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第四十二章

作品:《欺他[先婚后爱]

    闻隐离开医院时,好心情不减半分。


    回秋水湾的路上,她挑挑拣拣应下一家采访,伸起车厢挡板,颇为懒散地缩进几乎放平的软椅。


    毛毯挡住脸颊,毫不谦虚地思及如何大肆宣扬股市辉煌,几个想法勾出,莫名再次想起沈岑洲。


    婚后摄影相关,她逢奖必得,喜气洋洋之下,沈岑洲自然不吝啬为妻子庆祝,反正发展至最后,免不了耳鬓厮磨。


    两个人都快乐。


    闻隐自觉已经很久没有想起失忆前的沈岑洲,她甚至想车祸再严重些,害他失忆一辈子最好。


    如今与失忆前唯一不能对照,无非同床共枕,缠绵悱恻。


    一息涌入脑海的,也都是这些废料。


    婚后首月,沈岑洲一向克制,她说停,他便不继续。


    她酸喊停,麻叫停,细微痛意更是直接咬人,他亲吻她的脖颈,颊面,沉沉喘息,任她掌心陷进他湿润的发根。


    后来素了一个月,她觉得胀麻叫停时,沈岑洲置若罔闻,堵住唇息,不知停歇。闻隐咬着牙,出乎意料觉出意趣,而不是以为的痛楚。


    那一息,两额相抵。


    沈岑洲莫名轻笑,恍若疏淡沉静,入她耳底,她却感知颊面发烫。


    两人心照不宣,她忍不住叫停,是源于未知,他不继续,也是因为未知。


    之后沈岑洲同她探索,她便追究得不那么狠。


    直至沈岑洲用她不喜欢的姿势,她被按在怀里,膝盖跌到柔软被褥,气急败坏朝后推阻,脑海中雨丝却如烟花般散开。


    沈岑洲微冷的唇落在她眼角舒意溢出的湿润。


    她骤然回神,切齿把他踹下床。


    以往她也有先前不如意,试过后收回成命的时刻,那一回,她是真的生气。


    两人之间,只有她居高临下安排沈岑洲睡沙发,她从不劳累自己。然那天,闻隐裹着外套便往外走,被沈岑洲牵回。


    她被哄了许久。


    他无辜亲她唇,她不愿意承认先前身体的舒服,只恶狠狠道:“我不要跪。”


    意乱情迷时,忍不住与他说:“我不喜欢……我心里很难受。”


    “你都不知道,我心跳的有多快。”


    后来清醒,她又羞又恼不过心的口出狂言,逼沈岑洲忘掉。


    那个并不如何特殊却遭她不喜的姿势再没有过。


    如今想起,闻隐眼角眉心还是溢出些微不满,她不高兴地要把一应所有丢出脑海。


    ——人逢喜事,她怎么会产生这样无厘头的冲动兴致。


    正气冲冲折腾,薄毯忽被从颊面拽下。


    闻隐恼怒睁眼,撞进不知何时上车、面容平静的沈岑洲眼底。


    她感知脖颈都开始发烫,下意识抢起薄毯。


    沈岑洲慢条斯理按住,入目是妻子泛红至几近透明的漂亮脸蛋,眼睛比以往愈渐水亮,甚至显出湿漉,茫然又错觉羞涩。


    拳心紧握,拽着身上的毛毯。


    见他后,脸上似乎要溢出实质性的热息。


    沈岑洲一侧眉微牵,另一手顺从心意挨过她的颊面。


    很烫。


    他眼睑轻垂,“发热?”


    闻隐彻底清醒,手背微凉的温度渗入她肌肤,险些激得她气血上涌。


    她偏头避开,闷声道:“不是。”


    闻隐摸索至中控台,座椅抬起,她不着痕迹贴近窗面,为自己降温。


    脑袋被不紧不慢拨回。


    她不及斥责,眼前被递来冷水浸透的毛巾。她没有抬眼对视,匆匆接过,捂上滚烫的脸颊。


    沈岑洲并未收回视线。


    目色落于鲜红的唇,低垂着的,泛着湿意的眼。


    喉结忽滚,他偏头阖目,没有开启挡板,轻按通讯,淡声吩咐:“去Lumière。”


    Lumière是位于CBD的一家餐厅,在沈氏大厦对面顶层,闻隐感知温度逐渐正常,终于抬头看了沈岑洲一眼。


    他应是刚从总部回来。


    正堂而皇之闭眼休息。


    许是感知视线,沈岑洲主动解答:“去庆祝。”


    闻隐没有计较他的自作主张,为他的识趣翘了翘唇。


    下一刻,以往庆贺收尾的最后一幕汹涌至脑海,她刚刚压下的废料又有卷土重来的趋势。


    闻隐呼吸一滞,忙咬牙扼住,清心寡欲地靠回椅背,冷冷闭眼压制。


    —


    抵达餐厅,闻隐已恢复如常,仅是看向罪魁祸首的视线积出些微莫名意味。


    看着——并不是什么好情绪。


    沈岑洲照单全收。


    两人落座于窗边,并非私密空间,绿植隔断,隐约人影扑朔。


    并不像沈岑洲的风格。


    闻隐无意深想,银叉轻轻拨弄精致的松露鹅肝,竟看出几分运筹帷幄的凌厉。


    她无端不想看沈岑洲,又有些后悔答应与他一同庆祝。


    她与沈岑洲之间,只有散伙饭值得一吃。


    闻隐安静地恨恨想着。


    然颊面上的目光过于明显。


    她一时分心,又恼怒回神,忍无可忍抬眼瞪了回去。


    “不许看我。”


    沈岑洲见她谈不上高兴的神色,拎起一侧红酒,恍若未闻般赞道:“非洲那盘棋,下的很漂亮。”


    舆论之上,环环相扣,操纵之余,鲜少有人能如此了无痕迹。


    闻隐并不与他碰杯,甚至不应他的赞赏,极不礼貌地自己品了口。


    沈岑洲唇角平和,见状未有半分波澜,同她一起饮去。


    他视线不收不敛,笔直疏淡,闻隐罕见为受注目而恼怒,意气看向窗外。


    落地窗外都市光河沉静流淌,却就在这一瞬,对面屹立不倒的沈氏大厦,幕墙忽闪烁般被骤然点亮。


    光芒折过的一息,无数细密的金色光点,如流星雨自大厦顶端轰然倾泻。


    闻隐茫然地眨眼,误会是错觉。


    “天哪,快看!”


    “沈氏大厦?这是搞什么?”


    “好漂亮……是新品发布会吗?还是什么庆典?”


    餐厅响起低低的惊呼与议论,绿植交织处,人潮被吸引至窗边。


    侍应生亦暂时停步,脸上同样好奇与惊艳。


    无序的金色雨点逐渐蔓延至整个金融建筑群,急速坠落中,沈氏大厦幕墙灯光开始汇聚变形。


    露珠中的蜉蝣羽化,


    火山玻璃丝在岩浆中的气爆结晶,


    冰川蓝洞内的气泡年轮。


    ……


    光流变幻,时而湍急,时而缓慢,汇聚又分解。


    闻隐举着红酒,脑袋始终没有偏回,眼睛定定看着窗外,光芒进入她眼底。


    沈氏大厦的灯光秀,是她以往的摄影作品。


    她一眨不眨,目不转睛。


    地衣共生体的荧光代谢,


    北极冰盖盐腺分泌的冰晶荆棘,


    沙漠甲虫贝壳凝结的晨雾钻石。


    ……


    闻隐忽翘了翘唇角。


    她偏过头,看向对面一起欣赏的始作俑者,光流一视同仁缀过他眼角,明暗交接,薄唇微抿,下颌清隽。


    沈岑洲慢条斯理正坐,见妻子的眼底不再是无动于衷的冷漠,细微的雀跃浸入汪泉。


    他眼睑轻耷,“为什么不高兴?”


    比之令金融建筑群毫无征兆开展灯光秀,嗓音沉凛,无端疏淡。


    闻隐想,她才没有不高兴。


    非洲产业大获全胜,连闻世崇都在恭喜她,她高姿态地暂未作出回应。


    然她先前与沈岑洲见面,态度确实莫测至奇怪。


    她心乱如麻,无法解释这种不该,扬着脑袋振振有词:“我去了医院。”


    沈岑洲起始便收到消息。


    闻隐继续,“看到白月光,想起你做的种种,不该冷脸吗?”


    见她轻描淡写胡搅蛮缠,沈岑洲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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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家约我明天商谈。”


    闻隐表情一滞,又听他邀请,“你去么。”


    她当然不去。


    闻隐立即拒绝。沈岑洲对她的谎言早该忍无可忍,明天一见季家就是证据确凿,她又不是失去理智,哪里会亲临现场。


    适逢侍应生撤下前菜餐盘,闻隐眼疾手快拎出手机,准备与周禾通风报信。落笔时,发现周禾已先一步发来消息。


    是数篇报道。


    《沈氏大厦的“艺术焰火”为谁而燃?解密非洲矿业背后的操盘手》


    《股价飙升夜,沈氏幕墙惊现神秘光影盛宴——闻总的“庆功信号”?》


    ……


    【沈总这是给你造势?】


    又跟一篇:《金色风暴背后的女王:闻总如何点燃沈氏非洲版图》。


    闻隐见此一问,忽而有些沉默。


    灯光秀带来的欣喜,不止是肉眼可见的漂亮,而是她几乎可以想见的、接踵而至的风潮。


    她毕竟人还在国内,卢萨卡的风畅通无阻吹来京市,便意味沈氏总部对她入局愈深的态度。


    沈岑洲并未阻止过她造势,然今时不同往日,她此后于非洲种种,都不再受限于借他名目。


    她亦措手不及,他会亲自用庆贺把她的辉煌推到人前。


    分明他失忆前……还那样冷酷无情。


    闻隐咬着牙,发过讯息后便不再理会。


    抬眼看去,一时讶异沈岑洲竟未示意上主菜,他目色平静,像在等她结束。


    闻隐敛眉,“怎么,需要我感恩戴德致辞才能不饿肚子吗?”


    “小隐。”


    沈岑洲嗓音寡淡,“我这么小气?”


    闻隐一噎,忍住情绪,十指交叉支于桌面,不退不避,沉默以对。


    沈岑洲见状,像是想到什么,轻抵上颚,忽无声轻笑。


    他推过一份文件,“打开看看,不满意就重新拟。”


    闻隐见他随意至像对待菜单,闻言一时好奇,不再与他置气,翻开一怔,是股权转让协议。


    她迅速扫过关键条款,目色微顿。


    “沈岑洲先生将其名下持有的Pan-AfricanIndustrialHoldingsLtd(泛非工业控股有限公司)所有A类普通股(占公司总股本之42.8%)无偿转让予闻隐女士。”


    其后有关于投票权的特殊标注,沈岑洲保留0.3%B类特殊股。


    同股不同权,是当前掌权人为掌握决策权常用的手段。


    沈岑洲几乎将其名下在非洲可视化的利益全部给了她,却牢牢攥住决策的缰绳。


    这很符合沈岑洲的秉性,沈氏这样庞大的集团能成为他的一言堂,离不开他滴水不漏的掌控。


    闻隐不得不承认,这是相当有分量的礼物。


    沈岑洲之下,非洲产业,无人能与她争锋半刻。


    思及他失忆前,观赏漂亮瓷器的神色。


    闻隐可有可无地慨叹,车祸应该来得更早一些的。


    沈岑洲见她专注,目色随意坠在她的发丝。


    比之失忆前的自己给出的股份,这份仅关于非洲的协议,似乎不够大方。


    失忆前,那么疼她?


    沈岑洲朝后靠去,视线下移,看到她空空如也的无名指,灯光缠绕她的指节,在庆祝她胜利的餐桌上,莫名刺眼。


    闻隐手指微蜷,翻过最后一页。


    她两手捧着颊面,笑吟吟的骄矜,“沈岑洲。”


    闻隐一字一句轻唤,漂亮脸蛋是难得一见的温情。


    沈岑洲轻抬一侧眉,如她愿应下,静待后文。


    闻隐贪得无厌:“我要特殊股。”


    沈岑洲平静注视她。


    闻隐眼睛璀璨,得意,明目张胆。


    明知结果,却孤注一掷般得寸进尺。


    她唇角甜甜翘着,等待心知肚明的拒绝。


    “可以。”


    嗓音疏淡,错觉缱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