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挥剑的理由

作品:《诡异求生:我,戏命师,向死而生

    这是苍岚小时候听父母说过最多的话,像一条沉默的伤疤,烙印着她的整个童年。


    那时他们一家居住在乡下的老屋里,日子虽然过得紧巴,但家中尚存微薄温愉,每次晚饭后,劳碌了一天的父亲总会从床底下摸出一个旧木箱,而后从中取出几本边角翻卷的武侠画本,让年幼的苍岚坐在腿上,教她识画写字。


    父亲说,这些画本是他像自己这么大的时候买的,至今都没舍得丢掉。


    画页里,侠客们挥剑如虹,快意恩仇,苍岚虽还不大懂,但她能感觉到,每每讲起里面的故事,父亲疲惫了一天的声音,仿佛也染上了画中刀光剑影的明亮。


    但世事无常。


    几年后,父亲那只曾翻动画页、也曾维持全家生计的手臂被工厂的冰冷机器无情卷去,而当他拖着伤残之躯去讨还公道,竟又被不知从哪来的打手毒打至瘫。


    那段时间里,家里唯一的光源只剩下了摇晃的旧灯。


    年仅十岁的苍岚从床底下搬出装满画本的木箱,她拾起其中一本,指尖抚过画中侠客手中那柄寒光凛凛的剑。


    “阿岚,你父亲的事我们都听说了,差不多就这样吧,日子能过就过,咱们这个村的人,可惹不起那伙人啊。”


    “村长?就因为我是村长,所以我才得为村里的大家考虑,我们是一个集体。”


    “阿岚她娘,别打什么官司了,依我看,这件事就这么算了,村里还有不少人得靠着那厂子吃饭呢……算我求你了!”


    剑光刺目,却照不亮周身的黑暗。


    侠客,真的存在吗?


    可如果存在,大家又怎会对父亲的遭遇不管不顾,甚至是帮着犯错的人说话?


    那天晚上,小苍岚寻了一截沉甸甸的榆木棍,在寂静的庭院里,对着画本上的招式笨拙比划。


    她想以自己的方式成为侠客。


    一晃,数月过去。


    父亲瘫痪后的日子里,苍岚一家的生活如同浸泡在了苦水里。


    母亲白天要去城里打零工,夜里还要照料医院里的父亲,同时奔波于那扬漫长、似永无尽头的官司。


    而苍岚,则像一棵无人问津的野草,独自留在了乡下的中学。


    一堂课上,老师问起所有人的梦想。


    轮到苍岚时,她站起身,声音不大却清晰:


    “我要做个大侠,像画本里的那样。”


    话音未落,教室角落里便爆发出刺耳的哄笑。


    几个去过城里的同学,穿着光鲜的鞋子,轻蔑地晃着脑袋:


    “哈哈,大侠?武侠片看傻了吧?”


    “你爸爸都那样了,你还做梦?”


    “阿岚,你……坐下吧。”


    尖锐的哄笑,以及老师的叹息撞击着耳膜,苍岚在这一刻,就好像被剥光了衣服站在寒风中,脸上火辣辣地灼烧。


    “就因为……不希望我爸爸那样的事再出现,所以我才要当大侠。”


    但她还是握紧拳头,倔强地把这句话说完,才在四面八方的嘲讽和倒喝声中坐下。


    那晚从学校回来,月光清冷,庭院的门虚掩着。


    回到家的苍岚,看到两道黑影正趁着夜色,在自家破旧的木门前摸索。


    看到这一幕,苍岚全身的血液顿时涌向头顶,她回头冲向柴房,抓起那根朝夕相伴的榆木棍,来到两道黑影的身后,喉咙发紧,声音带着连自己都陌生的沙哑:


    “你们……出去!”


    闻声,正在撬锁的男人转过头,月光映亮了他脸上的刀疤,随即不由得嗤笑一声:


    “哪来的黄毛丫头,滚开!”


    见苍岚仍举着木棍不肯离开,另一个身材高大的女人不耐烦地啐了一口,接着抬起一脚,狠狠地踹在她的肚子上。


    一瞬间,剧痛如电流般炸开,身体瘦弱的苍岚闷哼着向后摔倒,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泥地上,五脏六腑都像是错了位,手里的木棍也是脱手飞了出去。


    但她很快就挣扎着爬起,再次死死抓住那根滚落的榆木棍,不顾一切地冲向前,试图阻止那两道身影进入破屋。


    胡乱挥舞之下,木棍竟是意外扫中了那女人的手臂,令她痛呼一声。


    “妈的,找死!”


    男人见状,一把扯过苍岚的手臂,他作势欲打,却被女人拉住:


    “算了,晦气!”


    “看这小崽子面黄肌瘦的,估计家里也穷得叮当响,隔壁那家看着还像样点。”


    说罢,他们推开瘦弱的女孩,骂骂咧咧地转向隔壁。


    气氛短暂地平息下来。


    精神有些恍惚的苍岚倚着土墙滑坐在地,肚子疼得直不起腰,喉咙里隐隐有着血腥味。


    没过多久,隔壁传来翻砸东西的声响。


    “不准偷东西!”


    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苍岚踉跄着跑了过去,举起木棍徒劳地敲打着男人的后背。


    “死丫头,偷的又不是你家东西!”


    女人又惊又怒。


    “不管,偷东西就是不对的!”


    “妈的,找死!”


    男人终于是被惹怒了,他猛地转身,劈手夺过木棍,“咔嚓”一声脆响,将其折断成了两截,


    “狗东西,真把自己当大侠了?”


    伴随这句话一起落下的,是雨点般的拳头和鞋底,一时间,苍岚的世界只剩下了痛楚和黑暗。


    意识模糊前,她蜷缩在地,紧紧攥着半截断棍,木茬深深扎进手心,那点锐痛成了暴力践踏中唯一的锚点,支撑着她没有被这片泥泞彻底淹没。


    直到。


    “远哥,别打了!你下手这么重,该不会把人给打死了吧!”


    “我、我不知道……”


    “算了,别偷了!快跑吧!”


    “真死了人我们可担不起!”


    “……”


    听到逐渐走远的脚步声,苍岚眼皮一沉,这才昏死了过去。


    后来邻居太太回来,看到被翻得一团糟,却没有什么严重损失的客厅,和倒在墙角还抱着半截断棍的苍岚,既是震惊,又是有些惭愧地通知了这命苦孩子的母亲。


    “傻孩子……傻阿岚……”


    “家里哪还有值钱的东西……命要紧啊!”


    等意识稍微清醒时,母亲扑过来,枯瘦的手抖得厉害,抱着床上的苍岚,声音破碎得不成调。


    她的眼泪大颗大颗地落在苍岚的脸上,冰凉又滚烫,而后者沉默不语,只是静静地靠在母亲粗糙的衣襟上。


    促使她挥动手中之物的理由,从来都不是那几件破旧的物什。


    而是父亲曾经的愿景。


    是母亲被生活压得几近消失的脊梁。


    是自己心中。


    始终不肯熄灭的火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