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局外人(22)
作品:《未遇知音人》 薛平淮翻来覆去的睡不着,黑灯瞎火又独自一人,反复回想起那一幕,终于给他从满腹委屈之中咂摸出几分恼来。
这于他是极稀罕的事儿,他的情绪从来是过了便过了,几时这般缠绵心间挥之不去过。
薛平淮终究还是猛地站起来,两步推开厢房的门,给好几个值夜的唬了一跳,茫然的视线汇聚在他身上。
薛平淮只撂下一句不必跟着,又是几个大步推开了正殿的门,给尚未睡熟的薛平澜也惊了起来。
“皇兄,我还是想回去。”
薛平澜牙都快咬碎了,还是只能认命起来,拿起一旁架子上的外套披上,给他牌子和手令,好让他大半夜的能出宫。
人都走到华安阁了,当值的弄萝正坐在廊上,面前一盏灯笼,拿针线打发时间,晃眼看见一道黑影立在那,聚神瞧去,却是敬王殿下。
弄萝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轻步上前行礼,偷眼看着,王爷面色比这夜色还要沉上许些。
其实薛平淮也不知道自己回来打算怎么着,眼见着华安阁的灯火已经灭了,眼下的时辰,楚虞多半也已睡了。
楚虞极是浅眠,从来更是睡不上多少时辰,纵是薛平淮此刻有天大的不平,也断断是推不开这个门去扰人的。
只得闷闷轻哼了一声,转头随意进了华安阁的一个厢房,缩在榻上,打算凑合一宿。
好在弄萝是个妥帖的,见人进去了,赶紧寻摸了一套棉被,进去铺好,又将碳火烧上,免了深冬里头挨上一场冻。
楚虞醒的时候天仍旧黑沉沉的,她披上外套敲了敲门框,缀英应声进来,弄萝转头去将烧好的热水提进来。
“王爷昨儿回来了,住在旁边的厢房。”缀英一盏一盏的点着灯,第一时间还不忘说这事。
楚虞坐在梳妆台前由人绾发,没什么多的想法。
她的确没有一刻去想过薛平淮是否会大半夜的赶回来,可若是告诉她王爷回来了,她是半点也不会意外的。
“去叫王爷过来用早膳吧。”
缀英将屋子点得亮堂堂的,得了吩咐出去了,弄萝提溜着一壶热水回来置备着。
早膳都已在桌上摆好了,楚虞拿着一柄勺子缓缓搅动着,白雾升起又散开在房间里。
薛平淮愣是将自己收拾齐整了才进来,撇了一眼楚虞,径自坐在了对面,招呼也没打一个。
楚虞舀起一勺粥,笑道:“若早知道王爷要回来,昨夜我一定等着。”
薛平淮看了她一眼,又微微垂目去看那一桌子的早膳,忽然觉得刺眼:“两个人哪里吃的了这样多,若我没有回来,岂不更加浪费了。”
楚虞见他避过自己的话头,另找了茬,轻轻一笑:“王爷说的是,的确奢侈了些。”
又指了面前的两样菜,吩咐道:“这些都拿下去赏给今日做菜的厨子吧,以后不必做这么多菜,哪吃的完呢。”
薛平淮仍是不痛快,虽则弄萝已经将菜撤下去,还要再寻个由头来发难。
却见楚虞正要将那勺已经凉了许久的粥往嘴里送,眉头一紧,撑着身子一把夺过来,倒进了自己碗里。
她身子这样虚弱,还半点不顾及地在冬日吃冷食,倒把薛平淮气得早忘了找茬的事儿了。
“是王爷方才说的吃不了,现下倒从我嘴边抢食。”楚虞手上空空,愣了一下,打趣道。
薛平淮又从自己面前的碗中重新舀了一勺递过去:“还你。”
楚虞却不接,只是将头凑上去,就着他的手吃了,还要点头赞道:“今日早膳真是好吃,得打赏才是。”
这样打岔,又过了一夜,薛平淮的火早散了个七七八八,面上的怒容是如何也挂不住了,便把勺子放回楚虞碗里,自己朝她那边挪了两个位置,又挨在一块儿坐了。
见他不再生气,楚虞也不东拉西扯了,握住他一只手,哄道:“昨儿是我不好,可却是王爷先发了脾气,既然都有不是,扯个平,这就过去了。”
“你啊,就仗着我在你面前没气性。”薛平淮很是无奈。
楚虞莞尔,挽住他一只胳膊,将头靠在他肩上:“是啊,除了你,我还能对谁这么肆无忌惮呢。”
这话并非全然是讨好,楚虞是个极度匮乏安全感的人,她小心翼翼的攥紧手里所有的东西,生怕丢失了一点。
她生活的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即使是对待亲弟弟楚蔺,也因着姐姐的身份多出的莫名责任,呵护的心态更多些。
能让她如此全副身心依赖信任的,除了薛平淮,别无他人了。某种意义上,这对薛平淮来说并非什么好事。
楚虞的性子于常人而言说句怪僻并不为过,她对谁都是小心掩藏,却将阴暗面全数交于薛平淮承接。
薛平淮反手拍了拍她的肩,柔声道:“我总会在的,吃饭吧。”
庆阳长公主府最终落成,和敬王府一样,都是在一处空置的宅邸之上返修扩建而成。
出乎意料的是,与新帝以及薛祺平日奢靡的作风大不相同,庆阳长公主府修的并不如敬王府一般气派。
而更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这座长公主府的修建并未经过国库,全是薛平澜和薛祺的私库所出。
所以当薛祺声势浩大地搬家之时,大多数人才知道这座府邸的存在。
自然,一本本的弹劾奏章便又都上到了薛平澜面前。
她却没空管那些聒噪的叫嚣,自从方端上次从敬王府离开之后就再没出现过一次。
薛祺早就想去抓人了,她十分的确定方端在盛京唯一的落脚之处无非是自己当初救人之后的安顿之所。
方端不会故意躲着她,自然也不会刻意另寻落脚之地。
可她还是忍住了,他不来找自己,就拿不到面见方语蓉的手信,着急的怎么也不该是她。
且敬王府到底是薛平淮的地盘,等自己的住处修好了,再去抓人也不迟,晾着便晾着吧。
直到薛祺一切都安顿好了,第一件事便是遣人去把方端带来自己面前。
她笑盈盈的,走过去向方端伸手,想要碰碰他:“怎么样?还满意这公主府吗,以后我们就住在这里了好不好?”
薛祺的手才刚刚搭上去,方端条件反射似地轻轻挣了一下,随即又放松下来,不再有什么反应。
薛祺松开手,眉眼就这么平顺着冷淡下来,身子一拧,反手甩了方端一个巴掌。
这爆发来的毫无征兆,却又那么合情合理。
即使她心中早有预料,可这一个轻微的小动作几乎是明晃晃的在告诉她,对于现在的方端来说,逃离她是本能,靠近她才是别有目的的压抑。
而这个目的只是虚与委蛇的想要找机会杀掉她的兄长,这是薛祺绝无可能接受的。
也正如她先前所想,她对方端的容忍从不是没有限度的。
方端只是短暂的惊讶了一瞬间,心中再无波澜,他看向薛祺,发现她眼中没有丝毫的愤怒,而是纯粹的漠然。
或许是因为薛祺从未拿这样冰冷的眼神来看过自己,方端似乎被四面八方的寒意冻得有些呼吸困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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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来。
两人对视着,谁也没有说话。
薛祺冷冰冰地开口问道:“你要怎么着,我不要了,孩子不要了,方语蓉你也不要了?就为了那些死人?”
方端心头顿痛,他完全无法去和薛祺说通那些所谓“死人”于他、于这世上的所有人意味着什么,似乎也没有那个说明白的必要。
他早知道的,他爱慕薛祺的冷静、果决与直接,沉迷于她对前路的执着与坚定,那么薛祺身上的凉薄和霸道,与之本就是一体两面。他早就已经毫无心理障碍的接受并欣赏着了,没道理刀子落到自己身上了,才来作这些姿态。
谁都可以谴责这些,可偏偏他方端没有这个资格。
“你说的没错,”方端的嗓音有些艰涩,“活人比死人重要。”
“我去见过语蓉了,她说她绝不委身仇人,愿以残躯见证仇人的灭亡。”
薛祺面不改色:“不会有那一天了,我立马送她下去同家人团聚。”
方端眼神微微闪烁,泄露出一丝慌张:“姚姚,别逼我恨你。”
薛祺轻轻咬牙:“你威胁我?”她从不怕恨,如果方端打定主意要同她陌路,那么她宁可接受方端的恨。
“我恳求你。”方端直直看着他,眼底溢出几分脆弱,“我会一无所有的。”
“你已经一无所有了,为了死人。”薛祺再次冷言强调道。
“是,为了死人。”
“好!”薛祺扬裙反身坐下,仰头看他,“那你就滚吧,出了这个门,以后就别想再见我,孩子我会打掉,明日去平康坊门口等着给方语蓉的收尸吧。我会吩咐人扔到门口,算了结我们这么多年的情分。”
薛祺的每一个字都化作一把把刀直往方端的心里割,他再次深深看了薛祺一眼,就这么看着,眼眶逐渐泛红。
或许这将是此生最后一面,即使还有再见之日,却不知那时二人又会是怎样光景了。
方端转身大步迈向门口,听到身后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他感觉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如同走在碎瓷片上,刮得生疼,叫人几欲落泪。
他用力将门打开,门口却突然出现两个人,一人持一把刀,拦住了他的去路。
方端又转过去看向身后的薛祺:“什么意思。”
薛祺侧过头没有看他,声调冷极了:“端哥,你实在天真,竟真以为能这么走出去。这世上没有人能从我手里抢东西,你也不行。”
她将方端视为私有物,就连薛平澜也没敢把人真给弄死了,如今他自己又怎么可能走得掉。
方端颓然的垂下身子,自嘲笑笑:“如果你真能关我一辈子,于我是幸事。”
薛祺走过来,轻轻抚上他的眉眼:“是啊,那样你就不会一无所有了。”
方端闭上眼,任她的手流连,轻声补充道:“更不用整日琢磨怎样杀了你最爱的兄长。”
即使失了广阔天地,自此永困于公主府,于他亦是万幸。
薛祺放下手:“你没那个本事。”
“即使我不关着你,也是天方夜谭。”薛祺冷静地陈述着。
她突然想到宁安从前那样诚恳地对她说过一句话:“小祺姐姐,很多时候装傻比什么都有用。”
薛祺当然嗤之以鼻,那个傻丫头妄想着全天下都和和睦睦的,在任何人面前都是一副任由你搓圆捏扁的柔软样子。
须知你越软,便越没有人会拿你当回事。
她自有她的活法,要让所有人都明白,同她硬碰,是没可能讨得什么好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