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宫宴

作品:《我送的定情信物是批发的

    当今即位后,唯元夕与中秋两日的宫宴最为隆重,因此这一日,内城中的皇亲权贵大多都要赶赴宫中。而习艺馆与明文堂里又聚集着大大小小的官员儿女,临近下晚,西福街上便被各府的马车围了个水泄不通。


    “前头怎么了?”晏昭坐于车内,撩开侧帘朝外望去,“好半天没动了。”


    “要不奴婢下去瞧瞧?”迎兰的面上也带上了些焦急。


    若误了时辰可就是大事了。


    这时,从前头的马车缝里头钻出来个人,晏昭定睛一看,只觉得说不出的眼熟。


    这不是——


    “秋平!”她小声唤道。


    那小厮听见声音愣了一下,左右望了一圈这才看见晏昭。


    “小姐?!”他带着些惊讶,连忙快步走近了,“您也耽搁在这儿了?”


    “我阿兄还在后头吗?”晏昭听他说这话,便明白晏诤大概也和她一样,被堵在这街里了,“前面是怎么了?”


    “害,”秋平撇了撇嘴,“两辆马车撞在一处了,横在路当间,后面的车走是也走不动。”


    “撞了?可知道是哪家的车?”晏昭带着些好奇问道。


    秋平挠了挠头,眯着眼一边回想着一边慢慢道:“这……应该有一辆是成平伯府的,另一辆就不知道了。”


    成平伯府?莫非是尤婵?


    晏昭立刻回头对迎兰说道:“你去前头看看,若真是东阳县主,问问她是否愿意与我同乘。”


    迎兰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应下了: “是。”


    迎兰走后,马车内就剩了晏昭一人,她端坐在位子上,一手搭于膝头,有节奏地轻点着。


    她的目光落于半空之中,眸色渐深。


    不知过了多久,车外终于传来了动静。


    “真是倒霉。”


    人还未进来,那声音就顺着帘缝钻入了车内。


    随后,车帘掀起,一抹鲜艳的丹红之色撞入了车内。


    尤婵今日着一身海棠纹织金锦石榴裙,配以一整套的珍珠首饰,娇贵中带着些少女的活泼气。


    只是现下她面上满是不愉之色,口里还在不停抱怨着。


    “不长眼的东西……”


    ——“县主。”


    这时候,一道声音打断了她的嘀咕。


    尤婵抬头望去,昏暗的车厢内,面前人玉白的面庞仿若透着莹润的微光。


    她与这位不久前刚回京的右相千金不算十分熟悉,只是在习艺馆中说过几句话罢了。


    不过前几日骑射场上的那幕倒是让她对此人刮目相看。


    在那般危急之下,敢于舍身救人,实非常人。


    救的还是素来与她不对付的盛白卢。


    尤婵神色微微缓和,朝着晏昭一颔首道:“多谢晏小姐了,不然还不知道要耽搁到什么时候去。”


    “县主言重了。”晏昭低头浅笑,朝旁让出一个位置来。


    尤婵坐上后没多久马车便动了起来,她一连叹了几口气,又反复斜眼瞥向晏昭,但是晏昭却一直垂眸不语,似在想着些什么。


    半晌之后,尤婵像是终于忍不住了一样,开口说起刚才的事来。


    “晏小姐,我知道你是好品格的人,所以我也就不跟你说些面子话了。”她神色愤愤地说道,“你瞧见刚才那事没?我看姓焦的完全是故意的,那路如此之宽,怎偏直直地撞上我的车了?定是我兄长之前下了她爹爹的面子,才会如此针对。”


    这话中有一字引起了晏昭的注意。


    “焦?方才撞县主的莫非是焦训之的车?”她抬起头,不经意间问起。


    “哼,可不是,”尤婵翻了个白眼,“那马车侧面的纹样我看得真真的,不是焦家还能是谁家?”


    焦训之…….


    晏昭微微笑了下,出声安慰道:“县主也莫气了,若为此事心情不愉岂不是令仇者生快。更何况今日县主光彩照人,想必是有人自惭形秽,又何必与她置气呢。”


    尤婵一听这话,瞬间觉得浑身舒畅了,她说了一通也算是发泄了些心中的郁闷,便一边伸手接过晏昭递来的茶水,一边说道:“你说的对,不必与她一般见识。”


    晏昭笑了笑,以作应答。


    此后,车内一时陷入了安静,只剩下了轻微的水声。


    晏昭坐在一旁抬手斟茶,淡青色的杯盏中慢慢荡起一圈圈细小的涟漪,她眼睫微颤,思量许久后,这才好似漫不经心地提起:“昭有一事不知能否相问——县主与赵将军是否熟识?上回我见……”


    “赵珩?”尤婵没想太多,大大咧咧地解释道:“他跟我兄长熟悉,上回是我央着他来教我骑射的,你……”


    她见晏昭神色有些不自然,突然灵光一动,想到了什么。


    “你不会是,对他……”


    猛地听闻此话,晏昭心内一惊,下意识开口解释:“不不不,只是之前在晚宴上见过,有些好奇罢了。”


    尤婵一脸“就知道你害羞”的表情,笑着拍了拍她的肩:“好奇嘛……放心好了,我不会告诉赵大哥的。”


    晏昭手中动作一顿,只觉得两眼一黑。


    若是真让她去打听,这不是把破绽往赵珩眼前送吗?


    但是转瞬之间,她又有了主意。


    眼看着少女垂眸,露出些羞涩的笑,轻声说道:“莫要取笑我了,我真的只是有些好奇罢了,县主万不可对旁人说起。”


    尤婵一把挽住她的胳膊,面上含笑,亲亲热热地说道:“我嘴可严实了,只管放心好了。”


    她似乎又想到了些什么,有些犹疑地开口:“不过,他好似有一个什么心上人……回头我替你打听打听。”


    “不用不用,”晏昭吓得一激灵,连忙婉言拒绝,“既然赵将军心有所属,那我也不好做违礼之事,且待后说,且待后说。”


    尤婵像是有些遗憾地应了声:“……那好吧。”


    两人正说着话,马车渐渐地停了下来。


    迎兰撩起帘子,率先走了出去,随后晏昭这才和尤婵依次下车。


    成平伯府和焦府的马车相撞后便有人回去送了信,尤婵的丫鬟留在西府街等着伯府的车来接,而得到消息的尤绍明则是专门候在了宫门口等着自家妹妹。


    尤婵一下车,看见兄长的身影,便激动地提起裙子小步跑了过去。


    “阿兄!”少女开心地在兄长身前站定,俏皮地行了个礼。


    尤绍明笑着摸了摸妹妹的头,换来了一个嗔怒的眼神。


    “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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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我头发摸乱了!”她低声“震慑”道。


    尤绍明抬头看了看她跑过来的方向,而似乎是察觉到他的视线,那晏府小姐朝这边福了福身子。


    “那是?”他不经意问起。


    尤婵回头看了眼,与晏昭对上视线后露出了一个开朗的笑容。


    “是晏小姐,就是上回在骑射场救人的,这次也是多亏她邀我同乘。”尤婵对晏昭的印象不错,已然将对方当作了好姐妹。


    尤绍明似乎也只是随口一问,有了答案后便没有再多说什么,他朝着晏昭一颔首,便带着尤婵向宫内走去了。


    尤婵有兄长接,但晏昭的兄长大概还在路上,不过好在晏家的其他人倒是已经到了,晏昭走过去与祖母、父母都见过礼,便立在一旁静静等待着。


    又过了一会儿,载着晏诤的马车终于停在了宫门口,待他下来后,一行人这才入了宫。


    一路上,晏昭秉持着不乱看少说话的原则,只是闷头跟在后头走着,眼里只有脚下的青砖和前面母亲的裙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感觉一进这宫内就有些胸闷气短,时刻都喘不过来气。


    她心里默念着净心咒,努力平息着不适之感。


    不知走了多久,似乎是终于到了地方。


    晏昭微微抬起头,入眼是画壁垂纱,玉楼金殿。正亭四围摆着两排坐席,亭下金阶处铺的是罗青纱毯,顺着这纱毯又分为左右两席。


    端的是华丽无比,宛若神宫仙阙。


    她跟着母亲与祖母走到左席前方坐下。


    此时席位基本已经坐满,又过了一会儿后,只听得大乐奏响,霎时间所有人都站起了身,低首叩安。


    皇帝车驾声渐近,等到那圣仪停在了纱毯上,随着仪礼司一声鸣鞭,诸王依次上了殿。


    殷长钰跟着襄亲王从晏昭身前走过,晏昭垂着头,只看见他腰际那一枚眼熟的香牌正随着动作轻晃着。


    ……


    亲王在亭边入座后,皇帝这才从车驾上下来,缓步走入正亭内。


    大乐未停,晏昭悄悄侧目看着,只见有宫人捧着首筵端至皇帝桌前,而后仪礼司声乐一变,改为了花乐。这时候,一官袍男子捧着酒盏上到御前。


    晏昭则瞬间想起了迎兰告诉她的宫礼。


    她迅速瞥了身侧的人一眼,跟着跪拜在地。


    要等皇帝喝完这第一爵酒,方可起身。


    耳边乐声不歇,晏昭感觉自己腿都快麻了,这才听见了起身的信号。坐回位置后,跪于一旁的宫侍便为她斟杯进酒,随后她便僵硬地跟着母亲的动作举杯饮完。


    这一套流程下来,才算开宴。


    晏昭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她就怕自己在什么地方不小心出了错。


    ——“今日是中秋宴,诸位不必拘礼。”


    这时,正亭纱帘内,传来一道低沉而冷淡的声音。


    那声音吐字缓慢,但语气威严。


    是皇帝。


    这一句话后,像是发出了什么指令,官袍男子再次捧筵而上,待他退下后,外头便依次走来了一排排的宫侍,将冷食点心依次摆在了众人的面前。


    这第一道是看食。


    ——绣花高饤一行八果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