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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钓系上司俘获野系小狗》 第61章
季煜烽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人,觉得这一切来得虽意外却也在情理之中。
大灾大难如同一场灵魂的洗礼。
当他在江水中拼尽全力拖着闻修越时,每一口呛进肺里的江水都带着刺骨的清醒。
他从来没有如此害怕失去一个人。
在急救病房外等待的每分每秒,懊悔和恐惧将他淹没,他才惊觉闻修越早已在他心底占据了无可替代的位置。
那些在病房守夜时的煎熬,让他不得不直面内心。
原来对闻修越的感情,早就超越了普通的羁绊。
闻修越或许也是如此。在生死关头的本能抉择,让彼此都更看清了心底的珍视。
季煜烽望着闻修越幽深的眼底,意识到这应该算是告白了吧。他从小到大不乏追求者,但此刻的心悸与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
他似乎该说些动听的情话,浪漫些,但他平时连句好话、软话都不会说,沉默须臾,眨了下眼,懒懒地应了一声“嗯”。
觉得这一个字儿显得有些模棱两可,季煜烽又补充一句:“现在,我是你男朋友了。”
闻修越眼底泛起细碎的光,唇角笑意蔓延。
他的季小狗就是这样,话不多,却直率真诚。
那股从告白前就泛起的欣喜感漫过心尖。
本就狭小的病床被晨光镀上一层暖金,暧昧在呼吸间流转升温,闻修越望着他锋锐的眉眼,目光逐渐下移,幽幽地盯着他的唇角,缓缓靠近。
他吻得温柔又认真,先是轻轻碰了碰他的嘴唇,继而似是意犹未尽般轻咬了一下他的唇角。
由浅入深,季煜烽的唇齿被撬开,被拖曳着陷入更深的纠缠。彼此的呼吸交叠间,闻修越反复吮住那抹柔软。
安静的空间里,男性的荷尔蒙随着交缠的气息蔓延得更加肆无忌惮。
不知过了多久,两舌在交缠中肆意翻搅逗弄的动作逐渐减缓,这个难舍难分的吻才终于结束。
第一次接吻就伸舌头,季煜烽倒也不觉得闻修越轻浮,毕竟他自己也是脸不红心不跳地乐享其中。
要说这是他第一次接吻,其实并无经验,却似本能的无师自通。或许男人的本性,就是偏爱这般激烈的触碰。
可季煜烽还是忍不住逗逗闻修越,轻挑下眉道:“闻总挺有经验啊?以前没少练过?”
闻修越垂眸盯着他泛着水光的唇,喉结轻滚,低哑道:“以前没试过这么勾人的,”指尖蹭过季煜烽的耳垂,尾音带了丝气音,“不过以后……可以每天练。”
话音未落,他便再度倾身,将季煜烽的唇重新含住,舌尖细细地扫过他的齿尖,辗转间又勾住他的舌尖,把方才未尽的情韵,一点点尝了个遍。
透明的津液弄湿了彼此的唇角,从这个相当情色的吻中抽离后,两人似乎都有些脱力,沉默着对视。
闻修越眸光沉沉,上上下下仔细打量季煜烽,只见他头上缠着绷带,看了好一会儿,才低声开口:“季小狗,谢谢你。”
这话冷不丁一听,季煜烽有些懵,不明所以地“嗯?”了一声。
闻修越神色认真道:“谢谢你,从江里救了我。”随后又关切地问,“头上的伤好一些了吗?”
这是闻修越人生中第一次谈恋爱,他喜欢的正是能与自己势均力敌的人。即便在危难时刻,也能并肩而立、互相托举,而不是单方面的依附。
季煜烽轻嗤一声道:“跟你比起来,我这点伤就是毛毛雨。”
“你不也在车里护着我吗?要没你,老子这会儿说不定小命都玩完了,”他语气轻松,可脑海中闪过SUV撞向车门的画面,仍心有余悸。他闭了闭眼稳了稳情绪,话锋一转,“车祸是张泽找人干的吧?”
闻修越昏迷时,他懊悔不已。原因便是,张泽很可能为了报复他,买通亡命之徒制造车祸。肇事者并没有死,警方赶到前,就已经跑了,目前案件仍在调查中。
闻修越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顿了顿道:“先别猜了,”他指尖轻轻蹭过季煜烽手背,唇角仍带着未褪的笑意,“刚确定关系就聊这些扫兴的事,先让我高兴会儿。”
季煜烽也挺高兴的……可他总觉得闻修越话里有话,微微蹙眉却没追问。
不是张泽干的,还能是谁?
这些糟心事儿他也不打算多想,沉声道:“闻彬前两天来过,说他和警方都在查,等找到肇事者就清楚怎么回事了。”
忽然想起闻修越昏迷时,闻彬怕他父母担心一直瞒着,他对上闻修越的眼问:“要不要把车祸的事告诉你爸妈?”
闻修越语气轻缓又透着几分无奈:“说不定,他们现在已经知道了。”
想必也是,他们比正常回京城的日期足足晚了三四天,闻彬很可能在闻修越父母一而再再而三的追问下瞒不住。
三四天……究竟是三天还是四天?季煜烽自己都过得日夜颠倒,这几天他手机一直关机,与外界隔绝。
他瞥了一眼床头柜,拿起上面的手机按下开机键,打开后看了眼日期,确认晚了四天后,又习惯性地滑开微信。
他微信消息里,除了唐骏和他平时瞎扯,就是李鹏问他怎么没来上班。他平时和季腾飞、李萌萌也不怎么联系,他们也不知道车祸的事,除此之外没别的消息了。
不过,通讯录里倒是多了一个红色的“1”。
出于本能的好奇,季煜烽点开一看,是一个卡通男生头像,网名叫——一鸣惊人。
他没有添加好友的习惯,也不喜欢无用的社交,见对方没发验证信息,也懒得问是谁,便直接退了出去。
他瞧了闻修越一眼,直到现在都有一种“多了一个男朋友”的不真实感。
他和闻修越现在是“相互喜欢”的情侣,刚确认关系正是热恋期。
虽然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谈恋爱,经验有些不足,但也看过电视剧——人家情侣总该吃吃喝喝玩玩干点什么,不该大眼瞪小眼地对着。
吃吃喝喝……闻修越一醒来还没吃东西。不光闻修越,他自己这几天因焦虑也没怎么吃得下,这会儿也有了饥饿感,便打开外卖软件说:“饿了吧?我点些吃的。”
他正想着该点些什么,这时门“砰砰”响了两声。
季煜烽的手指顿住,看向门口,下意识问了声:“谁?”
门外没人回应。
他习惯性锁了门,如果是护士,敲两声门没动静便会出声。虽觉得二人世界被打扰,但也不能让对方一直在外面干等着,于是他下床,面无表情地打开了门。
季煜烽抬眼一看,眼底闪过一丝惊讶和疑惑。
门外站着四人。
两个中年夫妻模样的人,男人一身深色西装,气质高贵优雅,深邃眼眸中透着犀利的锐气;女人金发碧眼,烫着金色大波浪,身着红色针织连衣裙,尽显性感妩媚。
再看后面,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脸庞既有少年的青涩,又隐约透着几分早熟的沉稳。
这身高,能有一米八了吧。
少年旁边的人,季煜烽认识——是他部门经理闻峥优。
所以,这是闻家一家子来了。
季煜烽喉结动了动,毕竟不久前还在病房里和闻修越做了不可描述的事,这会儿又撞见对方父母和两个弟弟,总觉得有那么点心虚。
像是把人家的好白菜拱了。
但他很快回过神,故作淡定地与他们眼神打了个招呼,随后打开门招呼众人进来,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呆呆站在门口。
只见闻修越的母亲Elena迈着轻快的小步子,“蹬蹬蹬”几步走到床边坐下,抓住闻修越的左手,将自己的双手覆上去,漂亮的大眼睛瞬间泛起泪光,担忧道:“闻彬说你出车祸了但不严重,分明是瞎扯淡!这都伤成什么样了?”
“妈,您别急,我这不是好好的吗?”闻修越笑了笑,语调轻松,“您看您,还和我爸大老远过来了,真不用担心我,您儿子能说能笑,好得很。”
闻杨走了过来,看着受伤不轻的大哥,蹙眉焦急道:“大哥,出了这么大事,怎么不告诉我们?爸爸妈妈和二哥都很担心你。”
“二哥担心”——这怕是闻修越今天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他眼底那抹冷意一闪而过,淡淡笑了笑,安慰闻杨:“你大哥我没事儿。下次遇到这种事,你可得稳住心态,男子汉不能被情绪牵着走。你要是先慌了,谁来替咱爸咱妈分担?”
“我知道了,哥,我是真的怕你出事,所以有点心急。”闻杨眼底满是关切。
闻峥优和闻远朝关心了闻修越几句,Elena疑惑地问:“修越,你是不是得罪谁了?”
但她很快觉得这种可能性不大。自己的大儿子那么会为人处事,怎么会轻易得罪人?随即又愤愤道:“简直是丧心病狂,报复社会来了!”
闻杨年龄小,却总能在遇事时抓住重点:“大哥,你找到肇事者了吗?得从肇事者入手查背后主使。”
闻修越不想提车祸前游乐园的袭击。
袭击确实是张泽派来的人所为,而车祸紧随其后。
他断定张泽没那个胆子,没准儿还会被推出来当顶包者。
真正制造这起事故的人,或许就是他的亲二弟。
他知道二弟怪他、恨他。只是他万万没想到,这个同父同母的亲弟弟,竟会想要他的命。
闻修越深深地看了闻峥优一眼,对方的眼眸依然如他们母亲般明媚,可细看之下,却闪过一抹狠厉的光。
见闻修越不说话,站在门口的季煜烽刚想说“闻总是因为他才遭遇的车祸”,闻修越余光瞥见他的动向,抢在他之前说:“闻杨你说得对,必须找到肇事者。从他的个人信息、家庭关系网入手,只要找到他的软肋,顺藤摸瓜深挖下去,不愁他不交代背后主使。”
说完,他意味深长地与闻峥优对视。闻峥优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暗涌,随后情绪不明地说:“我当时听闻彬提过,哥哥的车打捞上来时副驾驶位的车窗玻璃全部碎裂。我记得哥哥平时要么自己开车,要么坐后座。”
闻峥优侧眸扫了季煜烽一眼,缓声道:“所以很奇怪,哥哥为什么会受这么严重的伤。”
Elena恍然道:“修越,是不是当时你车里还有其他人?难道?!”
为避免造成不必要的误会,闻修越只能找个合情合理的理由,平静地说:“那天小季开车送我去朋友那,他们非得让我带些东西,我就随手放后座了。后座堆了东西坐得不舒服,我就坐到副驾驶了,”他看向闻峥优,“二弟,没人规定我不能坐副驾驶吧?”
季煜烽目光定在闻修越身上。
和闻修越在一起,仿佛无论遇到什么问题都无需担忧,因为对方总会默默替他分担。
这种被庇护的感觉,让他真切地感受到了。
他们在谈恋爱。
季煜烽轻轻扯了下唇。
“修越,你二弟也是关心你,所以下次,你还是别坐副驾驶了,”闻远朝观察着两个儿子,眼里掠过洞悉一切的精明。
可有些事情没法深究,他正色道:“你放心,这事儿爸爸会为你出头。”
“修越,你这段时间好好养伤,”闻远朝说,“M国那个项目,就让你二弟代你去洽谈吧。”
父亲这个时候支走闻峥优,显然是不想细究。对他而言,两个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闻修越在心里深深地叹了口气,顿了顿,风淡云轻道:“一切听您安排。”
—
闻远朝和Elena在医院里陪着闻修越,让闻峥优带闻杨出去吃午饭。
闻峥优一出医院,抬眼望着湛蓝的天空,眯了眯眼。
闻修越没死成,伤病卧在床,他心里既透着几分意料之中的痛快,又泛着些微难言的怅然。
像是盼着他消失,又怕他真的消失。
他无法原谅,当年因为闻修越,让他心底深爱的少年黯然离世。
他也无法释怀,当年那场海上意外中,父亲先去救闻修越时,自己被抛下的蚀骨绝望。
甚至回国后,在酒吧人群里,他一眼注意到的那个银发少年,居然也喜欢闻修越。
闻修越,拿走他太多东西了。
闻峥优的目光渐渐凝起冷意。
“二哥,发什么呆啊?天上有什么好看的东西吗?”闻杨走来,拍了下闻峥优的肩膀。
闻峥优强行压下翻涌的念头,收回纷繁复杂的思绪,侧眼看了闻杨一眼,笑了笑:“没什么,走吧。”
第62章
闻修越脱离了生命危险,剩下的就是康复治疗。他在海城待了几天,能下床后,就回到京城家中养伤了。
这段时间,季煜烽白天上班,接着推进游戏项目。在海城出差的这将近两周时间里,也许20-18办公室那群人都听说大领导要来检查游戏,都不敢怠慢。他回来之后看到游戏完成得还算顺利,即将进入收尾阶段,完成测试、修复BUG、申请版号等后续工作后就可以上架软件商店了。
季煜烽今天回家,和往常一样自己烧了几个菜。
他很少在外面吃饭,因为自己本身就是码农,经常加班费脑子。这是个很耗费生命力的职业,他准备再干几年,攒够钱就养老。
外面做的食物肯定没有自己做的干净,所以能健康点就健康点,他还想着让自己长寿呢。
季煜烽吃完晚饭,伸直大长腿躺在沙发上,一手枕在后脑勺下,悠闲地拿起手机,玩会儿游戏放松一下就睡觉。
客厅里只能听到钟表的滴答声,窗外漆黑一片,室内暖黄的灯光洇染着空荡荡的屋子,夜晚显得有些无聊。他漫不经心地点开早就玩腻了的王者荣耀图标。
手指顿了顿,目光在屏幕上停留几秒——
突然想起,自己已经是有男朋友的人了。
按理来说,不该再过着和单身时一样的生活。
他退出游戏,点开微信。
季煜烽和闻修越上次说话还是在中午休息时,当时闲聊了两句。他工作时没有看手机的习惯,所以距离上次聊天过去了六个小时。
时间也不短了。在闻修越的聊天界面上,他字斟句酌地输入“在干嘛”三个字,随后又逐个删除。
他本就不是话多的人,总觉得冷不丁发这样的消息略显突兀。
正准备别扭地退出微信时,发现通讯录里新增了红色的“2”提示。
有两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申请加他好友。
季煜烽点开其中一个头像——还是前几天申请加他、网名为“一鸣惊人”的卡通男生头像。
他不耐地蹙了下眉头,心道这人怎么总吃饱了撑的加他好友。
刚准备拉黑对方,他视线一顿。
这次对方发了验证消息:“小烽哥,怎么不同意?”后面又补充一句:“我是你的弟弟呀。”
他妈肚子里就生了他一个,哪来的弟弟?对他用这个称呼,还能有这么厚脸皮套近乎的语气,也就那个从小不学无术、惯会投机取巧的李一鸣了。
从血缘关系讲,李一鸣算是季煜烽的堂弟,毕竟是李萌萌的亲侄子。可李萌萌和季腾飞早就离婚了,他又不跟她生活,早和她家那帮人断了联系。
李萌萌向来碎嘴,丁点小事都要无限放大。季煜烽小时候曾跟他妈说过,别在亲戚面前数落他的不是,可李萌萌根本没当回事,反而倒打一耙:“你做得不好还不让人说?”
久而久之,季煜烽觉得多说无益。他好像说什么他爹或者他妈都不在乎他的感受,渐渐养成了没什么耐性、懒得管别人死活的性子。
季煜烽哼笑一声,直接拉黑了他。
对于另一个加好友的人,他完全提不起兴趣理会,只扫了一眼头像,转而玩起了王者荣耀。
季煜烽一登录游戏账号,习惯性领取任务,紧接着就发现好友图标右上角多了个红色的数字提示,有新的好友申请——
听说你从来不坑队友,我也是。
他微信里联系人本就不多,加游戏好友的多半是列表里的熟人。既是认识的人,他便直接同意了。
头像显示的是一个身着黑色西装的高瘦男子斜靠在一辆黑色法拉利旁的背影。季煜烽总觉得这人有点眼熟,便点开了其游戏主页,游戏ID为Wencharm。
这人这赛季虽段位青铜,却是拥有五百多个皮肤的贵10玩家。
再点进常用英雄界面,有一个金牌不知火舞,战力一万一千多,场次一共才一百多场,胜率高达92%。其他零星玩过的几个英雄,熟练度均为绿色。
不玩其他英雄还买这么多皮肤,纯粹是有钱没地方花了。
季煜烽压根看不上金牌战力,因为他自己就打了多个大国、小国韩信,大学时还靠卖自己打的国服号赚了不少零花钱。
但这人用极少的场次打出极高胜率,足以证明其游戏水平不俗,只是不常玩而已。
季煜烽退了出去,发现新添加的好友给他送了增加亲密度的玫瑰花。
他扬了下眉梢,有些无语。
刚加好友就送玫瑰,也太轻浮了吧。
还没从“轻浮”的念头中抽离,那人又邀请他打匹配。
见这人有点过于热情,季煜烽倒也想看看这个自来熟的人水平如何,便同意了。
季煜烽一如往常选了“韩信”,用的是街头霸王皮肤。“队友”也没犹豫,秒选火舞。
他本就只在实在无聊的时候才玩王者,这个赛季排位打得不多,如今也就二十几颗星。加上“队友”是青铜段位,一进游戏便发现,匹配的其他队友都是钻石和星耀段位。
“队友”用了无双花合斗皮肤,外加贵10标识,刚开场就有队友调侃:“土豪火舞在线带飞?求蹭皮肤特效!”
火舞没回话。
还挺高冷。
季煜烽习惯蓝开,对面打野兰陵王像是带妹,一上来就来反他的野。
兰陵王本就前期强势,再配个瑶,即便他技术再好,开局也难硬刚。他懒得喊自家一上来就跟着射手的辅助来支援,打算等兰陵王快打完蓝时找准时机用惩戒抢掉。
可对面两人不打蓝BUFF,倒是对着他释放技能。
一个匹配而已,季煜烽不想开局就认怂。反正这种局随便赢,送一两个头无所谓。
他迎了上去。
无奈兰陵王前期伤害太高,二打一根本吃不消。眼瞅着血量只剩三分之一,即将送出一血时。
中路的火舞赶来支援。
火舞一记扇子减速命中兰陵王,翻滚近身踢飞两人,季煜烽趁机接一技能挑飞跟上普攻。两人配合间,兰陵王血量瞬间见底,屏幕弹出“FIRST BLOOD”。
火舞拿下击杀。
瑶残血,见势不妙想撤退,却被火舞二技能扇子命中减速,随后普攻补足伤害,最终双双被杀。
“Double Kill!”
韩信和火舞默契十足,两人都是多位移英雄,操作秀逸。尤其火舞,只要韩信被对手围击,必定第一时间支援。
两人配合无缝衔接,韩信挑飞敌人创造输出空间,火舞随即跟上扇子减速接大招推聚,在峡谷一通乱杀。
但这却引起了队友的不满。
辅助:【火舞,你看看人家中路都去下路支援多少次了,你就跟着韩信,他是你对象?】
射手:【想连体就去酒店开房,不比这爽?别在游戏里粘着坑队友。】
对抗路:【人家中路来了,你不支援就算了,能不能发个信号?只顾你家哥哥,不顾队友死活吗。】
面对这些指责,火舞一句话都没说,心态好得很,依旧只支援韩信。一局下来,韩信和火舞全程零阵亡,共斩获将近三十个人头,强势带飞了缺乏支援意识、只知道逼逼叨叨的队友。
这个火舞果然如他所想,是个技术不俗的玩家,这也让季煜烽难得地再次查看玩家的主页面。
季煜烽点开头像,总觉得豪车配背影有点眼熟,盯着头像沉默了几秒。
突然反应过来。
这人的头像和闻修越的有点像啊。
他回想起刚才通讯录添加好友的头像,似乎和这个游戏玩家的一模一样。
他一直没通过好友申请,岂不是把男朋友晾了好久??
季煜烽火速退出游戏,麻溜点开微信通过申请。
后来,他得知这是闻修越的微信小号,之前添加的是工作号,而工作号未绑定这些游戏软件。
两人的关系还没到让长辈们尽皆知的程度,所以这半个多月来,季煜烽一直没法去闻修越家里。
但即便如此,闻修越仍频繁出现在他的生活里——两人平时聊天、打语音电话闲扯,或是一起打游戏。闻修越的账号段位只用两天就上了王者,之后便和季煜烽一起双排。
季煜烽觉得,原本玩得无聊的王者荣耀,因为和闻修越一起玩儿,增添了不少乐趣。
往日里,上班、下班、睡觉,孤独的三点一线生活,如今因多了一个男朋友而彻底改变。
每当想起手机那头有个人惦记着自己,连敲无聊又繁琐代码的时刻都变得有温度起来。打游戏时闻修越的护短、语音里不经意的轻笑,都像细碎的星光,一点点缀亮了原本单调的日常。
季煜烽由衷感慨。
谈恋爱,真的好爽。
三个多星期过去,闻修越右臂石膏已拆除。
京城新建了一家据说很不错的室外网球馆。恰逢周末,俩人吃完午饭便一起去打网球。
他社交圈不大,以往休息日,除了自己给自己加班做项目,他也会和唐骏去篮球馆打篮球强身健体,这也是他长期敲代码却不见疲惫颓态的原因。
他虽不是什么运动健将,却天生有运动细胞,即便闻修越约他打网球,他也毫无压力。
前些年闻修越在工作之余经常会于6、7月份去英国观看温布尔顿网球公开赛,因为温网有运动员全白着装、皇家观赛等百年传统,且英国雨水频繁,观众撑伞观赛的场景成了独特记忆点,闻修越很喜欢这项赛事,他在商场买了两套价格不菲、款式完全相同的白色网球运动服。
可视作情侣款。
季煜烽对穿着没什么讲究,向来习惯一身黑,突然换上一身白,竟意外地贴合身形。
柔软的面料裹住肩线,整个人显得利落清爽,连向来对穿搭无感的他,都忍不住低眼多打量了几眼。
臭美差不多了,坐在副驾驶上的季煜烽视线不自觉透过车窗望向车外。
他又想起上个月在海城的那场车祸。
这段时间两人心照不宣地避开那些烦心事,虽说仍有些介怀,但早就不像当初那样胆战心惊。
这件事对自己已经不算敏感了,季煜烽便侧头看向正开车的闻修越,慢条斯理道:“游乐园袭击的人和车祸肇事者,后来都怎么处理了?”
这会儿正好红灯,闻修越的指尖在方向盘上一下又一下轻敲着,解释道:“闻彬扣下那些袭击者后,他们承认了是张泽派来的,肇事者也被闻彬通过关系找到——”他的目光黯了黯,似乎有些话不愿多说,“那人和张泽没有关联,最后被送去了警局。”
闻修越没有告诉季煜烽,车祸的事在他父亲干预下不了了之。
不过,闻远朝得知张泽雇人在游乐园袭击儿子后,便暗中联合资本做空丰润集团的股票,又煽动他们公司仅有的合作方集体撤资,如今丰润集团濒临破产。
本想只给丰润资产上的教训,可昨天闻修越得知一件事。
他本打算今天找个合适时机和季煜烽商量,既然提到了便索性说了出来:“杀人抛尸案,有人向公安局提供线索,警方逮捕了张泽。不过,他父亲张丰通过各种关系申请取保候审,又有人替张泽顶罪担责。他虽然出来了,但杀人之事走漏风声,被他杀害的杜礼有HSH背景,他亲哥哥杜威是黑//道头目,正四处报复张泽,现在他在外过得惶惶不可终日。”
“不知张泽会不会误以为,是你向警方透露的。”闻修越面露担忧地说。
第63章
闻修越说的这些话信息量挺大,季煜烽眉心一跳,似在消化这些内容。
最后得出一个简单的结论:自己又莫名地摊上事儿了。
他把整个过程的逻辑捋顺了,脑瓜子有点疼。
老子怎么这么倒霉啊,不小心看到杀人碎尸案,被凶手逮了个正着,又因被怀疑泄露消息,在游乐场玩得好好的,被一群打手围攻,接着又遭遇车祸,现在还极有可能变成背锅侠。
季煜烽闭了闭眼,用一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奈语调道:“所以,到底是谁把证据透露给了警方?”
这句话换而言之,就是那天谁和他一起在暗处目睹了张泽杀人抛尸。
闻言,闻修越目光沉沉看了他一眼。他没有立马回答这个问题,这会儿绿灯,他轻踩油门让车前行。
闻修越清楚亲二弟做的那些荒唐事,也动过报复的念头。
可昨晚他爸找他谈话,提及前些年那次海上意外,说当时情况紧急,他弟弟在海里孤立无援地挣扎等待了四个多小时,而父亲因先救了他,才不得不暂时放下二弟。
谈话间,父亲有意无意的回忆、看似轻描淡写的闲聊,实则是在提醒他考量血脉亲情和家族颜面。
好像还隐隐地在说——你要对你二弟好点,爸爸对不起他。
出生于豪门世家,自幼接受的家族教育,让闻修越将家族兴衰荣辱看得极重,哪怕险些被撞死,在他的角度,可供选择的处理办法也并不多。
闻修越也能猜到,闻峥优为何会派人跟踪季煜烽,而那人又好巧不巧目睹张泽杀人案并将消息外传。
每想到这里,他就觉得自己特别对不住爱人。
一切归根到底因他而起,他和闻峥优在外人看来兄友弟恭、实则裂痕百出的兄弟关系,牵连了无辜的人。沉默须臾,闻修越神色不明地说:“要不你搬到我家里住吧,能安全点。”
有些话他会找合适时机和季煜烽坦白,现在最重要的是保证季煜烽的安全——他根本无法承受爱人有任何闪失。
“你不是平时跟你爸你妈一起住吗?”季煜烽默认这句话的意思是同居,懒洋洋地看了他一眼,“你爸妈知道你要搬出去住,肯定会问原因,到时候你怎么说?”
闻修越的家庭关系和他家不同,上次在医院里季煜烽就能感受到,闻修越父母对他极为关切疼爱。
他和父母一起住了二十多年,若突然搬走,长辈本能地会怀疑自家孩子是不是谈恋爱了。
如果闻修越父母得知大儿子谈了个男人,季煜烽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他也不愿意去深想。
毕竟上次在医院,闻修越父母还提起某位千金条件不错、适合当对象,如同电视剧或现实中的豪门那样,少爷们最终往往会走上家族联姻的路。
闻修越还年轻,但不代表他永远年轻。
一时能回避这些问题,不代表一辈子都能回避。
这条路,他迟早得走。
“还能怎么说,实话实说,”闻修越声线一如往常温柔,听起来任何事情都不是难题,“咱们俩的关系,能瞒得了一时,也瞒不了一世,咱们又不能躲你爸妈和我爸妈一辈子。”
他考虑的问题,闻修越也能考虑到,季煜烽不知道闻修越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说出这些听起来完全理所当然的话。
他们是俩男人。
现代社会还没开放到能被普遍接受的程度,就连法律都不支持俩男人结婚,将来他们如果想结婚都得出国。
结婚?
这想得太远了。
季煜烽默默地叹了口气。
该来的事躲也躲不掉,车到山前必有路。人生短短三万天,何必总想这些烦心事让自己不痛快。他闲散地靠在椅背上,漫不经心地说:“闻总,此时此刻,咱们该想想一会儿怎么打好球。”
季煜烽感觉闻修越的兴趣爱好极其广泛,可能是因为家境好,生来条件优越,有条件接触各类活动。他看了闻修越一眼,试探着问:“你平时常打网球?”
见他换了个话头,闻修越也没再继续先前的话题,目光转向他,语气轻松地说:“小时候喜欢在电视上看网球比赛,后来大学体育课选了网球课,慢慢就喜欢上了。大学时还参加过国内业余网球赛,进了半决赛。”
这会儿车开到了京城新开的那家室外网球馆,闻修越找了个停车位停了下来,俩人下车。
京城六月的天炽烈灼人,蝉鸣裹着热风在枝头打转,阳光把地面烤得发亮。
下午两点,正是一天之中气温最高的时候,太阳晒得人皮肤发烫,影子短得几乎贴在脚边,季煜烽眯了眯眼。他穿着短袖运动服,裸露的手臂能感受到空气里蒸腾的热浪。
也许阳光充足,心情也变得轻快起来。季煜烽和闻修越来到场地,只见蓝色硬地场上有不少人挥拍奔跑,荧光色网球在空中划出弧线,不时传来击球的清脆声响。
他看了眼手里崭新的网球拍,他大学体育课选的是篮球,网球课从来没接触过,这算是他第一次打网球。
他们选了一处空场地,两人各站对面场区。季煜烽这才发现,网球在电视上看人家打简单,随便玩玩也不难,可想打好并不容易。
季煜烽随便练了几个发球,虽然没接触过,但他运动天赋好,很快把挥拍和步法练得有模有样。
闻修越抛来个球笑了笑,那眼神好像在说——
试试对打?
季煜烽懒懒地勾了下唇角,两人持拍就位。网球带着强烈旋转与力量感在底线间穿梭,每一次大力抽击都发出“砰”的闷响。一来一回间,汗水顺着脖颈滑落,运动带来的畅快浸透全身,连心底的烦忧也一同挥洒。
几个小时后,季煜烽只觉得酣畅淋漓。
两人走到网球馆的休息区,这会儿没几个人,他们坐在长椅上,背后的树木枝叶舒展,滤下斑驳的夕阳余晖。
两人肩并肩坐着,手握冰凉的矿泉水瓶,仰头灌了几口,凉意顺着喉咙直抵燥热的胸腔。
季煜烽喝完水,将空瓶搁在椅面上。额前银色碎发被汗水打湿,他拿起白色毛巾擦了擦湿漉漉的头发。高强度运动抽离了些许体力,他慵懒地向后偎靠在椅背上。
忽然,一道白皙的手臂探入视线,他下意识垂眸,只见闻修越握着湿巾俯身近前。
能清晰嗅到对方身上混着檀木香水与运动热感的气息,那抹若有似无的温度隔着空气漫过来。
闻修越正在给他擦衣服上的脏污,估计是方才打球时,球不小心蹭到身上,沾了些灰。
湿巾的凉意透过薄薄的运动服传来。
他不喜欢与人近距离肢体接触,此刻明明可以躲开,却不想避开。
他好像一点都不介意闻修越的触碰。
换作别人却不行。
运动后的荷尔蒙攀至高点,周身蒸腾的热度里,暧昧正悄悄蔓延,在空气里无声发酵,正一缕缕漫向四周。
闻修越明明是一个很正常的动作,在季煜烽眼中好像放慢了无数倍。他深吸一口气,目光落在闻修越脸上就没挪开。
帅与美在闻修越脸上毫无冲突,他骨相皮相俱佳,本就自带忧郁冷清的阴柔气质。运动后肌肤微微沁汗,在阳光下泛着细碎的光泽,为这份气质又添了几分破碎美感。
季煜烽的心脏好像重重地跳了一拍。
闻修越有洁癖,看到衣服上沾灰就忍不住擦掉。擦干净后,他把湿巾扔进不远处的垃圾桶里。
他起身,一抬眼,与季煜烽四目相对。
少年眼眸是纯粹的黑,眉眼深邃,五官利落硬朗,身材挺拔高瘦。即便是一身白,也遮不住他冷硬的锋芒。
不知道是天气热还是打球使然,季煜烽的耳根子泛红,额头上有汗珠顺着流下。
闻修越又抽出一张湿巾为他擦拭,薄荷的清凉气息漫开,让空气中的暧昧因子愈发浓烈。
季煜烽抬手鬼使神差地扣住闻修越的手腕,猛地抽出他手中的湿巾扔进垃圾桶,将那只手按向自己发烫的面颊。
指腹碾过对方细腻微热的肌肤,他直勾勾地盯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眸光里翻涌着晦涩的情绪。
喉结轻轻滚动两下,好几秒后,他才惊觉自己在公共场合做了何等逾矩的事,触电般松开手。
季煜烽迅速别开脸,平复了下呼吸,顿了顿,转回视线故作淡然地看向闻修越,用散漫的语气找补:“谁要你擦,我自己有手。”
“我没手行吧?”闻修越抬眼,桃花眼微弯,眼波流转间漾起抹勾人的笑意,“所以——我要男朋友帮我擦。”
季煜烽目光一滞,只觉自打打完球坐在这儿,心跳就没稳过。
比高强度对打时跳得还剧烈。
闻修越怎么能这么会撩?他喉结微动,指尖掐进掌心才压下那句险些脱口的“我愿意”。
他故作慢条斯理地接过湿巾,面不改色地替闻修越拭去脸颊的汗珠。
“小烽哥,这么巧,怎么在这儿碰到了?”
季煜烽的肩头被人一拍,同时有个贱兮兮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第64章
听到这声音,季煜烽就能猜出是谁。他转过头,漫不经心地撩起眼皮,扫了李一鸣一眼,倨傲的神情像是在看一个废物,一句话都没说又转了回去,极轻地扯了下唇角,对闻修越说:“这块地许是风水不好,撞上些破土乱蹿的晦气货,咱们换个地方歇着。”
闻修越目光沉沉地睨了李一鸣一眼,指尖在膝头轻叩两下,点了点头:“也好,京城六月的下午和傍晚温差大,刚运动完,容易受风着凉。”
这一眼让站在季煜烽身后的李一鸣怔了一下。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个眼神。
明明对方方才眉眼间还染着温柔笑意,看他的一瞬,就变成了隐隐藏着城府的深沉。
好像自己是谁,来这里有什么目的,都被洞悉得一清二楚。
这个让他一个男的都觉得漂亮的——也不知道是混血还是纯外国的男人,说出来的话把方才季煜烽明明有几分阴阳怪气的话一下子圆了过来,这让李一鸣发火都没处发。
见季煜烽拿起球拍起身,李一鸣眼神掠过一道意味深长的光。
他抓住季煜烽的肩头,讪笑道,“小烽哥,你怎么把我拉黑了?”
手刚刚摸到他肩头,季煜烽凌厉地看了他一眼,反手扣住他的手腕狠狠一拧,李一鸣疼得龇着歪歪斜斜的牙,“哎妈呀,小烽哥,疼!”
季煜烽不喜欢别人碰他,这是出于本能反应。
他对这个所谓的“堂弟”印象极其差劲。
李一鸣爸爸死得早,全家人在他父亲死后格外溺爱他,没少爷命却把他惯得一身少爷脾气,自打小学起就厌学逃课,不学无术,品行低劣,爱耍小聪明,尤其爱打嘴炮哄长辈要零花钱。
可现在他成年了,家里条件也就那样,长辈又不可能养活他一辈子,估计李一鸣之前找过一些工作,但哪个老板能要一个好吃懒做的闲人?加他微信好友无非就是想软磨硬泡让他帮自己找个不干活还能拿工资的活儿。
季煜烽没那个耐心,也不想和李一鸣扯上任何关系,狠狠地剜了他一眼,甩开了他的手。
李一鸣疼得直揉手腕,刚缓过劲儿,堂哥都走远了。
他眼底滑过阴沟里老鼠般狡诈的光,盯着那银发少年高瘦的背影——
好像男人被他吸引也不奇怪。
李一鸣勾起嘴角,邪笑一下-
两人都年轻,精力恢复得很快,没再休息,换了身干爽的运动服,直接进了车里。
车里闷热,闻修越打开空调,凉风裹着清爽气息扑面而来,运动的疲惫减轻了不少。
闻修越发动车,侧眼扫了一眼悠闲自在靠在椅背上的季煜烽,问:“刚刚那个男生,是你的亲戚?”
“不是,”季煜烽玩着手机,视线从屏幕上移开,轻抬眼皮看了他一眼,如实解释道,“他是我妈的小侄子,我和我妈联系都不多,更别说他了。”
“还是和他保持些距离好,”闻修越说,“小人难防。”
李一鸣虽然为人无赖,但从小到大也没做出过什么太出格的事,想来他也没那个胆子,季煜烽随意“嗯”了一声,没怎么当回事。
运动后人体消化功能减弱、食欲降低,随后两人只是找了个轻食餐厅,简单吃了点东西。
不知不觉到了傍晚,再进车里时,暮色已爬上车窗。
按理来说,两人应该各回各家了。
可是,季煜烽想和闻修越多呆一会儿。
他是个好面子的人,换句话说,他不擅长主动表达内心的真实想法。
更何况,他们原先是上司和下属的关系,从上下级转为情侣,季煜烽还有些害羞。
所以,他也不太好意思说出这种有些肉麻的话挽留。
良久,他似是漫不经心地说:“你先回去吧,不用送我了。”
闻修越眼中闪过一瞬诧异,刚吃完饭就想回家?他仔细琢磨季煜烽的话,顿了顿,几不可察地勾了下唇角。
“好。”
没想到闻修越这么干脆地同意了,季煜烽眼底掠过一丝失落,故作无所谓地看了他一眼,又若无其事地玩着手机。
死嘴,就不能主动说要多陪老子一会儿?
老子说回家,你就说“好”?
闻修越:“我先回去,那你怎么回家啊?”
季煜烽目光盯着手机屏幕,慢条斯理地说:“你到家后,我想怎么回去就怎么回去,这有什么难的。”
这语气怎么听都有点咬牙切齿。闻修越笑了一声,“这里明明离你家更近,干嘛要我先回家,你再打车从我家回你家?不觉得多此一举吗?”
季煜烽面无表情地说:“谁说我要打车了?我刚吃完东西,想运动消消食走回去。”这样,就能和他多相处,哪怕多一秒也好。
“嗯”,闻修越没直接回应,而是转而问他:“季小狗,你有没有听说过,这附近开了一家酒吧,叫Liquorice Bliss?”
季煜烽眨了下眼,他不爱关注这类潮流资讯,但是听着闻修越用美式英语发音读出这个名字,从字面“甘甜蜜酒”推测这是一家主打甜酒的精致酒吧。
他本以为酒吧会挺高逼格,滑开手机用小紫书查了一下——这是一家人均消费100的网红酒吧,在京城可以说相当便宜了,但评价倒很不错。
“少爷,你还了解这种平价网红酒吧?”他余光瞥了闻修越一眼,想起他在海城的好朋友顾羽上次吃饭请他们喝的山崎50年,“这种酒吧一般适合我们这些普通人,你那么有钱,会去这种地方?”
“有钱人本质也是普通人,又不是神仙,”闻修越握着方向盘看了他一眼,唇角微扬,“就像我初中时读京城顶级私立中学,一学期8万,一年下来16万。价格也还好,大部分中产都能负担得起。可没查之前,我以为是30万一个学期。”
季煜烽突然明白了,他为什么与闻修越这样的豪门少爷相处得如此轻松,总想多待一会儿。
除了自己本身出色的个人能力吸引闻修越,也因为闻修越从不用财富衡量感情,这种平等松弛的相处模式,让季煜烽打从心底觉得自在,两人之间从来没有阶层隔阂。
“所以,季小狗,我想喝点甜酒消化消化,陪我去尝尝?”还没等季煜烽缓过神,闻修越问。
“嗯,好。”他声音低沉,像是出于本能的反应,回答得干脆利落。
两个人在酒吧像是谁都不想先回家,各自端着酒杯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不知不觉间坐到了晚上十点。
网红酒吧的酒几乎无度数,两人也都没醉,可是他们就好像心照不宣地默认开车属于酒驾、会违反交通规则。
于是,车还停在酒吧附近的停车场。
人却往酒吧不远处的那家星级酒店走着。
京城的街道浸染在灯火之中,路边三三两两的行人漫步,夜风吹散了日间暑气,空气里带着几分沁凉,路灯将两人影子拉得老长。
季煜烽这会儿穿着半袖运动服,明显感觉到夜寒,裸露的手臂被吹得冰冰凉。
人体在寒冷时本能地寻求热源,而他身边唯一的温度来源——
便是闻修越。
他和闻修越并肩走着,两人隔着的距离并不大,但季煜烽仍想着要不要靠得更近点取暖。
迟疑了一下,还是放弃了。
他觉得,自己一个不怕吃苦的大老爷们怕冷,未免太矫情了。
忽地,闻修越抬起手,手臂一伸搂住他的胳膊,用力一带,两人身体紧贴在一起。
季煜烽屏住呼吸。
手臂上的肌肤清晰感受到对方掌心的温度,那热度像团小火苗,顺着皮肤纹理一路烧到心口。
他并不是脸皮薄的人,只是第一次谈恋爱,大庭广众下情侣间的亲密肢体接触,本能地有些紧张。
指尖不自觉微微蜷起,却又舍不得躲开这份突如其来的温热。
就这样,两人以一种极其暧昧的姿势走进了酒店。
走到前台,季煜烽才想起一件事。
他没带身份证。
原本只是计划去打球,谁料计划赶不上变化,竟到了酒店。
他看向闻修越,犹豫片刻说:“我身份证没带。”这样一来,是不是只能开一间房?
“我带了。”闻修越从钱包里抽出身份证递给服务员。
季煜烽目光下意识落在照片上,那是闻修越几年前的照片,面容比现在多了几分青涩,却依旧眉目如画。明明只是张普通的证件照,拍出来的效果比明星精修的白底海报都好看,连唇角微微上扬的弧度都透着贵气。
如果没有闻修越带身份证,他俩怕是得大晚上折回家了。季煜烽想着,是不是该夸夸男朋友?
他看向闻修越,一时不知该怎么夸,顿了顿,略显生硬地说:“真细心,出来还知道带身份证。”
闻修越作为公司CEO经常出差,必备证件都会收进钱包。他抬眼,四目相对间,语气带了几分轻佻:“今天约你出来才特意装的,平时可不带。”
“……”季煜烽收回视线,不再看闻修越,耳尖却泛起一丝不自然的红。
前台工作人员核对季煜烽的身份证号信息并录入系统后,为两人办理了入住手续。闻修越刷卡付了钱,收好身份证,拿着房卡,随后,两人进了电梯来到了四楼。
两人往订好的房间走着,季煜烽忽然想起一个刚才没注意到的重要问题。
他面无表情地看向闻修越,虽然觉得这问题有点傻逼,但还是装作浪荡的样子问:“你订的是双床房,还是……大床房?”
闻言,闻修越停下脚步,目光定定地落在季煜烽脸上,观察几秒后忽然低笑一声,继续走着:“咱们是对象,谁家对象还分床睡?”
季煜烽有些无语,闻修越紧接着又补了一句,让他的心理防线彻底崩塌:“季小狗,既然你这么矜持,那为什么下午还摸我的脸啊?”
“……”为了给自己找回点面子,季煜烽吊儿郎当地说:“摸都摸过了,还怕一起睡?”顿了顿,又强撑着道:“一起睡就一起睡,都是男人光着谁也不亏谁。”
闻修越刷开房卡,打开房间、开灯一气呵成。就在季煜烽以为自己在这场对话中总算没落了下风时,闻修越走到床头柜旁,放下房卡,打量一圈后转头对季煜烽说:“确实是谁也不亏谁——这里的东西还挺齐全。”
闻言,季煜烽视线往闻修越站的位置看去,目光刚落在床头柜上,耳根子便从方才的泛红骤然烧得通红——
蓝白相间的杜/蕾/斯正静静摆在那里,包装在暖黄的灯光下格外显眼。
季煜烽下意识地深吸一口气,心脏狂跳如擂鼓,仍是一副淡然又拽的样子,走到床边坐下。
一进来就聊这么色情的话题,这人该不会是情场老手吧?他抬眼,漫不经心地质问道:“闻总对这些挺门儿清啊?谈过几个前任让你练得这么熟练?”
季煜烽问这个问题也是有点私心想了解一下闻修越的过往,他黑眸微沉,带着几分审视地盯着闻修越。
闻修越坐到他旁边,像是没理解这句话的含义,有些茫然地看向他说:“季小狗,你在说些什么?”
季煜烽:???
他唇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我说酒店的设施还挺齐全,有浴室,浴室里还有浴衣——咱们在‘光着一起睡’之前,是不是应该先洗个澡?”
季煜烽:“…………”
闻修越身子往前倾,两人之间的距离又近了些,他忽然用气声在季煜烽耳边说:“还是说……季小狗,你在想什么不该想的东西?”
“没有。”季煜烽立马反驳,同时猛地起身,连带着脸颊都泛起薄红,虽然脚步还算沉稳,但只有他自己清楚,这几乎是落荒而逃。
他走到浴室旁边,声音故作平缓地说了一句:“我先洗个澡。”
“砰”的一声,他关上了门,紧接着便传来花洒喷头打开的哗哗水声。
闻修越的目光落在门上,唇角的笑意压都压不住。
此刻,他的心情好极了。
季煜烽洗了个冷水澡除去一身燥热之后,换上松垮的浴袍,站在镜子前定定地看着自己。
还好,脸不红了。
这也太不争气了,人家随便说两句,自己心里就跟揣了只乱撞的兔子似的。
他平复了下呼吸,没在浴室多呆,故作淡定地出了浴室走到闻修越面前。
闻修越见状起身,也去浴室洗了个澡。
季煜烽呈“大字形”躺在床上,试图让心情逐渐放松下来。
其实他自己都不清楚紧张的原因。
难道是因为联想到了“性”?
他自认为是个纯爷们,却不料想到这个问题时,竟会像小女生一样面颊发烫。
他盯着酒店暖黄色的灯光,只觉得这光线营造的氛围格外暧昧。
季煜烽觉得肯定是这光的缘故,才让自己想些不该想的,于是他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强迫自己摒弃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
可越是这样,闻修越刚才凑近时的呼吸声就越清晰地在耳边萦绕。
在床上“挣扎”了一会儿,听到浴室的水声停了,他立马起身,又坐到床边,腰背挺得笔直,故作气定神闲的模样,拿起床头柜上放着的手机。
他的视线特意避开了杜/蕾/斯。
指尖在屏幕上划动,看似津津有味地浏览着视频,实则连第一条推送内容都没看进去。
闻修越擦了擦额前的碎发,湿漉漉的头发黏在额角,发梢还滴着水,顺着喉结滑进浴袍领口。
他走到季煜烽身边,见他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手机屏幕,唇角微微扬起,眼尾也跟着弯出一抹笑意,温柔的声音打乱了季煜烽心不在焉的思绪:“你刚才问我,谈过几个前任,能让我对这方面这么熟练?”
这话像是疑问又像调笑,季煜烽确实有点想了解闻修越的过往,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两下,才挤出个含混的“嗯”声。
“你想多了,我对这方面一点儿都不熟练。”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向对方,“不过,以后就会熟练了。”
说完,还没等季煜烽反应过来,闻修越便勾住他的脖子,含住他的嘴唇细细吸吮。
季煜烽被撬开齿尖时,只觉一片湿热覆上来。闻修越的舌尖像灵活的游鱼,轻轻啃咬他的唇瓣后,便探入他口中肆意翻搅逗弄。
季煜烽也不避不闪,任由这个带着淡淡沐浴露清香的吻席卷而来。
唇齿交缠间,呼吸逐渐变得灼热,两人的距离越贴越近,直到季煜烽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手指已不知不觉攥紧了闻修越浴袍的下摆。
这是个浪漫又不失激情的吻,当彼此的心跳在相贴的胸膛下撞出同频率的轰鸣时,有些东西正随着这激烈的亲吻,在夜色中不知不觉地生长——
比如,两颗心又靠近了一步。
“季小狗,如果今天不是太晚了,明天又要一早赶去上班,”闻修越的目光逐渐灼热,眼底转瞬即逝一缕翻涌的暗色,“我真想现在就把你办了。”
闻言,季煜烽才想起来,明天是礼拜一。
尽管他是个对工作非常负责的人,因为孤独的人总是偏爱工作带来的安全感,所以对从前的他而言,周末反而没有工作日充实。
但这次,他竟破天荒地开始讨厌这个日子。
他望着天花板上暖黄的灯光,忽然希望这个周日的夜晚能无限延长——
最好能长到让时间在此刻停驻-
过了一个愉快的周日,第二天一早,两人在酒店吃过早餐后,闻修越没让闻彬过来接他,而是开着车和季煜烽一起去了公司。
到了公司,两个人情绪都处理得很好,丝毫看不出共处了一夜的痕迹。
闻修越依旧像往日一样坐了总裁电梯,而周一一早员工电梯总是显得有些拥挤。季煜烽站在电梯口等待电梯,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总裁电梯关闭的方向。
两人就在这各自的工作时间暂别。
也不是“暂别”。
《幻境探险》游戏进入了后期,今天是CEO第一次检查实习生的工作进度。
眼瞅着实习期还有不到三周,这次检查也算是对实习生的工作考核。
尽管季煜烽对能否顺利入职本无太多执念,毕竟他即便没有工作也不愁饿死,他还有自己的工作室,也能接到一些项目赚钱。
但一想到闻修越在公司,他就破天荒地想多留一阵。
不为别的,只为能多些机会接触到他。
季煜烽走出电梯,走向20-18办公室,刚一进门,就听到一个男生阴阳怪气地嘲讽道:“怪不得能技术入股,原来是坐着总裁的车来的?”
第65章
这一贯找茬的声音,季煜烽用脚趾头都能猜出来是从谁嘴里冒出来的。
话里话外的意思他听得明白,无非是暗指他和闻修越可能存在“不正当关系”。
以前他最在乎的就是技术能力,别人质疑他,就是在践踏他的职业尊严。
但现在,他根本不在乎别人说什么。
放平心态,别跟任何人较真,较真除了把自己烦得透透儿的,没有任何意义。
季煜烽扬了扬眉,侧眼瞥向正漫不经心滑动鼠标、不知在看什么的庞涛,似笑非笑地说:“你要有能耐,也去坐坐闻总的车。能坐上CEO的车,也是一种本事。”
庞涛自然没这个能耐。季煜烽能技术入股,足以说明他被公司高层看重。大厂实习生淘汰率极高,他们办公室五个人里,只有一人能转正,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是银毛。
庞涛看不惯又气不过,自知转正无望,便破罐子破摔,没好气地讥讽道:“不就是长了张好看的脸吗?靠脸上位有什么了不起的?”
季煜烽哼笑一声,语调悠悠:“脸长得好,也是本事。”他看都没看庞涛一眼,径直走向自己的工位。
“你……”庞涛气不过又干不死,只能闷闷地哼了一声。
刚准备进办公室的李鹏,在门口碰巧听到这些话,不由怔了一下,下意识观察那银毛的表情。
他总觉得,银毛和以前有些不同。
季煜烽个人能力强,却浑身带刺,脾气桀骜不驯,即便假装淡定,也藏着随时要炸的暴躁。
现在的他,性子依旧有棱角、冰冷,却多了份从容。
眼神里没了剑拔弩张的火气,多了些温和的随性,像把收了锋芒的刀,虽依旧锋利,却多了份游刃有余的坦然。
李鹏意识到,这个小子比以前更难对付了。虽说从前,他在这小子身上也没占到过什么便宜。
季煜烽坐到工位上,余光瞥到杨浩像学生时代认真听讲的好学生似的,腰背挺得笔直,正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屏幕,屏幕上逐页放映着色彩鲜亮的PPT,看样子是在为即将到来的项目汇报做准备。
杨浩感受到季天才到来,转头笑着看向他:“小季,你PPT准备得怎么样了?我听我妈说,这次汇报很关键,说不定直接影响转正名额呢。”
季煜烽和杨浩作为同事相处近三个月,这人一看就是被家长悉心教导的乖孩子,可半点不呆板,性格温和、坦诚务实。他轻扯唇角,中规中矩地说:“还行。”
“小季,你也太谦虚了,”杨浩说,“不瞒你说,我对自己转正没什么底气,你可是咱们这批实习生里的技术天花板,说是天才都不为过。技术岗嘛,终归是实力说话。”
“没到最后,谁也说不准。”季煜烽淡声道。
何况,能否转正于他来说并不是头等大事。这三个月,能将耗时两年研发的《幻境探险》基本打磨成型,为这款倾注心血的游戏画上完整的句号,才是他在埃迪实习的最大收获。
季煜烽从包里取出U盘,将周六制作的PPT在电脑上打开。抬眼无意中发现,其他几个实习生也在专注查看PPT,虽然还没到上班时间,气氛却明显与以往不同。
好像因为即将见到大领导,空气中都透着一丝紧张。
他没多关注别人的举动,视线落在电脑上。《幻境探险成果汇报》PPT总共分为三个部分——项目工作成果、技术难点与解决方案、总结与展望,每一页都经他反复打磨,以数据图表直观呈现开发过程和核心成果。
办公室里只有指尖摩挲鼠标滚轮的声音。站在前面的李鹏瞥了眼腕表,临近上班时间,他露出一贯虚假的和善笑容,对实习生们说:“实习期即将结束,公司将以办公室为单位对各实习小组进行考核。上周五已考察几个小组,今天轮到咱们了。周末大家都准备充分了吧?现在去会议室汇报。”
按理来说这个汇报归部门经理闻峥优管,闻峥优出差,别的组都是其他领导代办。李鹏怎么也没想到,20 - 18这批实习生,居然是CEO亲自把关考核。
可能是游戏项目被公司看重,这群基层员工才有机会见到总裁。
几个实习生起身,前往20楼会议室。
会议室空间宽敞,中央摆放着椭圆形长桌,深棕木质桌面泛着冷光,两侧整齐排列着皮质椅子,墙面上的投影屏已调试完毕。
这群大厂实习生皆是高学历出身,可也不过是25、6岁刚硕士毕业走出校园的年轻人。
成绩上的优等生,职场上的小白。
众人落座后,季煜烽环顾四周,只见同事们表面神色自若,但仔细观察,便能发现他们指尖轻叩桌面的频率略快,眼底藏着不易察觉的紧绷。
他倒是一如往常般气定神闲,额前碎发下一双黑眸微阖,周身透着肆意张扬的气场,却半点不见浮躁放纵。
他腰背笔直地抵着椅背,指尖随意搭在会议桌沿。他一贯工作态度端正,正反复打磨腹稿,每个技术要点在脑海中预演了数遍。
随着推门声响起,安静的空间里明显能感觉到其他实习生屏住了呼吸,藏在镇定表象下的忐忑,像是突然漫溢开来。
季煜烽的视线投向门口,只见闻修越与助理闻彬一同走进来。
闻修越随意扫了眼会议室,目光与他相撞时,眼底倏地染上一抹笑意。
季煜烽懒懒地勾了勾唇角。
怎么感觉倒像是当众眉目传情了。
他目送闻修越走向会议桌首位,他男朋友今天没穿黑西装,换了套浅灰色套装。
但这颜色在季煜烽眼中并无差别。
他的思绪正不自觉飘向昨夜。
闻修越赤身裸体只穿了条内裤的模样此刻清晰浮现。
自己当时也只穿了一条内裤。
与闻修越肌肤相亲地盖着同一个被子睡在一起。
明明是实习生汇报的严肃场合,脑子里为什么会勾勒着闻总赤裸的身形。真是厚脸皮。他自嘲般轻嗤一声,虽动静不大,旁边的杨浩还是听到了,怔怔地瞧了他一眼。
天才果然心理素质过人,自己紧张得要死,小季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几个实习生的目光聚焦在公司年轻的CEO身上。他长相漂亮高贵,自带独特的忧郁破碎气质。闻修越给人的感觉松弛惬意,并没有刻意绷着脸端着架子,不会让人觉得望而生畏。
尽管神态温和,但那份从容自信中,他整个人意气风发,精神状态极佳,周身自有一种上位者的压迫感。
“闻总好……”
员工几乎异口同声地打招呼。闻修越落座后,会议室随即安静下来。他目光扫视一圈,声线温柔清晰:“各位在埃迪实习即将满三个月,今天我们通过工作汇报总结成果。”顿了顿,他说,“从我左手边开始吧。”
闻修越左手边是李鹏,紧邻的庞涛意识到自己第一个汇报,便以恭敬的眼神向CEO示意,拿起桌上的U盘走向台前。
打开PPT后,庞涛先以专业口吻开场:“各位好,我将从《幻境探险》项目的开发进展、技术突破及阶段性成果三方面进行汇报。”随后,他结合数据与图表进入正题,系统阐述了实习期间承担的工作内容,以及针对游戏核心玩法提出的优化思路和分析逻辑。
闻修越认真地听他汇报,整个过程表情毫无波动,神色依旧温和。庞涛汇报完毕后站在台前,也看不出CEO对他的成果究竟持何种态度,或许是对高层本能的忌惮,他看向闻修越的眼神不自觉地乱飘。
闻修越能看出庞涛技术功底扎实,但也仅限于技术层面。他看向庞涛道:“汇报中对游戏核心玩法的创新性和独特性阐述不足,未突出游戏区别于市场其他产品的玩法亮点。目前仅罗列了常规动作元素,未说明这些元素如何通过独特组合与设计,为玩家带来全新体验。”
闻修越说话语调不急不慢,却一针见血。季煜烽虽也认真听着庞涛的汇报,却懒得评价。
真正令他触动的,是男朋友对待工作的态度。
闻修越并不是理科出身,可对互联网领域的认知远超普通文科生。
他从与闻修越吃饭时的闲聊中得知,闻修越进公司前,不仅系统研读了计算机科学、软件工程等专业书籍,还参与过国内外科技行业峰会、前沿技术研讨会,通过理论学习与行业实践的双重积累,构建起扎实的知识体系后,才来到埃迪工作。
能互相吸引的两个人,必然有共性,季煜烽对工作的态度也是如此。即便接手过无数项目,每天应对高强度的工作节奏,他仍会不断学习新技术。因为在这个领域,技术更新换代极快,如果不紧跟潮流、持续学习,过不了几年必定会被行业淘汰。
想到这里,季煜烽又一次摸了摸自己目前因基因优秀还算茂密的头发。
猝死不是当代青年担忧的问题。
脱发才是。
庞涛回到座位后,会议室短暂安静几秒,便轮到了下一个。
第66章
庞涛右手边坐的是白文杰,季煜烽散漫地睨了他一眼,他对这个年纪轻轻就和李鹏一样秃了顶的人印象并不怎么好。
工作期间他就发现,这人自恃名牌大学硕士毕业,心高气傲,眼高手低,就像一个纸人,看起来体格健全,实则内里空空。
白文杰走到台上,将他的PPT投影到大屏幕上,神色平和,可总是透着一种淡淡的死气。他讲述PPT时语气毫无起伏,能看出来他是在认真准备,但呈现的效果就和他人一样,内容浮于表面、缺乏实质,根本没有亮点。
闻修越听着他的汇报成果,脑子里第一反应是——这人到底怎么通过入职审核的?一个月9000元的实习期薪资,给他简直是打水漂。闻修越向来精打细算,绝不容许公司的资源浪费在这种低效产出上。
几个实习生也察觉白文杰的表现不尽如人意,面面相觑间又纷纷偷偷观察CEO的反应。
只见闻修越神态始终随和惬意,指尖轻轻叩着桌面,声音依旧温柔平缓,指出问题时却犀利精准:“技术层面,对游戏开发中遇到的技术难点,解决方案描述不够具体深入,未给出技术实现的关键步骤和核心代码逻辑——你是在开发游戏,不是按部就班照抄策划书。”其他小毛病层出不穷,他也懒得多费口舌挨条讲出来。
白文杰也自知捅了娄子,僵在台上神色窘迫,沉默须臾,才勉强挤出一句:“闻总批评得是。”
下一个。
郭可欣站在台上也有些紧张,但小姑娘很快调整好情绪,依旧像富家女般自信骄矜地讲道。汇报的PPT最大问题在于工作进度滞后,上周计划完成的任务,目前尚未全部达成。
汇报期间,郭可欣提到进度稍慢时,有些不好意思地卡顿了一下。
但看到闻修越朝她轻轻点头示意继续,她忽然意识到总裁的耐心和温柔。正视工作中的问题并非窘事,只要后续多学习、多积累,总能迎头赶上。
她解释称,技术复杂度与大学所学差异较大,尽管工作中始终积极请教同事,但因需重新构建知识体系,导致进度略有延缓。
她讲完PPT,眯起眼弯成月牙,对着领导和同事一笑。
技术岗对数理逻辑、编程能力的高要求,让不少女性在学生时代就被贴上“不适合”的标签。即便凭借热爱和努力踏入大厂,初入团队时也可能面临技术话语权的弱势。闻修越指出问题后,又温和地补充道:“整体完成度很高,细节处理也很用心,我很满意。”
郭大小姐听到领导的鼓励,娇滴滴地“嘿嘿”一笑,随后下台,轮到了坐在她对面的杨浩。
目前,闻修越对杨浩的工作汇报最为满意:“PPT逻辑架构严整,用可视化数据清晰呈现了项目关键节点的完成质量,优化方案针对技术难点提出了跨模块协同的创新解法。”展现出远超普通实习生的技术视野,能看出来这个戴着黑框眼镜的小伙子是有真才实学的。
杨浩看着CEO笑意盈盈地说:“谢谢闻总,我以后还会更加努力。”
最后一个汇报的是季煜烽。他起身时,坐在他左手边整理会议纪要的总裁助理闻彬眉梢突然扬起。
今早表哥一反常态没让他接车,而是自己开车来公司。
关键是,副驾坐着的人,是银毛。
闻彬自打当上总裁助理,便练出一项本事——察言观色。
表哥与银毛之间暗涌的情愫,都没逃过他的眼睛。其实前段时间,他就有意无意地试探过两人的关系。表哥从一开始矢口否认,到后来笑笑不语,如今居然公然开车送对方上班。
闻彬视线落在剑眉星目、气质孤傲英俊的银毛身上,心道表哥你果然是个颜控。
也不知将来表哥把银毛领回家,家长会是什么反应。
闻彬脑袋忽然灵光一闪,原本微扬的嘴角瞬间绷直。
他突然意识到一个关键问题。
叔叔和阿姨能不能同意他们在一起?毕竟从前节日聚餐时,听长辈聊天,他们一直盼着表哥走结婚生子的传统路线,说不定早就背着他暗中张罗过相亲。
闻彬担忧地蹙了下眉头,直到台前传来低沉平缓的声音,他才抽离思绪,继续做着会议纪要。
季煜烽站在台前,与其他实习生不同,他往那儿一站,便如模特立于T台般挺拔出众,模样真叫一个帅气。
季煜烽打开PPT,气定神闲地看向台下众人。
他条理清晰地展开汇报,先点明美术风格定位与材质渲染技术的突破,再阐述跨平台渲染管线的搭建方案,最后说明以叙事模型和交互系统为核心的策划优化,每个环节均聚焦技术难点和创新解法,逻辑层层递进。
甚至在未来的商业市场层面,PPT中提及了上线后的市场占有率预估、盈利模式规划,以及游戏运营策略和市场推广计划。
闻修越眸色深了深,看着男朋友,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唇。他为拥有这样出色的男友而骄傲。
如果说杨浩是技术岗的佼佼者,季煜烽则是天赋型天才。可以说,天生适合吃这碗饭。
技术岗固然看重学历,但学历再高,也敌不过天赋异禀,毕竟这不是单靠努力就能企及的高度。21岁的季煜烽就能独立开发一款大型游戏,其能力有多么出众。
更何况,他还极为努力。
今早开车送他上班时,他专注地在小紫书上刷读行业前沿技术分析文章,就连通勤时间都不放过,用来汲取专业知识。
整个会议室格外安静,众人听着季煜烽堪称完美的汇报,眼神里的不可思议显而易见。
可人的本性中总有些见不得别人好的一面。顿了顿,庞涛像是回过神来,冷哼一声,白文杰则不屑地瞥了他一眼。
白文杰咬着嘴唇,小声嘀咕:“不就是临场发挥好吗?可让他抢到了风头了,显摆什么呢。”
坐在他左边的庞涛低声附和:“一个破本科毕业的,不会真以为自己多厉害吧。”
坐在他右边的郭可欣冷眼睨了他一眼:“你做得有人家一半好吗?”
季煜烽下台时目光下意识地落在闻修越身上,两人视线相撞后,都像是从彼此的眼神里读懂了什么,不动声色地轻扯唇角。
随后,闻修越点评道:“美术渲染的技术突破精准踩中项目性能与视觉表现的平衡点,策划优化部分更把叙事节奏与交互反馈捏合得恰到好处。尤其难得的是,能把技术落地和运营策略结合得这么紧密,这不是单凭理论能做到的。”
他的季小狗,最是出色。
闻修越日常工作繁多,听这群实习生汇报都是百忙中抽出的时间,会议一结束便直接离开,未多停留。
季煜烽刚踏出会议室,肩膀就被撞了一下。他蹙了下眉头,只见庞涛翻了个白眼,满脸不服不忿地走过去。
季煜烽轻嗤一声,在庞涛背后故意拖长语调,不知是闲聊还是意有所指:“技术岗——菜是原罪。”
庞涛顿了顿脚步,自知技不如人,可嘴上不肯服软:“一个汇报而已,有什么可得意的,连硕士都没读。”说完,便快步走开了。
季煜烽懒得理他,走在身旁的杨浩却毫不吝啬赞美:“小季,你太厉害了,我真心自愧不如。”
他又说出心里话:“说实话,看完你的汇报,我都觉得自己转正无望了,但我一点都不嫉妒,因为你真的太出色了。以后就算咱们不在一个公司,微信能不能别删?我可能会有问题想向你请教。”
“你有什么不懂的就问,我知道的肯定告诉你,不过我水平也就那样,”季煜烽谦虚道。这三个月的经历让他感慨世事无常,“我能不能转正都不一定,你别气馁。”他难得多说了几句,在他眼里,杨浩确实是个不错的人。
技术岗经常加班,工作压力巨大,季煜烽今天又七点才下班,但他心情莫名不错。
虽然更想自己创业当老板赚钱,不过现在想想,在埃迪当个普通员工好像也没那么糟,毕竟能有更多时间见到闻修越。
他收拾好东西刚走出20-18,闻修越还在开会,要晚点下班,他便准备在一楼休息区等闻修越。
他刚走到电梯口,手机突然响了。
季煜烽从裤兜里掏出手机,一看来电显示,是季腾飞的。
他们父子俩有一道很深的隔阂,说不清道不明,日常交流不多,季腾飞能给他打电话必然有事。季煜烽滑开接听键之前,心想自己最近貌似也没闯什么祸。
“喂,爸。”他声音沉沉的。
“你现在下班了吧?马上回家。”
季腾飞的声音不大,但季煜烽能感受到愠怒。他茫然地蹙了下眉头。
季腾飞为什么突然让他回家?
季煜烽沉默着,电话另一头又传来:“我有重要的事要和你谈,你马上回来。”
季腾飞能有什么重要的事和他谈?这语气一听就不像好事,他眨了下眼,忍不住往最坏的方向猜想。
季腾飞知道他和闻修越的关系了?
他和闻修越,除了独处时会亲密些,其他场合都很低调。
难道是??
季煜烽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事,目光深不见底,直到电梯到达20楼,他才回过神来,神情恍惚地走进电梯。
季煜烽给闻修越发了条微信,随便扯了个理由说先回去。出了公司拦了辆车,一路上,他都在琢磨如何向季腾飞解释他和闻修越的关系。
他觉得,现阶段能瞒就瞒。季腾飞或是闻修越父母任何一方知道,他和闻修越在一起的日子都难再像现在这般自在,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摊牌。想着想着,他靠在车后座,疲惫地闭上了眼。
到了小区门口,他下了车,又安慰自己或许是多想了。哪有那么巧合被人拍到照片?概率不大,别瞎猜了。
季煜烽上了楼,刚按响门铃,门便开了。
是季腾飞开的门。
季腾飞站在门口,沉默地看着他。他的眸光与季煜烽一样,黑眸深邃,冷漠中带着一股让人畏惧的戾气。
他冷冷地凝视着季煜烽,季煜烽则不躲不闪地回视着他。
季腾飞看着一身干练西装的儿子,脑海里又浮现出李一鸣发来的那几张照片。他深吸一口气,淡声道:“进来吧,别站在门口丢人显眼了。”
第67章
季煜烽轻笑一声,懒洋洋地说:“爸,你觉得我丢人现眼,那就别让我回来了,不是有句话说得好吗,叫眼不见心不烦。”
季腾飞见自己的儿子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太阳穴突突直跳。
父子俩沉默地对视着,季煜烽知道,他爸在忍他。
也猜出来了,是为了什么突然叫他回家。
季煜烽来之前,季腾飞想好了该以什么方式和自己的儿子谈,特意支走了周淑华和周星亦。因为他不想让任何人,哪怕是他妻子,知道他儿子做了什么。
只觉得丢人现眼。他丢不起那个人。
季腾飞越想胸口越闷得慌,就像有一柄重锤毫不留情地一下下捶打。
“进来吧,”季腾飞尽可能压制住火气,他走了几步在餐厅餐桌旁的座位坐下,季煜烽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沉默须臾,季腾飞打开桌面上的信封。
季煜烽的视线随着他的动作移动。
照片露出的瞬间,他的瞳孔骤缩,但很快便克制住了。
信封里有三张照片。第一张照片里,他和闻修越坐在一起,闻修越正帮他擦拭衣服上的脏污;第二张照片中,闻修越在为他擦汗。
第三张则是他攥着闻修越的手,将对方的手覆在自己脸上。
“你知道这几张照片值多少钱吗?”季腾飞目光扫过这三张该死的照片,深吸一口气,努力调整几乎溃乱的情绪,语气勉强平和地说,“我花了三十万买下这三张照片。钱不是重点,我要问的是——以后你打算怎么做?”
季煜烽从这三张照片上抽回视线,此刻他脑袋里一片空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季腾飞这个问题。像以往一样面无表情地问:“李一鸣给你的?”他终于明白闻修越说的那句“小人难防”了。
前两张照片,或许随便扯个理由,季腾飞会信。但第三张里,他和闻修越暧昧深沉的眼神,加上亲密的举止——他后悔那天怎么就没控制住自己。
或许心动从来不由理智左右,喜欢本就难以控制吧。
季腾飞对昨天记忆犹新。许久不联系的前妻的小侄子突然给他打电话,说有事想找他。
两人约在咖啡厅,他记得那年轻人一脸奸相地说:“季叔叔,小烽哥现在可出息了,您还让他上什么班啊,直接当豪门媳妇荣华富贵一辈子不好吗?”
说完,那年轻人笑了一声。季腾飞不知道这笑容是不是在嘲笑自己教育出这样的儿子。
“季叔叔,您和我老姑没离婚时,她成天哭天抹泪的,当年您对她也不怎么样吧?所以这三张照片,就当买个封口费,外加给我老姑的精神损失费,不过分吧?”
季腾飞二十多岁大学刚毕业时便成为上市企业的工程师,一步步晋升至高管。他自认为这四十多年的人生,即便称不上风光无限,倒也活得体面端正。哪怕和李萌萌离婚时,孩子抚养权归他、房子按法律也归他,他还是卖掉房子,将一半房款分给了李萌萌。
他一辈子规规矩矩生活,从来没想过自己的儿子会做出如此违背世俗常理之事。
就像在他精心维护的人生画卷上泼下一大片墨迹。
“你别管照片是谁给的了,”季腾飞不想提这些,他向来脾气暴躁,今天是强压火气才勉强冷静地和儿子谈,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解决问题,“你和闻总……你们是在一起了吧?”
季煜烽面不改色地“嗯”了一声。
听到这个预料中的答案,季腾飞还是觉得呼吸间都是压抑的窒息感。沉默良久,他才说:“你们,马上分手。”
“不可能,”季煜烽声音低沉平缓,“除非闻修越和我说分手,否则任何人说都没用。”
“我当时让你去大厂工作,不是求你大富大贵,只希望你这辈子有个稳定的工作安安稳稳,”季煜烽的话成功突破了季腾飞的忍耐极限,语调忍不住拔高,“不是让你跑去和闻总谈恋爱!你才入职不到三个月,就做出这么不知分寸的事儿!”
和季腾飞略显崩溃的情绪不同的是,季煜烽依旧平静:“有没有分寸我都做了,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
季腾飞手指止不住颤抖,最后紧紧攥成拳头。
他一直想和季煜烽心平气和地沟通,可他儿子这副肆意又固执的模样,让他胸腔里的火气直往上涌。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颤音:“季家族谱上,就没出过同性恋!几代高知家庭,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不知廉耻的人!”他顿了顿,厉声道,“我告诉你,你必须给我结婚生子!做个正常人!”
季煜烽沉默地看向他,神色不明。
他不想解释。
自打小时候起,在他眼里,父亲就是个遇到一点小事就会发脾气呵斥自己、情绪极不稳定的人。这些年父亲虽然改了很多,但隔阂已深,并不是靠改变就能消除,他对父亲早就心寒,不会把季腾飞的话放在心上。
见季煜烽一言不发,季腾飞狠狠瞪着他:“你要是不跟闻总分开,我现在就去找闻董事长,给你办离职,然后带你离开京城。你爷爷奶奶在南方还有房产,就算我跟你周姨分开住,就算我丢掉在京城的工作,也绝不让你在执迷不悟的路上错下去!男人和男人谈恋爱,就是三观不正!”他气得狠狠拍了一下桌子。
季煜烽面无表情的脸上总算有了一丝凝色。
“我也不希望你离开大厂,没有什么比我儿子的前途更重要!但你得懂分寸!”季腾飞指关节敲得桌面咚咚响。
“闻总是闻家的长子,将来要接掌集团的!季煜烽,我问你——”他突然压低声音,眼里闪过一丝复杂,“要是闻家夫妻知道你们那档子事,能容得下你?他们能眼睁睁看着继承人跟个男人不清不楚?你除了一时冲动图个新鲜感,真的认真想过你们的未来吗?”
没有。
季煜烽喉头动了动,指尖下意识地蜷起。
只想过和闻修越好好待在一起,珍惜眼前,至于未来会发生什么,他不敢想,也从来没想过。
只敢捧着眼下这点温热,像溺水者死死抓着浮木,哪敢抬头看一眼浪潮翻涌的远方。
季煜烽无声地深吸一口气,胸腔里闷得发疼。季腾飞的话像根细针扎进心脏最柔软的地方,那些被他刻意回避的惶惑突然决堤。
季腾飞因情绪激动,嘴唇都在微微颤抖。沉默良久,他道:“你但凡有一点脑子,就该想想你要是执意跟闻总在一起,图这一时快活,最后只会落得老死不相往来!有些路走了就是死胡同,你们分开,说不定还能留个念想!”
这些话,季煜烽在脑子里反复消化,强压下翻涌的情绪,脸上看不出丝毫波动,只沉声道:“我知道了。爸,你别把这事儿告诉闻总爸妈。”
“你以为我愿意把这丑事宣扬出去?”季腾飞冷哼一声,“一切都看你怎么做,你明明可以把这事儿翻篇儿,安安稳稳走正路,就别再执迷不悟了,行吗?”
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他和闻修越在一起才多久,就被发现了,太快了,太快了。
季煜烽闭了闭眼,沉默不语,许久才起身,声音毫无情绪起伏:“我知道了。”
他离开家,走在小区里。春日的草木郁郁葱葱,阳光透过叶隙洒在步道上,碎成一片晃眼的斑驳。可他只觉得身体空荡荡的,像被人掏空了脏器,每一步都踩在虚无里。
明明季腾飞的每一句话都刻在他的脑子里,可他却像是被抽走了所有思绪,只剩一片混沌的迷茫。
他拿起手机,双眼空洞地盯着手机屏幕,给季腾飞的银行卡里转了30万,然后漫无目的地回到家里。接下来的几天,也都这样浑浑噩噩地过去了。
季煜烽倒是和往日一样去公司,可是每次闻修越找他,他都找个看起来合情合理的理由避开对方。
这天下班,季煜烽回到家便在沙发上坐了许久,连饭也没做,目光木然地盯着虚空。他轻吸一口烟,喉结缓缓滑动,白色烟雾从指间蜷曲着攀升,烟头的红光在指缝间明明灭灭,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砰砰”两声敲门声,声音不大,他的目光缓缓挪到门口,沉默两秒后,才将燃了一半的烟按灭在烟灰缸里。
他起身走向门口,金属门把转动时发出轻响,门扉拉开的瞬间,门外的光裹着熟悉的气息涌了进来。
闻修越还穿着一身西装,看样子是一下班就直奔他这里。这几天闻修越找过他几次,但两人都没聊多久,季煜烽就找了个由头匆匆结束对话。
公司本就不是方便深谈的地方,季煜烽指尖不自觉地摩挲着门沿,喉结微动却没出声。两人视线相撞几秒,季煜烽眼神示意他进门。
“坐吧。”他坐到沙发上,闻修越在他身边落座。
闻修越今天想和季煜烽一起吃个晚饭却再次被拒绝,干脆直接来到了他的家里。他闻到屋子里还有没完全散去的烟味。季煜烽本没有烟瘾,只是心烦时总爱抽上几口,再看他称不上好看的脸色,闻修越终于开口:“为什么这段时间一直躲着我?”
第68章
我不想躲着你。
我想和你一直在一起。
季煜烽想了这么多天,始终没想出该对闻修越说什么。其实只要说出“分手”二字就行,但这两个字仿佛卡在喉咙里,让他怎么也吐不出来。
他只能用回避的方式,徒劳地维持着两人岌岌可危的关系。他知道这不是长久之计,却又找不到更好的解决办法。
他对和闻修越的这段感情,似乎就是季腾飞说的那样,不过是“一时冲动”。
他想和闻修越发展这段感情,只因他喜欢的人是闻修越。
他从没想过两个人要如何穿过现实的荆棘,如何接住岁月里会面对的风雪,只是凭着本能想靠近对方。
或许正是因为太喜欢了,才不敢去想以后,只能一遍遍地告诉自己:“先这样吧,至少现在我们还在一起。”
没想到这份感情这么快就被人发现、揭穿。
这份喜欢像团没根的火焰,烧得热烈却照不亮未来。
沉默须臾,季煜烽的脸上依旧看不出情绪,但心却乱到了极致。他沉声道:“闻总,其实我觉得……我没那么好。”
闻修越是如此出色的人,即便到了结束关系的地步,季煜烽也觉得不该由自己开口提分手。
闻修越的目光陡然一顿,眼底掠过一丝愕然与担忧,仿佛听见了什么荒诞的笑话。
他像是预料到了什么,凝视着季煜烽面无表情的脸,眉梢微微蹙起,缓声道:“所以你突然说这些,是想告诉我什么?”
年轻男女谈恋爱,分分合合是常事,大多逃不过分手收场、各自婚嫁的结局,更何况两个男人。季煜烽比谁都清楚这段感情的艰难,可他太想和闻修越走一辈子了。
既然想长久,就得懂分寸。
他们面前横亘着太多难以跨越的阻碍。他不在乎所谓的“名分”,只要能守在闻修越身边,哪怕蜷缩在最隐蔽的角落,也胜过一辈子形同陌路。
季煜烽喉结滚动着强压下翻涌的情绪,指尖陷进掌心。沉默几秒,他神色归于平静:“闻总,我觉得您该认真想想我们之间的关系。您生来便站在云端,身边往来皆是人中龙凤。可我们才认识多久?”他忽然笑了一声,眼底却泛着痛楚,“您张口就说喜欢——不觉得太轻率了么?”
闻修越观察着季煜烽的神情,罕见地心慌了起来。
他清楚,季煜烽不是在开玩笑。
是认真的。
“轻率”二字如重锤砸在心上。作为豪门世家的长子,他二十多年活在众人仰望中,骨子里的矜贵和傲慢不允许任何人如此评判他的选择。
他深吸一口气,克制着情绪,定定地看着对方,语气平静:“季煜烽,你凭什么觉得我的心意是轻率?是觉得我闻修越连自己的心都拎不清,还是潜意识里根本不相信有人会认真喜欢你?”
闻修越自打和他认识以来,就很少叫他全名,谈恋爱时更是从来没有过。季煜烽又想起,闻修越一口一个宠溺地叫他“季小狗”。而自己居然把这么温柔的人逼得情绪失控。
他心里自嘲地冷笑了一声,面上却挂着漫不经心的笑,慢条斯理道:“闻总,就当是我不敢信吧。我不过是个普通人,就想图个现世安稳。那段时间脑子发热,现在冷静下来才明白,我们本就不该越界。您这样的人,值得站在更高处,也值得遇见更好的人。”
季煜烽说完这话,连自己都怔住了。
他从没想过会对闻修越说这些。
话既出口,如泼出去的水,再难收回。
屋内天花板的白炽灯散发出冷白的光,在静谧中晕染出一片清寂的光晕。老式小区远离京城的繁华喧闹,窗外的夜色深沉如墨,连虫鸣声都显得格外清晰。
这安宁的氛围里,两人面对面沉默对视着。半晌,闻修越语气缓和下来:“对不起,季小狗,我不该说那种话。不管有没有我在,你都值得被认真对待。是不是有人和你说了什么?”
“没有,都是我自己想清楚的。”季煜烽斩钉截铁地说。
他故意说出这些话,无非是想让闻修越先提“分手”,可眼前这人偏偏像往常一样耐心温柔,反倒让他胸腔里的钝痛越积越沉。
“闻总,咱们都是成年人,该对自己的行为负责。”季煜烽目光直直地撞向他,语气没有什么起伏,“我家就我一个孩子,不像您有两个弟弟,不愁传宗接代,难道我就这么自私,把家人这辈子的指望都踩在脚底下吗?”他喉结动了动,声音突然低下去,“如果您真觉得喜欢我,至少该想想,我要怎么对得起家人,而不是只图自己快活,其他的什么都不管。”
闻修越的嘴唇动了动,一向能言善辩的他,此刻喉间哽得发紧,半句话都挣不出来。凝滞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他盯着对方漆黑的眸子,轻声道:“我知道了。所以……你现在是想和我分手吗?
分手。
这两个字但凡他能说出口。
都不至于等到现在。
又是良久的沉默。
“随便您怎么想吧,”季煜烽轻轻闭了闭眼,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支撑着他说出这些胡扯的话,“您要是真的心里有我,以后就保持距离,别再做那些没必要的联系了。”
长时间不联系,也就慢慢忘了,他们在一起连一个月都不到。
闻修越会忘了他的。
应该很快吧。
“好。”闻修越说,“我不会再打扰你了。”说完便起身,视线落在茶几上的烟灰缸里,看着那满满的烟头,眸光微动,“以后你要照顾好自己。”
闻修越没再说什么,径直走向门口。季煜烽盯着他高瘦的背影越走越远,喉间忽然泛起涩意。
随着“咔嗒”一声轻响,金属门把转动的声音混着门扇合拢的闷响传来。虽不算刺耳,却像冰棱断裂时细不可闻的脆响,冷生生扎进血管里,让他的心脏泛起一阵密密麻麻的钝痛,许久都未消散。
季煜烽不知道在沙发上坐了多久,只觉得夜色已深,明天还要上班,才机械地起身走进卧室。
他躺在床上,没关灯,目光直直盯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直到后颈被枕头硌得发疼,他才缓缓将视线落向床头,看到猪猪侠玩偶和韩信手办并排摆在那里。
那是上次闻修越在海城套圈套中的。季煜烽坐起身,拿起猪猪侠玩偶,指尖蹭过它的鼻子,一下又一下,直到玩偶的绒毛被揉得发皱。
他忽然屏住呼吸,眸光剧烈颤动,许久才将它放回床头柜,重新躺回床上,手掌捂住眼睛,指缝间渗出的湿热洇湿了掌纹。
—
这几天,季煜烽再没遇见闻修越,重新回到三点一线的生活轨迹。眼看试用期临近尾声,他忽然意识到,如果转不了正,恐怕连在公司里和闻修越偶遇的机会都没有了。
明明觉得996外加频繁加班的工作像被按了循环键般枯燥,可他却格外想留在压力巨大的大厂。
再一次加班后,唐骏约了季煜烽晚上出去喝点酒,和原先工作室那两个人。
酒吧里粉紫色灯光流淌,盛着葡萄茉莉花小甜酒的玻璃杯映着细碎光斑,空气里浮动着清甜微涩的果香,与往日纸醉金迷的喧嚣截然不同。
吧台上的琉璃灯投下柔焦光晕,邻座传来低低的碰杯声,冰镇过的酒液在透明吸管里轻轻晃荡,像是把整个初夏的晚风都酿进了这杯温柔里。
季煜烽喝了一口葡萄茉莉酒,甜润的果香在舌尖漫开,不知唐骏怎么突然选了这个地方。他之前和闻修越也去过类似的网红甜酒吧。
又是闻修越。
他垂眸看着酒杯,指尖摩挲着杯壁凝结的水珠,他不是一个磨叽的人,自认为拿得起放得下。明明闻修越逐渐淡出自己的生活,可对方的身影却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兄弟,你在想什么呢?”坐在季煜烽身边的唐骏见兄弟一直沉默不语,“是不是这酒喝不惯?”
“没想什么。”唐骏的声音将他从游离的思绪拉回现实,他沉声应了一句。
唐骏喝了一口酒,接着道:“是不是在埃迪工作太累了?我怎么感觉你一点儿精神头都没有。”
“你这话说的,煜烽肯定很累啊,你做一些基础的东西都觉得麻烦,天才肩上的担子肯定更多,”坐在唐骏对面的平头哥董贺抬眼看向季煜烽,“你这头发还是银色的,大厂对发色没有规定吗?”
“没有。”季煜烽低声道,昨天晚上他去了趟理发店,又把头发补色了,都说心情不好就去染头发,但他也没见自己心情变好。
“你三个月实习期快到了,将来怎么打算呀?”坐在季煜烽对面的娃娃脸徐瀚切入正题,“咱们工作室最近单子爆满,我们几个天天加班,不过一想到能赚钱,累点也值了。”
季煜烽想起,自己和唐骏合开的工作室都好久没去了,见眼前人聊起业务时眼底发亮,不由得欣慰一笑:“暂时没什么计划,走一步看一步吧。”
唐骏拿起酒杯瞥了身旁的人一眼,觉得自家兄弟的话越来越少,不由得问了一嘴:“兄弟,你失恋了?”
季煜烽摩挲着酒壁的手指顿住,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他和闻修越也没提分手吧?闻修越确实如他所说,不会“打扰”,这段时间他也一直没见到闻修越。现在的状态和单身没什么区别,一切都是自找的,又闹心个什么劲儿呢。
顿了顿,他低声道:“没有。”
董贺的性格和唐骏一样外向,看到对面坐着长相硬朗、气质孤傲英俊的男生,忍不住呛了唐骏一句:“老唐你这话说的就离谱了,煜烽还能失恋?咱大学时追他的人有多少,只有他甩别人的份儿,你担心他会吃失恋的苦,纯属多余。”
季煜烽的眸子沉了沉,指尖无意识地捏紧了酒杯边缘。
一提到“失恋”,唐骏想起最近听说的一件事,开口道:“你们还记得咱们学校对面那家火锅店吗?知道老板最近为什么不在吗?”
平头哥和娃娃脸纷纷摇头,对这事儿来了兴致。
“自杀了,”唐骏叹了口气说,“想不到吧,平时看起来那么开朗的一个人,居然因为抑郁症自杀了。”
董贺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地问:“是那个叫小王的吗?为什么啊?”
“对对,就是他。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我也是听一个朋友说的,”唐骏抿了一口酒,惋惜道,“你们知不知道,小王是个同性恋。”
平头哥和娃娃脸一起像拨浪鼓似的摇了摇头,季煜烽目光从酒杯里抽离,抬眼看向唐骏。
“小王之前有个谈了好几年的男朋友,”唐骏说,“就前两年吧,他俩的事儿被家里人知道了。小王的男朋友家里天天催婚,那哥们儿也顶不住世俗和家庭的压力,最后听家里安排结婚了……”
他顿了顿,目光染上些许悲伤:“有天我朋友在火锅店干活时,看见小王蹲在后厨门口抽烟,手都在发抖,估计就是那段时间开始精神不正常的。后来我朋友才知道,小王甚至连婚礼都去了,就站在宴会厅外头看……”
“自打那哥们儿结婚后,小王没少被四面八方的闲言碎语指指点点,”唐骏说,“表面上还照常开店、招呼客人,可晚上闭店后常对着后厨的冰柜发呆。有次我朋友帮他搬货,看见他手机锁屏还是俩人去海边玩的合照。”
“其实他总失眠,要靠吃药才能睡俩小时。直到上周我听说,他跳楼了……医生说胃里全是抗抑郁药。”
“可惜了,”平时惯爱嬉皮笑脸的平头哥难得正色,“他有什么错?不过是爱上一个和他同样性别的人……对了,他男朋友后来怎么样?”
“他男朋友得知死讯后整个人都崩溃了,在病房里对着墙撞头,精神也不太正常,回家后天天喊小王的名字。”唐骏冷笑一声,“你说这哥们儿,明明喜欢小王,却连那么一点点对抗外界的勇气都没有,现在人死了才知道后悔,早干嘛去了?坑了小王,又坑了他妻子,怂包蛋一个。”唐骏愤愤地又喝了一口酒。
“要我说,感情里最忌拧巴。”平头哥喝了口酒,“想爱就痛痛快快爱,想断就干脆利落断——拖泥带水才最伤人。他要是早几年不跟小王谈恋爱,说不定小王还能有个善终。”
“这种特殊的感情本身就是场赌博,”娃娃脸说,“勇敢一次,赌对了或是赌错了,都比现在这个结果强。”
季煜烽一句话也没有说,反复思考着唐骏的话,眼底翻涌着复杂的神色,像是悲悯,又像是自我剖白般的痛楚。
沉默须臾,他将杯子里的酒仰头灌下,喉结剧烈滚动间,几滴酒液顺着下颌线滑进衣领,洇湿了一片肌肤。
他或许应该勇敢些。
爱情,本就是冲动的本能。不赌一把,怎么知道对不对?不管结局如何,至少曾为彼此热烈地活过,也不会留下遗憾。
再坏,能坏过抑郁而终吗?季煜烽觉得,如果再见不到闻修越,自己可能真的会抑郁。
季煜烽整整思考了一整天,今天下班回家后依旧在沙发上沉默地坐着。
准确地说,这段时间他始终在反复思考自己与闻修越之间的关系。
从初识闻修越到那天“失去”对方,每个细节都像碎玻璃般扎在神经里。
他认真思考后,得出一个结论。
他后悔想那些狗屁未来——没有闻修越,哪来的未来?
他也后悔对闻修越说过那些话,他舍不得闻修越,不想分手。
他其实不是一个习惯后悔的人,一直觉得过去的事就会过去,但在这一刻,他希望自己和闻修越不会这样轻易结束。
他不知道闻修越现在是什么态度,会不会已经忘了他?
即便忘了也没关系,当初是闻修越追的他,这次就换他去追闻修越。
季煜烽拿起桌面上的手机,他现在就想找闻修越。此刻七点半,闻修越可能还没下班,他发了条微信,十多分钟后,没人回复。
他又打了个电话,另一头“滴滴滴”响了几声,传来机械女声:“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闻修越经常加班到很晚,或许现在他还在开会,手机静音没听到。季煜烽觉得不如直接打车去公司,有些事情当面谈清楚比较好。
他起身走到门口,一打开门,在黑暗中突然看见几个戴口罩的陌生人。
他们像是特意在等他,季煜烽瞬间防备地看向他们,刚想问话,只见其中一人拿着喷雾朝他脸上喷了过去。
季煜烽只觉得眼前一黑,随即晕倒了。
第69章
季煜烽一醒来,脑袋还有点迷糊,不适地蹙了蹙眉,刚想活动身体,却发现四肢完全无法动弹。
他猛然惊醒,低头一看,自己被绑在一根铁柱上。警惕地扫视四周,发现这像是一间废弃仓库,封闭的空间里没有窗,唯有一盏老旧灯泡散发着昏黄光线。
不远处的桌子旁,三个人正默不作声地打着牌,只能听到出牌时的轻响。
他们感到如芒在背,停下打牌的动作,纷纷转过脸看向身后的人。
等对方的脸完全露出来,季煜烽才想起,这好像是那次在海城遇到的张泽的几个手下。
“你们快把老子放了。”季煜烽目光冷冽,眼底翻涌着阴沉又尖锐的戾气。
那三人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继续打牌。其中留着刀疤脸的男人不咸不淡地开口:“现在还没到时候。”
“什么没到时候啊,”染着黄头发的瘦子慢悠悠地甩出一张红桃K,“你听没听说过今年有起绑架案被破了?就因为绑匪太守规矩了,收到钱就放人,结果被逮了。”
“所以啊,现在被绑架的——”另一个光头舔了舔嘴唇,“基本都是被撕票的命。”
季煜烽脑袋直冒火,气得重重喘了几口气,等老子能动了,非把你们剁了喂狗!
他虽然气得要死,但面不改色地看向对方,刚想谈条件,“吱呀——”铁门突然被推开。
几人视线齐刷刷地投向门口,只见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扶着门框,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
“张少爷……”
张泽缓缓走到季煜烽面前,季煜烽目光不自觉地在他身上扫过。上次见面时,张泽的左腿也没残疾啊。
张泽面色不虞,目光毫无波动地盯着季煜烽。季煜烽迎着他的视线,眼神毫不退缩。
“你不是很能跑吗?”张泽眼底腾起怒意,抬起右腿狠狠踹向季煜烽的腹部。
季煜烽腹部瞬间传来钝痛,仿佛被烧红的铁棍碾过,痛意顺着神经轰然炸开。他微微弓下身,喉间闷哼一声,冷汗沁满额角。
他那三个手下怔怔地看着那两人,连大气都不敢喘。
自打张少爷的腿被杜礼的哥哥报复打残后,少爷就像变了个人。从前虽在绅士与混蛋间摇摆,倒还算留几分体面,如今却动辄暴戾失控,浑身上下透着股阴鸷狠戾的劲儿。
季煜烽疼得脏腑发颤,可他现在没有任何还手的能力。张泽这般恨他,无非因为杀人碎尸的事被捅了出去。他缓缓抬眼,面色未显半分痛色,眉眼依旧漆黑锐利,眼底仍漫着懒洋洋的痞气:“你怕是抓错人了,报警的不是我,谁捅的娄子你找谁去。”
他知道就算解释了,张泽也不会信,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报警人是谁。偏生倒霉催的,那天被对方撞个正着,平白背了口黑锅。
“你说闻修越是你哥哥?”张泽眯起眼,忽然想起那日闻修越看向这银毛时,眼底的关切几乎要漫出来,那神情不像兄长,倒像——“我看他怎么更像你对象?”
“你猜错了,我们不是那种关系。”季煜烽黑眸微颤,喉结滚动两下,随后目光定定地看向对方,直接切入正题,“你把我弄到这来,不就是想找闻修越要钱?没这个必要,你缺多少我给多少,要是不够,你先放了我,我去借。”
其实季煜烽也不知道能找谁借这笔钱,他压根就没想过真要给他们钱,不过是个幌子罢了。
“你手里能有多少钱?放了你还能指望你乖乖送钱来?当我三岁小孩?”张泽扯了扯嘴角,“不过,你这个戒指看起来还挺值钱的。”
他从西装兜里摸出一枚银色戒指。
季煜烽眼神一凝。
那是闻修越送他的。
他目光落在戒指上,这是他一直珍视、舍不得摘下来的东西,却被这个王八蛋拿走了。
他胸口的怒意翻涌着几乎要冲破喉咙,牙齿死死咬住舌尖才勉强压下脏话。低头盯着地面深吸几口气,顿了顿,又抬眼平静地看向张泽,声音沉得发闷:“那你想怎么样?”
“杀人碎尸的事儿被我爸知道后,他再怎么恨我不争气,也找关系捞我了。我本想出国,谁知出国前一天晚上被杜威堵了,打残我一条腿。我爸本就觉得我能力不行,现在又残疾了,觉得靠我振兴家业无望,彻底放弃了我。”张泽眼神飘向远处,像是陷进回忆里,忽而冷笑一声,“公司本来就深陷经营危机,我爸又断了我的经济来源,我损失了多少,都要从你身上讨回来。讨回来了,我才有钱在国外生活。你不是说闻修越不是你对象吗?那就验证一下,我要的钱,他会不会给。”
他阴森森地盯着季煜烽,笑意渗人:“别说钱了,就算我要他命,他恐怕都肯给。”
“我残疾那天,听我爸抱怨过,他说恨透了闻修越,就是闻修越害得我们公司走下坡路的。没准我从闻修越那里拿来一大笔钱补上我们公司的亏空,我爸一高兴,我们父子关系也能缓和些。”
季煜烽心脏猛地一沉,必须想办法逃出去。就在他思绪飞转时,张泽又掏出他的手机,问:“银行卡密码多少?”他现在缺钱,能拿一点是一点。
季煜烽瞥了他一眼,虽满心不愿,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冷声道:“XXXXXX。”
他这才想起,这些年比赛、项目、商单赚的钱基本都砸进了游戏,前段时间给季腾飞转了30万,左一超欠的钱至今没还上,游戏又没上架盈利。
所以卡里应该没剩多少了。
张泽划开手机输密码,盯着银行卡余额瞬间脸色铁青,将钱转到自己卡里后,攥着手机冷笑两声,然后猛地砸向墙面:“20万?你他妈当打发要饭的?这点钱在京城买块地儿,连上吊都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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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修越处理完这周的工作后,接到大学同学的邀约。对方刚举行完婚礼,想邀他前往M国相聚游玩。他觉得也好,最近生活状态颇为压抑,借这个机会给自己放一周假,好好休整并调整心态。
他同学罗米毕业后便在M国定居,闻修越很快收拾行李飞抵当地。
聚会游玩的地点选在邮轮上。银灰色船身映着晚霞流光,玻璃幕墙与霓虹灯带勾勒出宫殿般的轮廓。这哪里是邮轮,分明是座海上不夜城,让人忍不住感慨人类文明居然能繁荣至斯。
他曾多次前往M国,对当地的游玩项目早已熟稔。与热衷喧嚣的人群不同,闻修越抵达邮轮后径直前往客房。
这几天他不适合接触任何工作,关掉了手机,他要彻彻底底地放松,忘掉过去一切放不下的事。成年人不该在感情问题上过多纠结,回去之后,他依然会是那个意气风发的闻少爷。
倒时差的缘故,闻修越整整一天没合眼。他一进屋便躺到床上睡下,这一觉睡得很沉,也很舒服。
醒来时已是第二天中午,阳光透过舷窗泼洒在床沿,远处海面波光粼粼,碎金般的浪花随着邮轮起伏轻晃。
闻修越望着窗外海天相接的湛蓝,忽然觉得在异国他乡换个环境,连呼吸都裹挟着自由的气息,积压多日的沉重心绪也跟着松动了几分。
他洗了个澡,习惯性地精心打理了发型,换上一身白色休闲套装。正准备去吃午饭时,刚打开门,便看到沈易抬起手,正要敲门。
“大美男,我正想找你呢!”沈易同样一身休闲装,一头红发衬得格外潮流,笑着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走吧。”
两人用完餐后来到舞厅,在真皮沙发落座。舞台上正上演百老汇风格的歌舞秀,演员们身着红色戏服,钢琴与小提琴的旋律交织出浓郁的纽约风情,经典音乐剧选段随着舞者的踢踏节奏层层递进,将剧场氛围推向高潮。
沈易朝着一个穿着红色西装外套、内里没穿上衣露出胸膛的高大白人男子扬了扬下巴,“那是罗米的老公,还是个编舞。当初罗米父母得知他谈了个男友,没少和他闹,结果他倒好,直接领证结婚了。”
罗米也在台上,看到他与男友共舞时,闻修越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
“修越,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对那个银毛有意思?”沈易忽然凑近他耳边小声道,“咱们认识这么多年了,你可别瞒着我。”
“不是吧,你怎么这么八卦?”闻修越迅速从思绪中抽离,挑眉看向他,唇角微勾。
“那必须八卦,”沈易和闻修越认识多年,说话直接惯了,“我兄弟长得这么‘倾国倾城’,却连个对象都没有,换谁能不好奇?对了,你这次来怎么没带银毛?他工作再忙,你可是他老板,随时能给他放假吧?”
闻修越轻笑一声,也没明说:“你观察能力倒挺强。”
这话在沈易眼里等于默认,他震惊地瞪大眼睛。
高中时,曾有个容貌出众到令他一个男的都觉得好看的男孩向闻修越表白,却被他拒绝了,这让沈易一直以为闻修越的性取向不是男性。
如今得知这消息堪称重磅八卦,他又开玩笑道:“那你怎么没带他一起来玩?该不会是他甩了京城第一美男?”
闻修越像是没听到这话似的,没有回答,目光专注地投向舞台表演。
很多事情过去了,也就没有再提的必要。
他还记得那天季煜烽说“想对得起家人”“得考虑传宗接代”时,闻修越忽然意识到,尽管自己深爱着对方,也不能以爱之名剥夺他选择人生的权利。
他能做的,只有尊重这份选择。
所以,他选择了放手,这段时间也没再联系过季煜烽。
闻修越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洒脱的人,可莫名的烦躁却在沈易不经意提起时翻涌。
原来自以为筑起的心理防线,不过是薄如蝉翼的纸,轻轻一戳,就碎成了满地狼藉。
看完歌舞表演后,闻修越起身,不经意间抬头,便看到斜前方有个高瘦的白人男孩。男孩看样子也就十八九岁,五官深邃立体,长相张扬肆意,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四目相对间,闻修越察觉到男孩眼中爱慕的神色,礼貌地勾了勾唇,随后便和沈易一起前往邮轮上的射箭馆。
射箭馆静谧奢华,人流比舞厅少了大半。暖黄射灯均匀分布在天花板边缘,照亮墙面的计分屏和地面的箭道标识。空间被隔成多个小区域,每个区域都设有好几道靶位。
闻修越戴上护臂,捏箭搭弦,连续几箭“嗖嗖嗖”破空而出,均正中靶心。
“厉害啊,”沈易看着他游刃有余、毫不费力就命中靶心,忍不住夸赞,“你怎么玩什么都玩得这么好?”
话音刚落,沈易余光瞥见一个年轻男孩朝闻修越走来,那桀骜不驯的气质和那银毛倒还挺像。
“能教我吗?”男孩狭长的双眸微挑,眸光里尽是嚣张肆意,“我看你射箭特别厉害,想学学技巧。”
闻修越客套地说了声“谢谢”,心想自己现在算是单身了吧,教别人射箭并无逾矩之处。
可是,他不想。
“抱歉,我不太擅长教人。”说完闻修越侧身,将身旁的沈易推到男孩面前,“他玩得也很好,你可以问他。”
沈易还在琢磨该怎么撮合这一对,冷不丁就被推了过去。他哭笑不得地看了闻修越一眼,又不好不帮兄弟解围,于是开始教起了男孩。
沈易近距离手把手教男孩,他幽默风趣,三言两语便让箭道里充满笑声,男孩尽管没和心仪的人同场竞技,却也被他的热情感染,玩得十分投入。
临离开射击馆,三人并肩走着,男孩忽然绕过沈易,凑到闻修越身侧,盯着眼前这人漂亮的眉眼。少年性格张扬外放,眉梢扬起似带不羁锋芒,毫不含蓄地问:“为什么不肯教我?是嫌我麻烦吗?我能喜欢你吗?”
“不是,你刚才玩得特别棒,”闻修越侧头看他,声线温柔清晰,“你很优秀——”
“只是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有喜欢的人也能当朋友,”男孩没有因为被拒绝而显露沮丧,眼底带着几分少年人的锐意,“要不要去甲板玩滑板?我玩得超厉害,保证不让你觉得无聊。”
换成以前,闻修越觉得多交个朋友无妨,可现在他不愿再给旁人多余的关注,唇角勾出清浅的笑意:“不了,谢谢。我想先去休息了。”
闻修越和沈易在餐厅用过晚餐,回到客房冲了个澡便睡觉了。
次日上午起床后,他体验了一天没有手机的生活,深感脱离电子产品的惬意。不过,他想知道当前时间,打算看一眼时间后再关机,像昨天一样继续享受邮轮之旅。或许再过六天,就真的能放下了吧。
他按下开机键,手机一解锁便弹出一条彩信。彩信显示发送时间为京城时间昨天上午八点,他因未查看而未能回复。
他点开照片,瞳孔骤然收缩,神经瞬间紧绷到了极点。
再看短信内容——闻总想救他吗?准备5个亿。
第70章
在这一天发了一条彩信、打了两个电话依旧无人接听之后,张泽气急败坏地放下手机,对着季煜烽扯着嗓子喊:“你这个没用的玩意儿!你看看闻修越都不搭理你!”
闻修越始终没有回复,季煜烽第一反应是为他不会被牵连而感到轻松。
可胸口却像压着块石头,怎么都开心不起来。闻修越大概是要和他划清界限了,毕竟自己曾那样辜负过他的感情。
他轻轻闭了闭眼,张泽手里的手机突然响起,季煜烽猛地睁眼,目光死死钉在震动的手机上。
张泽看着手机的来电号码,见事情似乎有转机,愠怒的脸瞬间缓和,嘴角甚至勾起一丝狰狞的笑意:“闻总,您好。”
季煜烽听到“闻总”二字,浑身一僵,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捏住。
“听着,”手机里传来闻修越冷沉的声音,“钱会按你要求送到,但我有个条件。他必须平安无事,完整无缺地回到我面前。你敢伤他分毫,我保证你的下场不会好。”
闻修越深吸一口气问:“他现在怎么样?”
“他现在好得很。”张泽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容,几步走到季煜烽面前,将手机递到他耳边,“你跟闻总说两句,让他赶紧拿五个亿来救你,省得他总担心你出什么事。”
张泽开了免提键,闻修越的话他听得一清二楚。原来他的闻修越还爱着他,就算此刻身处险境,能知道这一点,这辈子也不遗憾了。
季煜烽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目光又缓缓落在手机上,冷淡地扯了下唇角,固执地一句话都不说。闻修越为他付出太多了,不能再让他被人牵着鼻子走。
他知道闻修越还爱着他,就足够了。
“说话,你他妈哑巴了!”张泽没了耐性,抬手一巴掌扇到他脸上。
“别碰他!”一贯冷静的闻修越,声音失控得发颤,“就算你跑了,你们家公司还在海城,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后悔!”
张泽听到这话有些动容,虽然他家公司濒临破产,撑不了多久就会倒闭,但他也怕闻修越报复,态度稍软下来:“闻总,托您的福,我家公司才落到这地步。我不过想从您这儿拿点补偿,五个亿对您来说就跟五万块似的,不算多。您把钱给我,我立刻放人,咱们两清。”
张泽皮笑肉不笑地把手机往季煜烽面前推了推:“跟闻总好好说两句,让他痛快点把钱到位。”
季煜烽舌尖抵了抵出血的唇角,抬眸看向张泽扬了下眉梢,对着手机听筒语调仍像往常般懒洋洋:“你别急啊,我真没事。钱的事就算了,你不用来,你的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还有件事……”他忽然轻笑一声,喉结动了动,“闻修越,老子爱你。”
这他妈成了告白现场,张泽低声骂了句“操”,攥着手机摔门出去,估摸是去外头和闻修越谈条件了。
几分钟后他推门返回,狠狠剜了季煜烽一眼,随后走到三个手下面前低语几句,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末了冲他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离开了仓库。
三个人又开始打牌,估摸着张泽走远了,不会返回来撞见他们说小话。秃头咧开嘴,叼着烟卷眯起眼,随手甩出一张方块4:“虽说现在人质大多难逃撕票的下场,但张少爷这事办得有点不地道,五个亿啊,又不是五千万,五千万撕就撕了。”
黄毛瘦子缩着脖子往门口瞥了眼,压低声音接话:“可不是么,他让闻总去京城东面XX郊区碰头,可咱现在窝的是两市交界的山里啊!这明摆着拿了钱还想坑人……他自打腿废了以后,性子确实越来越阴狠了。”
“得了,少扯这些,干咱们这行就得心硬。”疤脸揉着咕噜作响的肚子,随手把牌往桌上一甩,“妈的,在这鸟不拉屎的山里蹲快三天了,嘴里能淡出鸟来。不玩了,先泡碗面垫垫肚子。”他拎起背包抖出几包泡面,又晃悠悠起身烧水,铁壶底蹭过石桌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给我带一份,我也饿了,等拿到钱出去吃顿好的。”
季煜烽听到这些话,得到了关键信息。自己被困在山里,而张泽告知闻修越的赎金交接点并不是此处。
他如果不自己跑出去,可以断定结局是人财两空了。他垂眸看去,绳子从后颈延伸,两端在胸前交叉,沿手臂绕了几圈,腰部的绳子绕柱缠了五六圈。
这特么绑得跟过年杀猪似的。他身手再好也挣脱不开。越想越觉得倒霉,本想找闻修越复合,结果闹成这样。
说起复合,好像他们那天谁也没提“分手”,不过是情侣间吵了个架而已,哪有情侣不吵架的。
所以,他不仅要活着回去,还要和闻修越继续谈恋爱。
张泽走了,机会来了。
“喂,老子想上厕所,都快憋爆了。”季煜烽冲那三人说。
刚把热水倒进泡面桶的疤脸斜睨他一眼,哼笑一声:“往裤子里尿。”
季煜烽目光凉凉地看向他道:“要不你趴地上张嘴接着?就着你这面吃,省得浪费。”
“你怎么说话呢?”疤脸猛地放下叉子,阴沉着脸起身,走到季煜烽面前,“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临死之前还想受皮肉之苦!”
季煜烽吊儿郎当地一笑:“我就是怕我死了,你也拿不到钱——”他拖长语调扫过三人,“到时候你们提心吊胆跑路,连口热乎泡面都买不起。”
闻言,捧着泡面的黄毛和秃头抬起头,筷子上的面条滑落回桶里,两人对视一眼,喉结随着吞咽动作滚动。
疤脸皱眉:“这话怎么说?”
季煜烽勾了勾唇角:“张泽答应事成之后,分你们多少?”
“五百万。”疤脸下意识接话。
“加一起就是一千五百万,”季煜烽说,“你们觉得他真会给?”
三个人瞬间沉默,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彼此。说实话,张泽从前看似绅士,实则性格阴晴不定,手下稍有差池就会拿他们撒气。
但这人过去给钱还算爽快,所以哥几个才咬着牙跟着卖命干。如今他兜里比脸还干净,爱财如命,别说五百万,能不能拿出五万块都是个事儿,指不定真就白干一场。
季煜烽察觉到他们的情绪变化:“我是真的想方便一下,你们总不能让我死前还憋着一泡尿吧?你们帮他办事不就图钱么?我先给你们诚意,”他舔了舔干燥的唇,“只要让我去解手,少不了你们的好处。三个人还怕看不住我一个?”
坐在桌子上的秃头上下打量他几眼:“你也就像个刚实习的大学生,能有几个钱?昨天那二十万不都让张少爷转走了?”他不屑地撇了下嘴角,低头夹起一筷子面。
“我能管朋友借钱啊,”季煜烽目光扫过三人,故意提高声调,“他别的没有,就是钱多。你们开口要多少,他都能给。”
“真的?我警告你,别和我们耍花招。”黄毛捏着叉子的手顿住,抬头将信将疑地问。
“你们要是不信,可以先试试。”季煜烽朝着墙角扬了扬下巴,“我手机就在那儿。”
刀疤脸抬脚走了两步,弯腰捡起地上的手机。黄毛和秃头立刻放下泡面桶起身,三人凑到一起,脑袋挨着脑袋盯着手机屏幕。
黄毛念叨着:“试试,看能不能打开。”
季煜烽的视线也落在手机上。刀疤脸按下开机键,屏幕亮起。这手机是他和闻修越一起买的,花了一万一,质量确实还可以,之前被摔了一下也没坏。
“我们怎么拿到钱?”秃头凶神恶煞地说。
“你打开微信,有个叫‘Alan’的,”季煜烽盯着屏幕,语气带了几分漫不经心,“她是大学时追我的富婆,到现在还没死心。”
哪来什么富婆?那分明是闻修越的小号。他微信号用了英文名“Alan Wen”,小号为了方便,去掉姓氏“Wen”,只留“Alan”。
三个人按季煜烽说的找到账号,头像是一只黑色拉布拉多猎犬,蹲坐在草坪上吐着舌头。
刀疤脸把手机屏幕转向他:“是这人?”
“嗯。”季煜烽扫了眼头像。
“女人养黑色拉布拉多?”刀疤脸拧着眉,“不都喜欢泰迪那种小玩意儿吗?”
闻修越原先头像是自己靠在法拉利旁的背影,恋爱后才换成了不知从哪找的拉布拉多犬照片。季煜烽嗤笑一声:“有什么稀奇?还有女生养藏獒呢。”
刀疤脸觉得这话有理,没再接话,划开朋友圈页面,指着照片上金发碧眼的女人:“这老外?”
闻修越很爱自己明媚开朗的母亲,朋友圈里还留着她年轻时的自拍照。她穿红色吊带裙站在埃菲尔铁塔下,卷发被风吹得扬起。季煜烽面不改色胡诌:“我们学校的留学生,家里做跨国贸易的,有的是钱。”
看似没问题,可刀疤脸怕这小子给他们挖坑,目光像刀尖般斜斜戳过来:“你跟闻总关系看着不一般,这会儿又说这女人是你追求者?你怕不是忽悠我们吧?”
“我都这样了,还能忽悠你们?”季煜烽扯出一抹带几分狼狈的笑,“你们让我发句语音,她听见我的声儿,保管立刻打钱。”
黄毛咧开嘴,觉得这小子太能吹牛逼了:“你当自己是阎王爷,一发话小鬼就送钱?”
“因为我——是她心尖上的祖宗。”【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