第一次和宁镇山见面时并不愉快。


    那时候她刚到府里没多久，老爷子告诉她，只要她能勾`引宁镇山，让他心属于她，便会还她卖身契放她自由。


    这有什么可犹豫的？苏墨儿一口答应下来。


    她自知生的美貌，在被渣爹卖身之前，她靠着美貌行事才不至于饿死，所以她自然知晓该如何用美貌作为武器。


    那时候她假装落水，本以为宁镇山路过会救人，到时候俩人便会更进一步。谁料被他一眼戳破，苏墨儿只能尴尬的自己从水池子里出来，另外想办法。


    后来屡试屡败，屡败屡试，眼看着老爷子给的时间不多了，而她也摸透了宁镇山此人，就是个冷心冷情，丝毫不会怜香惜玉的臭石头。


    所以，当俩人被大雨困在破屋里时，她也没顾忌他，自顾自的管自己衣服，反正都已经这样了，她何必还要硬上？不过事后觉得自己有点不理智了，所以想主动一些，碰巧遇见了他生病。


    也是奇怪，他是府里老爷子最得力的管事，生病了却没人管，那些与他同一个院子的人都说没事。


    “墨儿姑娘，你不知道管事身体有多强，他都不怕疼的，小小高热又怎么会打倒他。”


    苏墨儿还以为对方和宁镇山不对付在说风凉话，然而其他人过来七嘴八舌的举例子，归根结底就是——宁镇山没有痛觉。


    出去给老爷子办事时候拼命似的，刀砍在身上都一声不吭，这样尽心尽力的手下，难怪老爷子器重。苏墨儿没忍心，到底留下照料他，但刚要给他擦汗便被他牢牢攥住手腕。


    漂亮的瑞凤眼直视她，声音低哑道:“做什么？”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反正还有两天时间任务失败，苏墨儿被他激怒，索性破罐子破摔，也不再装作温柔小意，说话尖酸刻薄，“我能做什么？难道还会趁你病占你便宜不成？还说不定是谁占谁便宜呢。”


    接连的失败让一直以美貌骄傲的苏墨儿有点受挫，倒豆子似的诉说不满，最后起身哼了一声，“不用我管就算了。”


    说到这，她想到自己的卖身契，不由得眼圈泛红，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狼狈样子，转身欲走。


    “你就说，你成功了。”


    苏墨儿的动作僵住。


    好半响，她才转过身，不可思议的看他。


    “你……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躺在榻上的男人目光幽深，薄唇轻启道：“见你第一面的时候。”


    是啊，他看似沉默寡言不为外物所打动，实际上心有沟壑聪慧过人。


    他早就识破她了。


    苏墨儿双股战战，不知是惊还是吓，面前横着的剑泛着冷意，若她再有异动，恐怕他会毫不留情的割破她的喉咙。


    天色暗了下来，苏墨儿仰着头，只能看见马背上男人的大致轮廓，那双常年出现在她梦里的眼睛冰冷的看她，不带丝毫感情。


    当年他出任务之前留下一手，足以将整个赵府搅散，那时候他都没在意她的死活，何况是现在？她是怕的，甚至脑子里一片空白，但求生欲让她很快缓过神来，立刻道：“我是想为主帅寻药。”


    既然身份被识破，就没有装的必要了，苏墨儿不再压低声音说话，嗓音恢复了清润。


    “是么？”他突然笑了笑，嘴里重复着她的话。“寻药？好一个寻药。”


    “董岩。”


    “是。”董岩策马靠近听从宁镇山的吩咐，下马后做了个请的手势，“刘大夫，请。”


    方才宁镇山说不是寻药么？现在就寻给他看。


    说话的时候他的剑还没收鞘，苏墨儿有种错觉，总觉得锋利的剑刃会穿过她的身体，她战战兢兢的想了蹩脚的借口，他明知道是假的也不拆穿，反而顺着她，让她现在找。


    天色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她要到哪里去寻？


    董岩：“刘大夫？”


    事已至此，苏墨儿硬着头皮开始在附近寻找，打算直接随便找个草药糊弄过去。


    “那味药叫翎草，等你找到之后我会交给王大夫检查。”


    苏墨儿心下一沉。


    柳叶眉蹙着，脑子在疯狂转动想破局的办法。想的入神没注意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还好董岩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刘大夫，没事吧？”


    今晚发生的一切导致董岩云里雾里，只知道刘大夫和宁镇山是旧识，但不懂为何二人谁也没提及，甚至还要装作互相不认识，董岩摸不透宁镇山的想法，便只能对她像是以前那样。


    二人背对着宁镇山，所以，没瞧见宁镇山眉头几不可查的蹙了一下。


    “回去。”宁镇山突然开口说道。


    董岩啊了一声，苏墨儿则是更加提心吊胆，不知道迎接自己的将会是什么。


    出城的人有四个，四个各骑一匹马，回城时候则是多了个苏墨儿，董岩知道宁镇山不喜欢女人靠近，何况他对她态度不佳，所以董岩自告奋勇说带着苏墨儿。


    “多谢董将军。”苏墨儿最是识趣，当即温柔道谢，谁料前头的宁镇山侧过头，冷声道：“还不过来？”


    这人看似面容冷峻无情无心，但了解他的苏墨儿知道，他占有欲极强。


    那时候他让她回复老爷子说计划成功，可实际上俩人并没有亲密关系。一天晚上，苏墨儿指挥府里下人收拾花园时，被醉酒的二少爷拖走，千钧一发之际，宁镇山来了，狠踹赵二少爷。


    当时宁镇山的眼神凶狠，下手丝毫没留情，可苏墨儿却不觉得他可怖，甚至心里泛起暖意。那是第一次有人为她出头，站在她前面保护他。那时候起，她便知道他的人谁也不能动。


    但现在不一样了，他眼里容不得沙子，恐怕恨不得千刀万剐了她。难道对于将死之人也有占有欲？


    苏墨儿思绪杂乱，两腿像是灌了铅似的发沉，一步步的朝着宁镇山走过去，停在马侧。


    以前她不会骑马，每次上马他都会亲自扶着她，时过境迁，他高高在上冷眼看她，苏墨儿咬着唇，双手抓着马鞍，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爬上去。


    她不敢坐在他身前，就坐在他身后，谁料他冷声道：“不懂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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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坐下的苏墨儿冷汗直流，连忙下来，可她腿上没力气，下马时候直接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然而初一十五还有董岩，谁都不敢过来扶，苏墨儿强撑着站起来，硬着头皮坐在了宁镇山身前。


    想必，他是怕她在背后偷袭吧。


    多疑、冷血、杀人不眨眼。


    如今的宁镇山在苏墨儿心中就是一尊杀神，可轻而易举的夺走她的生命，所以她僵硬着绷直身体不敢靠近她，生怕一不小心惹恼了人。


    可颠簸的马背上保持静止不动，哪里是容易事情，颠着颠着，她就依在火炉似的胸膛上，那种独属于他的气息扑面而来，像是大网似的将她扣住。


    苏墨儿立刻弹起身子，低头抿唇，企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也幸好他没说什么，一行人顺利进城后，苏墨儿被关在她之前居住的房间，门口有士兵把守。


    月光如水，凉薄的洒向大地，推开窗一股春日寒气迎面而来，门口把守的士兵立刻投过来视线。


    窗边站着素面朝天的美人，即使不施粉黛形容狼狈，也难掩其花容月貌。何况她还对他们笑了笑，士兵心想，这样柔弱美人，怎么还需要重兵把守？


    苏墨儿却是明白的。


    恐怕她离死不远了。


    冷风吹过总算让浆糊似的脑子清醒几分，苏墨儿管不了那么多了，当今之计，便是要想办法将手里的钱留给家人，到时候就算她不在人世，家人也能顺利活下去。


    吹了好半响的冷风，直到打了个喷嚏，苏墨儿才关上窗子和衣躺下。明明身体很疲惫但脑子却很是清醒半点困意都没有。


    以前俩人在一起时，恐怕他就已经憎恨她总是欺骗他，所以才对她丝毫不留情，任由她跟着赵家一起覆灭。如今，该死去的人出现在面前，恨意只怕有增无减。


    苏墨儿翻了个身，脑子里在捋思路。


    他那么聪慧，或许第一次见面时他就发现她了，她还傻傻的以为自己掩饰的甚好，甚至妄图从他这挣钱。


    简直是痴人说梦！


    或许，他冷眼旁观，想知道她能在他面前蹦跶多久，就像是猫儿戏弄老鼠一般。


    苏墨儿腾的起身。


    “怪不得他那时候问我，有没有话想告诉他……”


    显然，宁镇山在等她主动坦白，也怪她过于自信，竟然没发现他给的暗示。


    苏墨儿懊恼极了，用被子捂着脑袋，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同样没入睡的还有其他人，屋里，董岩迟迟不肯离去。宁镇山挑眉看他，董岩担忧道：“大哥，我帮你看看伤。”


    回来路上董岩想明白那个女人的身份了，哪里是刘大夫？分明就是曾骗人骗心的苏墨儿！


    当年大哥九死一生也是拜她所赐，想必大哥恨她入骨，所以在得知她逃跑之后，顾不上自己眼疾，即使视线模糊也骑马追出城。


    当时天色太晚，宁镇山一马当先冲出去，手臂刮过锋利的树杈，衣服都刮坏了，想必也留下伤口。


    董岩认为，那个女人在劫难逃，洗干净脖子等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