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第六十八章

作品:《以光为指引

    每次带完队,闻人遂总是最后离开训练馆,他经常一个人坐在靶场,回想着自己当初拿金牌的样子。


    又是一年奥运,这一届的年轻人不逊当年。他是中途入的行,吃了很多苦,面对现在资源丰富的训练基地,专业的枪/支,他羡慕又欣慰。


    “爸。”


    池繁准备回宿舍,见到他一个人坐在台子上,影子魁梧,只留下身边一束光,却显得孤寂落寞。


    闻人遂朝他招了招手,池繁放下书包,坐到他旁边,闻到了膏药的味道:“早上的事,谢谢您愿意尊重我的意见。”


    闻人遂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大伯他们老一辈思想封建,也不能说错。我跟你们年轻人混久了倒也懂得你们崇尚自由。主要也是觉得自己从来没带过你没资格要求什么。”


    池繁侧眸看他脸上老年斑有些不是滋味,或许是从小被康妙晴管的太严了,突然来个这么好的亲爸像是被惊喜砸昏了头:“那我妈…”


    池繁停住了话,闻人遂知道他想说什么,便把康家的一切作为都告知于他:“小繁,你姐姐胆识和胸襟都不输于男儿,你从小跟着她应该也知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不要局限于感情中。”


    池繁攥紧手,内心在徘徊,归根到底康妙晴从来没有虐待过他:“那您跟我妈是一点感情都没有吗?”


    闻人遂缄默,如果真没有,他也不会至今未娶妻。


    池繁的犹豫不决让闻人遂决定和他哥商量加快速度给这事画上一个句号。


    他翻出了封尘已久的邮箱,删删写写不知从何说起,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还是在一起的时候,又或者是见到池繁的那一刻,想劝康妙晴回头。


    同一时间,池繁拿到了手机,指尖在“妈妈”的通话界面踌躇,脑海里一会闪过池意的话,一会闪过闻人遂的话。


    最后还是鼓起勇气按下拨通键,这是他来京城这么久打回家的第一通电话,之前他都是联系池意告诉爷爷自己的状况,让他别担心。


    而面对康妙晴却只字不提,那天离开的场面,可能也是有些埋怨的吧。


    振铃两声对方就接了,语气很激动:“小繁,你终于肯给妈妈打电话了。”


    “妈。”池繁听到她的声音眼眶一红:“我在训练,不能玩手机,跟姐姐说过了。”


    “哦,可能我忘了。”康妙晴心里有些苦涩,池意跟她讲过这事,她也知道池繁一切安好否则也不会继续呆在宁清市:“你们管的好严格。有好好吃饭吗,有没有多休息,就算不拿奖牌也没事,妈妈给你办了休学,可以回来继续读书。”


    “嗯。”池繁在阳台看着挂在天空的月亮,明天似乎是个好天气:“我都挺好的。您呢?”


    康妙晴谨慎地看向门外一眼:“我在外婆家,也都好。”


    池繁听到了她隐隐的啜泣声,于心不忍:“那就行,您不要呆康家了,那些人都别有所图。”


    “好。”康妙晴明白池繁懂事了,只是她不在身边,擦掉了眼泪,让儿子不担心。


    但母子血浓于水,池繁感觉胸口沉重哽咽道:“妈,对不起。”


    康妙晴这下眼泪控制不住,后悔的思绪涌上心头:“你没有对不起妈妈,只要好好的就行。”


    两人没聊多久康妙晴听到了门外的脚步声,她连忙挂了电话,把抽屉里的u盘藏在自己内/衣里。


    敲门声响起,康妙晴起身,打开门就看到旗袍一角,她抬起手:“姑姑。”


    康银柳抬起手搭在她手掌上:“嗯,算算日子京城应该有所动静,却至今没消息。”


    康妙晴扶着康银柳坐下,给她倒了杯温水:“会不会是他们还在准备?”


    康银柳瞥了她一眼:“你当时跟池意说了什么。”


    康妙晴脸色一白:“按照您交代的话,说您要杀小繁,她就一定会去京城。”


    康银柳点点头没说什么,无意看到到康妙晴红着的眼角起了疑心:“你哭过?”


    康妙晴揉揉自己的眼睛解释道:“小繁去京城一年多有些想他了。”


    “他还没给你打电话?”


    康妙晴摇摇头。


    康银柳嗤笑一声:“看你养的好儿子。”


    见康妙晴不讲话以为她害怕了,佯装安慰道:“放心,我不会真对你儿子动手,好歹也算我孙子。”


    康银柳临走前说这卧室有些不干净,都是灰尘,让人细心打扫一番再搬回来住:“小彬说我们家这两天电脑老是莫名死机,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康妙晴讪笑:“我也不知道,我不太懂这些电脑,会不会是电脑用久了,需要换一个吗?我叫人买。”


    “不用。什么都不会,当初我要再生个女儿都比你聪明。”康银柳嫌弃地表情毫不掩饰。


    果然,没用了,就可以随意丢弃。


    康妙晴看了下自己的房间,已经有人来把床单被套换掉,还有走廊的监控,她知道后面有人看着,于是空手去了客房睡。


    一晚上,她辗转反侧,收到了闻人遂发的私密邮件,脑海里浮现出自己找人黑掉康家电脑的事,还有康银柳想借闻人家的手让池意死于意外死亡。


    现如今她是担心池意回来又担心池意回不来,闻人遂的邮件里是一句没提到她。


    次日,康妙晴看着阴沉沉的天,用出去买菜的名义甩掉了尾巴,走进警察局。


    来来往往的人,还有他们身上的浅蓝色衬衫无形中有一种压迫感,康妙晴升起害怕的情绪,伴随着耳鸣,有些头晕目眩。


    “这个月已经收到第六封康家的举报信了。”


    路过的警察低声细语被她听在耳里,康妙晴停住了脚步,抓紧手中包。


    “可恶至极,是因为他们跟市长有关系才不能抓吗?”


    “小心祸出口出,我们警察抓人要讲究确凿证据。”


    康妙晴听完转身打算出门,却被人喊住了:“您好,女士,有什么可以帮您?”


    是个女警官,康妙晴笑了笑摆手:“没事。”


    女警官看她额头上的薄汗,唇色发白摇摇欲坠,扶着她的身体低声说:“是康妙晴女士吗?我们边坐边谈,您不要害怕。”


    或许是她声音温柔,面对同性康妙晴紧张的心缓和了许多,跟她进了调解室,女警官给她倒了杯温水。


    “谢谢。”康妙晴一口气喝完水才问道:“警官,你怎么认识我?”


    “您儿子和我弟弟同一个学校,开家长会时我见过您。”女警官拿出合照,上面是两个穿着校服的阳光少年,一手拿着篮球,互相搭着肩笑容洋溢。


    拿着篮球的那个正是池繁,康妙晴接过照片潸然泪下,她从未见过儿子笑得如此开心,在家里是自己一直逼着他。


    女警官给她抽了两张纸,目光停留在她的包上:“您是需要什么帮助吗?可以说出来,我弟说您儿子被选上国家队了,真的很厉害,以后可以为国争光。”


    她的话化解了康妙晴的警戒心,从而产生信任感,于是她从包里拿出u盘,眼神坚定:“警官,我要自首。”


    *


    三天后康家所有产业被查封,涉嫌贩卖“迷药”,诈骗,洗钱等多种犯罪行为包括康银柳,康妙晴在内十一人全部入狱,等待他们的将是法律的审判。


    办公室内茶香四溢,邬言开门进去就见到游景山在调整茶杯位置:“来了。”


    邬言见他并没有拿出纸笔,似乎只是闲聊:“您早就知道了?”


    他问的是康家一系列犯罪行为。


    游景山抬了抬手让他坐下,眼角笑出了皱纹:“当初请我去参加你们的订婚宴难道不是为了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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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调查康家的事吗?”


    宾客是池博远和他一起安排的,所以那场订婚宴没有一个人是多余的,都是杀死康家的一把利剑。


    从康家的合作方开始一点一点瓦解最后直捣黄龙。


    “小姑娘没来?”游景山记得自己联系的是池意本人。


    邬言拿出准备好的资料,还有起诉书:“我以为您找她是需要做笔录,我是她代理律师。”


    游景山接过看了看,这估计就是池家最后的底牌,原来所有人都在隐忍着,无疑是给康银柳的致命一击,让他永远无法翻身。


    游景山有些感慨,也是,有哪个大家族会是任人拿捏的,只是苦了那个小姑娘:“去年池意来的时候我就觉得眼熟,后来回去想想,她十三岁时走失过,我在外巡逻碰见她,并带回了解家。”


    邬言喝茶的手一顿。


    走失,带回解家而不是池家,简短的一句话不过十秒钟,却让他听出了池意当年的所遭受的经历。


    邬言没有回答,游景山也没说过多的话,后续关于起诉书的要求两人商讨了一会,邬言在结尾签下字就离开了办公室。


    警局新人换了一批又一批,早前都互相认识,现在是陌生的面孔,邬言看着忙碌的他们凭借记忆里的路线走出了警局。


    池意坐在树阴底下的石墩上,脚上白色帆布鞋的鞋带有些松了,踢着小石子弹出了几米远。


    她双手插兜,低着头似乎无聊地在数蚂蚁,长发垂下来,搭在耳边,清透不施粉黛的脸庞,难得没有带着口罩,微风吹过,樱花的香气飘散在空气中。


    这个季节没有樱花,大概是她洗发水的味道。


    邬言站在她面前:“怎么不在车里等?”


    蹭亮的皮鞋映入眼帘,池意抬头莞尔一笑:“透透气,警察怎么说。”


    邬言看她脚下鞋带彻底开了,半蹲着,鞋带和指尖缠绕最后打个接:“他们大概率会找各种理由上诉,不过我相信司法机关的公平公正。”


    池意起身,走了两步,不松不紧刚刚好,邬言牵起她的手:“游叔叔说林港在里面想要见你,有话跟你说。”


    池意听到这名字皱起了眉头:“不见,我跟对被判了十二年的人渣无话可说。”


    邬言宠溺地摇了摇头,替池意开车门。


    她坐上去的那一刻看到了街边的花店,有些淡淡的悲伤:“邬言,我想去陵园。”


    邬言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好。”


    现在的陵园不像早年间那样阴森压抑,多了一些风景艺术,人文景观,这个季节还能听见潺潺流水声。


    池意捧着一束菊花放在墓碑前,她伸手摸着上面的字落下一串泪珠。


    邬言摸了摸她的脑袋安慰道:“你已经为她做了很多。”


    池意却摇摇头。


    田如死后,池意打算资助她的弟弟妹妹学费,生活费直到大学毕业。


    还帮她把财产从那赌鬼爸爸手中拿回来,只是两姐弟还没成年只能先存在她的名下。


    池意知道这是田如出道这么多年存下留给弟弟妹妹以后结婚所用。


    她还记得林港入狱后,池意去问了田如妹妹当时为什么会把纸条给自己。


    她牵着弟弟的手,眼泪汪汪:“我姐姐说,谁都不能相信,爸爸更不靠谱,如果她回不来了就找池意姐姐,你一定会帮我们的。”


    “她说你就是我们第二个姐姐,我跟弟弟要好好读书,不给你添麻烦等长大了就报答你。”


    “姐姐信你,我们也信你,池意姐姐,你放心我们不会让你操心的,我们会乖乖的。”


    妹妹泣不成声,另一只手紧紧抓着她的衣角,似乎是在害怕自己跟弟弟自此就成流浪儿。


    池意把他们抱在怀里,哭红了双眼,这个年纪不应该这般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