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因果
作品:《宠物医生兽世再就业》 “这就是你的报应!”
金石对望山说这句话时,脸上没有身为猴王应有的稳重,满眼尽是沧桑与懊恼。
而望山虚弱地大口喘气,胸口有对死亡的茫然,也有对疾病的厌烦,唯独没有懊悔。
他的目光落在自己那只残疾的右腿,光秃秃的脚杆下空空荡荡。
回想幼年,他比同龄猴更加强健而灵敏,喜欢在树与树之间横跳,这样惊心动魄的举动常常把他的母亲吓得尖叫,可见他从未失误,也就慢慢习惯了。
谁也没料到,他唯一的一次失误,发生在那样可怕的场景。
鬣狗悄然来袭,它们潜藏在树丛中隐匿身形,嘴角流着贪婪饥饿的涎水,目光却沉稳又冷静。
那天,望山正靠在一棵离猴群最远的树上打盹,树下的簌簌响动引起了他的注意,低头一看,瞬间被眼前景象吓得软了腿。
不远处猴群还在树下惬意地嬉戏玩耍,全然不知危险临近。
望山知道自己有责任通报族人,他试着叫一声,可因紧张喉头僵硬,他发不出嘹亮的呼喊。
于是他只好站起身,准备在鬣狗们之前赶到猴群。
做过无数次的横跳,也成功过无数次,可这一次他看见的不是另一棵树上的景色,而是不断下坠的杂乱画面。
幸运的是,他没有砸落在地面,身体挂在了几根藤蔓兜起的网上,可不幸的是,他所处的高度足够鬣狗咬住他的脚踝。
用力的撕扯中,望山几乎能听到皮肉与骨头分离的声响,他惊恐地大声惨叫,声带几乎要被撕裂,嘴里弥漫着血腥气息。
猴群终于注意到这边的动静,纷纷往树上爬去,鬣狗群不再企图躲藏,一□□似地从各个方向围剿。
而望山的右脚掌已被咬断。
刚开始是感觉不到疼痛的,只看得见鲜红的血液如流水般淌下,心跳撞击鼓膜,望山满头大汗地往下看去:
那只咬掉他脚掌的鬣狗已经几口把自己的战利品吞下肚,脸上溅满鲜血,嘴角挂着一丝狞笑,还不死心地在望山的下方踱步。
他发着抖,赶忙攀着藤蔓向高处转移,越是移动,右脚越是传来阵阵痛感。
最后他痛得实在难以忍受,口中发出呜咽般的哀嚎,与此同时,胸口种下了恨意的种子,而这颗种子以他的灵魂为沃土,在岁月的浇灌下逐渐生长扭曲,盘根错节,直至腐朽枯竭。
他想要复仇。
鬣狗们作为群居动物几乎从不单独行动,想要对幼崽下手更是毫无可能。
所以刚开始,望山选择了因为各种原因离群的鬣狗。
它们有的是为了离群寻找伴侣,有的是因资源不足被驱赶离开,总之望山从不错过它们落单的机会。
第二天早上,鬣狗们便会在自己的领地里发现他们去而复返的伙伴。
可他们无法再次招呼问候,因为对方被剖开了腹腔和心脏,倒挂在树顶,血液将树皮染成黯淡的深褐色,引来无数乌鸦停落在枝桠。
望山一次比一次熟练,从他手下诞生的“作品”也一次比一次骇人,他迷恋上暗红的血液漏下指缝的黏腻触觉,铁腥浇灌腐土,他的恨意和快意得以生存蔓延。
也许是手足同心,他那身为猴王的哥哥撞破了他的秘密。
那是金石做猴王的第八个年头,曾经意气风发的王已有了步入荒淫衰颓的势头,骚扰年轻母猴,排挤年轻公猴,独占资源不愿分享…
尽管如此,望山依然尊敬他的哥哥:
在失去脚掌那段艰难的日子里,是金石不分昼夜地照顾治疗,否则失去那么多血,他根本不可能活得下来。
金石见过他那样不堪而狼狈的一面,明知道他心中恨意,却板着脸孔叫他“收手”。
“杀生不为自己的生存,这样做会引来上天责罚的!”
“别跟我说这些,你强抢母猴欺侮公猴,难道就不会引来上天的责罚吗?”
兄弟俩就这么不欢而散。
望山对于鬣狗群的“惩罚”愈演愈烈,甚至有一次侥幸偷走了鬣狗女王的幼崽,金石对猴群的管理则更加敷衍了事,唯一热衷的就是揣摩天意和滥用职权。
兄弟俩再次见面,第一句话就是金石那句:
“这都是你的报应。”
彼时的望山因为尝试食用鬣狗肉染上怪病,虚弱得连喘气都费劲。
明明猴群也会食用肉类,偶尔会围捕一种比他们体型更小的猴子,为什么吃那种猴子没事,他想吃鬣狗却被“惩罚”。
难道这一切真的都如金石所说,万生万物皆有等级秩序,他捕杀食用位于他“上阶”的鬣狗就是一种罪恶。
难道他生来就是鬣狗的食物吗?望山咳出带血的痰液,愤愤地想着。
接着,魏清潭带着那只狼出现在了猴群之间。
和他的同胞们相反,望山起初对魏清潭并不在意,反而对树枝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他只杀过鬣狗,还没杀过狼呢。
都是些可恶的猎食者,他们的牙齿是否一样尖利,心肺肝肠又是不是长得相似,强烈的好奇心甚至让白石暂时忘却了疾病的痛苦,兴致勃勃地筹备着猎狼的计划。
那天傍晚,一块足以杂碎狼头骨的石头破风而下,却被树枝幸运地躲开,只是砸碎了尾巴。
望山见状,不无失望地藏匿在树影深处。
和他的猎狼计划一同走向终结的,还有他的身体:
食欲全无,身体消瘦,在生命的尽头,望山无法不承认内心深处的恐惧和悔恨。
魏清潭就在此时提着医药箱出现在他眼前,说她能治好这怪病。
不过是为了夺取王位的借口罢了。
金石已经答应帮他举行献祭乞求上天宽恕,望山怎么可能允许魏清潭此刻冒出来捣乱,他做出副感恩戴德的样子,带着一人一狼慢慢攀上高处。
猴子们因为忌惮狼的存在躲到另一边,不可能来得及救她,狼被他找到借口滞留在下一层,方便他事后逃之夭夭,最好这只狼也被活活困死在树上。
女人又开始说起那副假惺惺的话,说什么无意王位,说什么想治好他的病,直到听到她说“想要找出伤害树枝的猴子”时,一抹冷笑浮现在望山的眼角。
趁她毫无防备的趴在木台边缘时,望山用力一撞,心头大患就这么消失在他的眼前。
这样的高度,魏清潭还不怎么灵巧,如果能刚好撞上地面那块石头,肯定能当场毙命…
可另望山吃惊的是,那只狼居然以难以想象的反应速度一跃而起,用身体包裹着魏清潭一同坠下。
这样也好,就算摔不死也会被鬣狗群撕咬致死,异族相恋这样不伦不类的事情,就算没有他,上天也会施下惩罚。
重物落地的巨响引起了猴群和鬣狗们的注意,他们看见狼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抽搐着,嘴角流出血色的泡沫,而那个人类不见踪影。
与此同时,魏清潭正被困于两界之间。
她在混沌中沉浮,前方视线的尽头是无尽的黑暗,而她的侧边,一面如绿色河流般涌动,一面如白炽灯发出耀眼光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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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秒后,魏清潭想起了刚才发生的事情:望山把她推下高台,树枝却忽然跃出将她抱住,然后故技重施地送她回到现代。
可为什么她现在并不在现代?树枝呢?他最后坠落到地面了吗?他死了吗?
一股前所未有的惊慌让魏清潭的胸口急促起伏,她掐住手心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总之要先离开这里去树枝身边。
她先是看向左手边那绿莹莹的一片,伸手的触感像是握住一捧风,又像是划过湖面,耳边是虫鸣鸟叫,再然后她似乎触摸到柔软温热的毛发。
“树枝?”魏清潭惊诧地呼喊了一声,接着她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开。
同时,背后那面白色的“墙”伸出无数根触手,缠住魏清潭手脚将她往墙内拖拽,耳边是车流繁华人声喧嚣。
情况已经十分明了,绿色那边是树枝所在的兽世,而白色这边则是属于她的时代。
魏清潭奋力挣扎起来,她确信这次离开兽世恐怕就再也回不去了,树枝还在等她呢!
可越是挣扎那些触须就收得越紧,魏清潭的脸憋得通红,只觉被绝望和悲伤的阴影笼罩,汗水打湿了她额角的头发,声音沙哑:
“放开我啊!我要回去!”
话音刚落,前一瞬还十分强势的触须们像是犹豫了般卸力,魏清潭也意识到这些触须会被她说的话影响,抱着希望继续道:
“我要回去救树枝!我想回去!”
触须彻底松开了她,绿色盈盈还在流淌着,无声地接纳她。
树枝感觉到熟悉的气息扑面,他不可置信地睁开眼,血色模糊中看见魏清潭焦急的脸。
“魏清潭…你怎么又来了,你没事吧?”
“我没事。”魏清潭用力咬了咬舌尖才压下泪意:
“你这回倒是有事了,有大事…别说闲话了,胸口疼不疼?头晕吗?”
“不疼,不晕…老婆,我是不是要死了…”
“不是。”魏清潭的嘴角抽动了一下,她将头埋得更低:“我不会让你死的,不要乱说。”
“好吧…”树枝声音逐渐低落下去,随后又强打起精神喊她:
“魏清潭!”
“怎么了?”
“我有点害怕…你可不可以抱抱我。”
“…”魏清潭的声音艰涩嘶哑:
“抱什么抱,我正忙着救你狗命呢。”她查看伤口的动作一刻也没停下。
“我不是狗…抱一下嘛…求你…咳!”
树枝胸口白色毛发上干涸的血迹又被染上一层浓稠的鲜红,魏清潭惊慌地扑到狼的胸口紧紧抱住他。
“树枝,树枝!”她既像是说给怀里的狼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我会救你的,你不会死的!我们还要回狼群呢,蝴蝶还在等你!我们还要修房子…你不会死!”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她咬紧嘴唇依旧控制不住浑身发抖,总是冷静理智的头脑此刻混乱得无法思考:
先插管…不对…先止血…确保呼吸通道……她需要帮助!
对!她需要帮助!
汗水滚入眼眶引起一阵刺痛,魏清潭耳边只有树枝逐渐缓慢的心跳声和自己慌乱的呼吸音。
眼泪冲刷干净她的眼睛,她坐起身环顾四周:
空调不知疲倦的吹出凉气,茶几上的汽水瓶覆盖一层水雾,任意门站在柜子上,对着她哈气。
不…不是对着她哈气,是对着她怀里那只失去意识的狼哈气。
她把树枝带到现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