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父子


    沈司谨走后，舒亚男也没吃多少，把饭菜都装了起来。


    偌大的房子漂亮是漂亮，就是忽然好像有点冷清。


    她心不在焉地刷着碗，忽然门铃响了。


    舒亚男急急冲掉泡沫，飞快跑去开门。


    她第一天住进这房子，只有沈司谨才知道这里！


    果然，门外，沈司谨淡淡一笑：“我回来了。”


    舒亚男心中惊喜，她抿了抿唇，装作若无其事地把人迎进去。


    “你怎么又回来了？你吃过饭了吗？”舒亚男问他。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去而复返的沈司谨此时神色寥寥，脸色不是很好看。


    沈司谨摇摇头：“没有，还有饭吃吗？”


    舒亚男乐了：“有，你等着！”


    她飞快地跑进厨房，把刚才装进冰箱的菜都拿了出来，重新装盘热好，再端出去。


    “菜好了……”


    舒亚男话没说完，就停住了。


    沈司谨这时斜斜地倒在沙发里，好像睡着了。


    舒亚男轻手轻脚地走过去，蹲在他面前，屛息小心地打量着他。


    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紧紧闭着，长睫毛在眼睑下阴影沉沉，一脸倦意，和刚才离去前的神采奕奕判若两人。


    她站起来想给他找张被子盖上。


    下一秒，沈司谨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舒亚男回过头，见他眼睛还是紧闭着，但拉着她的手却很有力。


    她柔声问：“你没睡啊？还要吃饭吗？”


    沈司谨缓缓睁开眼，眼神落在她的脸上，安静深沉，片刻，忽然一笑：“你喂我吗？”


    舒亚男没好气地甩开他的手：“自己吃。”


    沈司谨忽然脸色一白，“嘶”了一声，被甩开的手，换了一个奇怪的姿势。


    舒亚男心中惊疑，连忙坐到他身边：“你怎么了？”


    挨得近了，她这才发现，沈司谨的额头都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脸色惨白，顿时惊了：“你是不是哪里痛！”


    她下意识伸手搭在他肩膀上，沈司谨眉头轻蹙，脸色又白了几分。


    “你是不是哪里受伤了，让我看看！”


    舒亚男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就去扒他的衣领。


    沈司谨想阻拦，可人一动，手抬到一半，额头的冷汗顺着鬓角滑落下来。


    一看就是痛得厉害！


    舒亚男的心都揪起来了！


    她顾不得那么多，伸手就解沈司谨衬衫扣子。


    沈司谨苍白着脸，勾起嘴角，露出一丝调侃的笑意，：“你要对我做什么？我要大喊日语了。”


    “我没心情和你开玩笑，让我看看哪里伤着了！”


    沈司谨的左手、肩和背都的确痛得厉害，使不上劲，他便顺着她掀开了自己的衬衫。


    一看到那一大片从肩膀蔓延到后背的淤青红肿，还有貌似被金属划伤的红痕，舒亚男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她红了眼圈，抬起头，满目惊疑：“谁干的？”


    沈司谨苦笑：“我爸。”


    舒亚男听了，更加震惊：“所以你刚才是去见你爸了？他对你动手了？他怎么可以把你打成这样！”


    她的心一阵刺痛，没等沈司谨回答，就站起身匆匆跑去找药箱：“你等着，我去拿药。”


    不一会儿，舒亚男就拿着药箱跑了回来。


    “你趴沙发上，我给你上药。”


    她扶着沈司谨翻了个面，把他的衬衫掀起来，撸起袖子就开始给他伤处消毒上药。


    “嘶——”


    伤处被碰到，沈司谨又情不自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舒亚男鼻子酸酸的，放柔了力度：“你都这么大的人了，你爸居然还打你？”


    沈司谨把头埋在沙发里，闷声笑着说：“你心疼我。”


    舒亚男脸一红，又庆幸好在他趴着看不到，没好气地说：“谁要心疼你，你到底做了什么，让你爸发这么大脾气？”


    沈司谨沉默了片刻，低声说：“这已经算打得轻了。”


    舒亚男的手一顿。


    “我曾经被他用铁链吊起来，像电影里被拘捕的犯人那样，被手指粗的绳子鞭打。被救下来后，在医院躺了大半个月。”


    舒亚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当时被发现……不是他亲生的？”


    沈司谨吃吃地笑起来：“我也希望我不是，可惜我是。”


    沈司谨明明笑着，可舒亚男眼泪都快下来了。


    “虎毒不吃儿，他为什么对你下这么狠的手啊！”


    “因为我偷改了他给我选好的志愿，报读了医学。”


    舒亚男愣住了。


    以前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沈司谨很少提起他的家人。


    她以为他家里只是做生意的普通人，既不知道他的家境，更不知道，他处身人人艳羡的豪门世家，竟然也承受了那么多。


    沈司谨这晚对她说了很多。


    沈父是传统的专/制型大家长，向来说一不二，信奉强权和精英教育。


    沈司谨从小就被当成沈家的继承人来培养。他的人生从一落地就必须按照沈父已经规划好的轨迹进行。


    在那个家，从小到大，他的课题只有成绩、荣誉和家族尊严。


    沈司谨的确一身反骨，从他懂事起，就开始对着干，挨拳头是家常便饭。他从没感受过父亲的温情。父子关系早就千疮百孔。


    自从当年发生那些事后，他们的父子关系更加岌岌可危。


    如果不是前些年沈父中风，差点人都没了，他是不可能放弃做医生回归集团的。


    舒亚男听完，一声不吭。


    她的心像压了一块大石头，又痛又沉。


    难怪当年沈司谨没有再找她。可以想象，他的家人在他身上用了什么样的手段逼他离开她。他的痛和难一点都不比她少。


    “你别担心。他现在不能对我怎样了，我让着他，他才能发点小脾气。”沈司谨轻声安慰她，“我的计划推进得很成功，不用多久，集团大换血，他以后就是个挂着虚名的太上皇而已。”


    沈司谨这话说得轻描淡写，可舒亚男却更加心疼了。他一定很不好受。


    上完药，沈司谨可怜巴巴求借宿：“我胳膊抬不起来，开不了车，回不去。”


    舒亚男看他那无赖样，放下心来，又觉得哭笑不得。她没依他，打电话让许鑫来接他走。


    送他走时，舒亚男俯身对着车窗里沈司谨轻声说：“下次过来，我再做饭给你吃。”


    说完，她红着耳根，转身飞快跑了。


    沈司谨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的背影，直到消失，嘴角都没压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