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局外人(14)

作品:《未遇知音人

    薛祺刚从刑部出来,便就近寻了个客栈收拾干净,因着怀孕的缘故,便不打算再上妆,遣蒹葭去买了几只帷帽,草草在床上躺了一会儿休息了一下,才回了敬王府。


    她悄无声息走回了自己的住处,此刻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小院偏僻,一路上的路灯也稀稀疏疏的,看不太清楚,自然也就走的慢些。


    可是不过一会儿,远远便望见,她那座小院里,似乎燃着烛火,亮堂堂的。


    薛祺心有所感,便雀跃着加快了步子,果然见着人正坐在屋子里,见人进来,淡淡的盯着自己。


    她遣开蒹葭,闭门回身对他展颜一笑:“端哥这么快就又来了,我以为你会多陪妹妹待几天,若是知道你来,我早便回来了。语蓉妹妹还好吗?”


    方端依然冷眼看着她,那双眼睛里的恨意刺的薛祺不太好受:“姚姚,你打的一手好算盘,以为我去看过语蓉的处境,便不敢对你动手,也不敢离开京城丢下她了是吗?”


    薛祺仍旧笑着,柔声哄着:“端哥,我知你家中遭逢变故,你放心,等公主府建成,你、我、还有语蓉和孩子,我们会成为一家人,我们会幸福。”


    “姚姚,其他人也就罢了,虽是亲戚,平日里却没什么来往,算不得亲近,可死的人里还有我父母。你却在这大言不惭说会补给我一个家,”方端面上流露出几分痛苦,责问道,“我素知你亲缘淡漠,就算我杀了你的亲生父母、甚至你的二哥,你都可以轻轻放下。”


    “可我若是手刃了皇上……”


    话刚说了一半,薛祺的笑容顷刻之间便消失了,方端讪然一笑:“你瞧,你连听也听不得。”


    薛祺的语气也冷下来:“方端,我体谅你的心情对你百般忍让,你家出的事我不知情,你别在这乱打比方同我无理取闹。”


    方端见她终于不再装了:“好啊,你既然要补我一个家,那我们总得成婚吧,婚礼定好日子了吗?向皇上请过旨意了吗?”


    薛祺的情绪只浅浅的出现了一下,立时便平复下来,恢复了柔情:“端哥,咱们是说好了的呀,我不会出阁,我们私下里知道是夫妻就够了,你当初可是答应了的。”


    “不错,可如今我没有家了,你若不与我成婚,我客居你公主府算个什么,面首?还是玩物?”方端的确不曾在乎过是否成亲和名分之事,所以当初薛祺提说不想嫁人一直做薛氏女儿,他答应的极为干脆。


    现下在这儿胡搅蛮缠也并非当真开始在意名分,他只是对薛祺避重就轻的把戏厌倦了。


    薛祺自然不可能答应,若真与人成婚,便必会有人以此说事,说她不是皇家人,她自不会给旁人留这个话柄,便握住他的手道:“怎么会,端哥,你不信我?我发过誓的,只要有你就够了,只会有你一个人。”


    方端拂开她的手,彻底没了耐心:“姚姚,你不会真的以为这样就能把我糊弄过去吧?”


    薛祺自然不会这么认为:“端哥,我是真的没有办法,你到底想怎么样呢?杀了我一尸两命,还是等我生下孩子与我玉石俱焚让他做个父母相杀的孤儿,又或是丢下我和孩子以及你妹妹让她一直在青楼就此远走高飞,再不然就是像条狗一样懦弱地自我了断?”


    方端自然无言以对,他心乱如麻,这一团糟的事情挤在一起根本寻不到方法解决。


    薛祺见他沉默,也明白他根本没理出个头绪,便追击道:“端哥,你父母的死我当真没有插手过,事情已经发生了,我给你的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逝者已矣,活着的人总得继续过日子吧。我会对你很好很好的。”她轻轻覆上肚子,“过去的都过去了,我和孩子都是你的家人,你会有新的生活。”


    “姚姚,你劝我展望未来,可有想过我什么都不知道,连仇人是谁、为了什么都不知道,这事儿在我心里永远是个疙瘩,过不去的。”


    薛祺钻进他怀里,死死扣住他的身子:“我替你查,我替你报仇。”


    “下旨的人是皇上,你要如何替我报仇?”方端的声音漠然极了,却字字锤在薛祺的心上。


    薛祺的手不自觉又收紧了一番,抬头望着他,又是那副无辜柔弱的模样:“不是的端哥,陛下他不知道的,他什么也不知道。”


    “对,没错!”方端陡然激动起来,一把将人推开,猛地站起来,怒道:“他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也什么都不知道,我父母更是什么也不知道,那我家所遭遇的祸事到底是怎么来的!”


    薛祺只是欲言又止的看着他,她孕中多乏,又刚从刑部出来,状态本就不佳,今日方端又多次将话题往薛平澜身上引,多半是已经想到了:“那你究竟想怎样。”


    方端深吸两口气道:“我这三日已经想过了,你待我的确有几分特别,若非有利益可谋并且已经做好与我决裂的准备,是不会下手害我家人的,可我父不过一个芝麻官儿,还是你着人提拔的,能让你得什么利?自然不是。”


    “如果是旁人动手,你不会不救我家人,且时候就算不能与我感同身受,为了稳住我,也早就找出凶手替我报仇了,除非你已厌倦了我,懒得费这个心思。”


    方端看了坐在那儿或许是因为不快偏头不看自己的薛祺,接着道:“可我们这两次见面,你都在尽力挽留我,不想与我分开,自然也不是这个原因。”


    “那么,姚姚,”他伸出手将薛祺的头整过来,深深对视着,“除了你的大哥,我实在想不出还有谁能让你束手无策、让你来同我委屈求全。”


    薛祺面上是死亡一般的平静:“方端,我问的是,你究竟想怎样。”


    方端松开手,答道:“我想知道为什么。”


    “帝王杀人需要什么理由吗?”薛祺问的很坦然,她的确想瞒住薛平澜在这个案件中的角色,可既然已经被想到,她也累了,懒得再去绕圈子否认。


    方端这三天似乎真的想了很多,见薛祺承认了却不答缘由,便自顾自继续说:“皇上若是不知道你我的关系,是不会对我们家下手的,可若是知道我们的关系,以你从前与我说起的那些事,他更没有理由害我们。”


    他撇了一眼薛祺,发现她又侧过头不看自己,补充道:“况且以你的脾气,若当真不知道缘由,应是早就同他大吵一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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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保住我三族才对。可你只是悄悄救了我和语蓉,就连我母亲也没保,是为了那个我不知道的原因吧。”


    “姚姚,现下我已猜出仇人是谁,你的公主府还欢迎我吗?”他侧跨一步,弯下腰把脸凑到薛祺眼前,问道。


    薛祺一时答不上来,她无法说出与方端分开的话,却也难以容忍一个对薛平澜恨之入骨的人日日睡在枕边。


    “把语蓉的身契给我吧,我们自此一别两宽。”方端直起身,下了最后的决断。


    薛祺并不作声,她是绝不可能答应的。


    “既如此,那就在你的公主府,备好我的住处吧。”


    方端对她那宁为玉碎的执拗性子再了解不过,她的沉默原在预料之中:“希望有一天你也可以知道,对伤你至爱之人会有怎样深的恨意。”


    方端是薛祺人生中所遇到的所有人中最为洒脱的,他好像什么都不在意。他爱自己,却不在意自己心中最重要的不是他,也不在意她提出的不成婚。


    薛祺短短二十多年的人生里见过太多执念之人,母亲、楚虞、杨太后、两位兄长、安阳大长公主、未曾谋面的父亲……谁都为了心中所执之念千般算计,露出万般丑态来。


    可方端从不曾有过,所以薛祺是真的未曾料到他竟会不依不饶。


    倘若早知道……


    哈……就算早知道,她或许还是不会救方端的父母。


    薛祺收起了被方端情绪击出的短暂茫然:“我哥哥是君,你父母是臣。君要臣亡,臣子何敢拒。”


    “睡吧,你累了。”方端没有接她的话。


    方端摸了摸发髻,确保仪容规整:“我孕中憔悴,又不敢上妆,端哥看我不如从前貌美了?”


    方端深深看了她一眼,语气柔和下来:“不曾,你美貌依旧。”


    薛祺娇声一笑,仿佛被夸得害羞一般腼腆的低头:“端哥又哄我。”


    方端知道,薛祺是个遇事从不逃避的性子,现今三番两次的转移话题,是当真没了法子,心中慌乱。


    他真的可以怪责薛祺吗?


    他不能,莫说心底那份爱本能的拼命为她脱罪,便是冷静用脑子想想,薛祺在此事中所做的决定也不过是选择了她的长兄,而他一贯知道的,薛祺不管对面是谁,也永远只会站在她兄长身边。


    他也曾小小的介意过此事,可当年分明是自己亲手把人送回她长兄手里。可如果当年他没有把人送走,而是养在家里,薛祺也不会成长为如今让他爱恨皆不能罢的样子。


    越想,就越难狠下心对她。


    方端不得不卑劣地承认,当薛祺默认皇上的旨意出自他本意的时候,他心底冒出头的那份窃喜,就好像终于寻到了一个为她脱罪的理由。


    他真的要就这样闭目塞听,陪着薛祺,扮演一对情深义重的恋人或者夫妻,一直到装不下去的那一天吗?


    他带着这个疑问,终究还是没能在这个夜里,走出敬王府偏僻处的小院。


    甚至于躺在床上的时候,他仍自欺欺人的背对着那人,可身后萦绕的温度,竟莫名催出他几分流泪的冲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