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的坏。


    她被吻得头皮发麻，上不来气，这个人却一点儿事都没有，跟个没事人一样。


    裴玄的吻辗转到她耳际，滚烫的气息擦过耳垂，从喉间漏出一声若有若无的呢喃：“萧萧……”


    声音低哑得像浸了蜜，却让沈一笑浑身发冷。


    “你叫我什么？”


    她攥住裴玄的衣襟的不断收紧，借着营帐内烛火摇曳的光，去看裴玄的眼睛。


    那眼里有她看不懂的情愫。


    裴玄的喉结动了动，掌心还扣着她纤细的腰肢，指腹无意识摩挲着她后颈的碎发：“萧萧。”


    他俯身又要吻她，却被沈一笑偏头躲开，不知道哪里来得念头，他贴着她耳畔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尾音拖得缠绵，“沈筱筱。”


    这次他不说她是沈一笑了，如果她不愿意承认自己的身份，那就让她作为沈筱筱去接受他。


    可她却只觉得讥讽。


    男人就是男人，刚开始时一副对她情真意切、忠心耿耿的样子难道都是装的吗？


    这才几年？嘴里就喊其他女人的名字了。


    ......虽然这个女人本质上还是自己，但沈一笑就是不爽，很不爽，有一种莫名的、自己给自己当了替身的感觉。


    这算哪门子的替身文学？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紧接着是叩门的脆响。


    有侍卫来报，“启禀二殿下，太子殿下带了一队人马在营地外，说是要寻人。”


    “去告诉他，我这里没有他要找的人。”


    随着门闩响动，玄甲侍卫单膝跪地，略带迟疑地开口，“......太子殿下指明要见沈姑娘。”


    沈一笑将对话听在心里，这场景，这氛围……怎么那么熟悉。不久之前，某个人也是这样毫无忌惮的闯进来，搅了一场婚宴。


    奈何这个人没有一点儿自觉。


    裴玄慢条斯理地整理着沈一笑的碎发，怎奈何却越理越乱，两人的发丝纠缠在一起，早已经分不清谁是谁的。


    “告诉裴璟，想要人——”他摩挲着她的发尾，语气漫不经心又带着寒意，“就让他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别这样。”


    沈一笑按住他作乱的手，“我终究是要回去的。”


    裴玄哼了声算是应她，难得没有反驳，而是说:“我送你回去。”


    “别闹了，你本来就送不了我。”


    若是裴玄能露面，以他的性格，他会放任她在裴璟身边守了那么久？他会想这种办法诓骗她过来？


    他这么做，定然是有什么他走不了的理由。


    “我派人送你。”


    裴玄仍然坚持，强硬的拉着她的手腕，一副不想让她走出营帐半步的样子。


    沈一笑哭笑不得，这两人都不能亲自送她，闹了半天也不知道有什么好挣的。


    “我和裴璟的人回去。”


    “不——”


    沈一笑伸出一根手指抵在裴玄唇边，“你听我说完，爹爹认识裴璟身边的人，到时候他看到我和其他人一起回来了，他会担心的。”


    裴玄蹙着眉，一脸的不愿，但又找不出什么理由拒绝。


    终于，他下定决心，“那让我的人也跟着一起去。”


    “......”


    说实话，沈一笑自认自己平时的生活就已经够铺张了，她望着帐外集结的两队人马——这二十几个人，再加上营地外裴璟带来的一队，她有一种仿佛要出征的感觉——不像是送的她回家，倒像是要送她上战场。


    啊对，视死如归，她早就该有这种觉悟了。


    ......


    离京又回京。


    再见到裴璟时，约莫是四月中旬。


    暮春的柳絮扑簌簌撞在朱红宫墙上，沈一笑立在朱雀大街的茶寮檐下，望着远处疾驰而过的马队。


    沈一笑记得不太清楚了，远远望去，只看见裴璟一身素衣，墨发简单束起，自梨花纷杳之中飘渺而来。


    倒像是说书人书里走出来的公子一般。


    这人瘦了许多，怕是也没睡好，眼下积攒着一团不算明显的乌青，显得有些疲倦。


    像是没看见她，裴璟和他身后一群人骑着马，风也似的疾驰而去，只留下漫天飞舞的梨花和没反应过来的路人。


    但冥冥之中，沈一笑心底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叫嚣，只怕事情没那么简单，果不其然，裴璟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便径直回到宫中述职。


    说是述职，其实更多的是向皇帝解释那些坊间流传的风言风语——有人说太子结党营私；也有的说他中饱私囊……


    明明是治水有功之人，偏偏又卷入了另一场浑水里，这就很难让人不去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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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不是有人从中作梗。


    于是裴璟的几个幕僚终于按耐不住，在裴璟回京的这天私下聚在了一起。


    仍是长乐坊。


    一人步履匆匆，他一边推开门一边道:“千盼万盼，太子殿下终于回来了！”


    立即有人瞥了他一眼，似乎是对他这份叫嚷十分不满，“朝里都传成什么了？回来也不一定见得是什么好事。要我看，是福是祸还说不定呢，你别高兴得太早了。”


    那人不以为然，拍了拍他的肩，“任他们传，假的就是假的，还能说成真的不成？陈兄啊，你就是太谨慎过头了。”


    他放低了音量，细细道:“那位可是亲自被陛下下令卸了兵权的，还能拿什么和我们争？”


    “卸了兵权？”


    陈仕林冷哼一声，一把拍掉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你知不知道二皇子去了哪里？”


    那人明显一愣，疑惑道:“哪里？”


    “西南大营，找老将军去了。”


    所谓老将军，正是皇后娘娘的亲哥哥，裴玄的舅舅。


    数十年来，一直驻守边境、操练士兵，平时一点儿消息也没有，逢年过节也没见回来几次，存在感几乎为零。


    他不说话了，皱着眉头思考了好一会儿，才吞吞吐吐憋出来一句：“好端端的......怎么去大营了？”


    陈仕林转身看向王老，举手投足间十足的恭敬：“王大人，您在朝中的时间最久，可否看出什么苗头来？”


    王老抿了口茶水，盯着杯子里打转儿的茶叶发呆，也不知道是听见了没有。


    就在大家都以为他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时，他突然开口，“别的事情我还能说道说道，陛下的心思又岂是我们能猜到的。”


    这些年来，裴璟和裴玄之间就没有谁彻底占据上风。裴璟看似身为太子，实则徒有其名，兵权尽数落到了裴玄身上，他身边只有一堆文官，不过就京中声望而言，可不是裴玄那厮能比的。


    可即便是这样，陛下还是如此重视裴玄，这一遭明贬实升，实在打得他们措手不及。


    “莫不是陛下起了立......”


    陈仕林：“住嘴。这也是你能置喙的？”


    “......”


    几个人七嘴八舌的商量了一晌午，也没有商量出什么名头来，倒是紫禁城里先传来了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