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18章

作品:《亲爱的宋青窈

    先前在药店买药时,那个叔叔说什么白药,林晚回了句之前买的还有,就被她记在了心上。


    林晚掀起眼皮一看就知道她在想些什么,淡声道:“没有,是上次买的,没用完。”


    两人离得近,说话间呼吸喷洒在裸露的胳膊上,绒毛颤动,宋青窈觉得那一块皮肤微微发痒。


    低低哦了一声,想起自己之前推她撞到桌角的事,细细绒绒的眉轻轻拧起。


    不会是上次撞得很严重吧?姐姐看起来又很瘦弱……


    自以为隐蔽地瞥了一眼林晚的腰,眼里流露出纠结。


    臭小孩,心思就是重。


    林晚腹诽,手上动作不停,根据小孩细微的反应调整着棉签的力道。


    上次撞上桌角,腰上青紫了一大片,脚也肿胀,怪吓人的。


    麻烦蔡姐用红花油揉了之后第二天扩散得更广,她就去买了云南白药,才知刚碰撞出来的淤青是不能揉和加热的,不然淤血会扩散得更大。


    擦完碘伏,又给破皮的地方上好药膏,她收好拉开抽屉找上次买的喷剂。


    躬身弯腰间,长袖贴身的打底勾勒出身形,像一张柔韧漂亮的弓,掉落的碎发遮住了侧脸,灯光和发丝一起柔和了面庞,攫取了宋青窈的全部目光。


    后来回忆起她的样子,总觉得像梦一样,一切都加了滤镜变得柔焦。


    许多年之后,她也一遍一遍地问自己,怎么就心动了呢,是什么时候心动的呢?


    说不清,大概爱是与生俱来,合该如此。


    少顷,林晚拿出喷罐摇了摇,站回床前对她说:“来,伸手。”


    小孩乖顺地往床边挪屁股,小心翼翼地,动作僵硬,生怕碘伏沾到床单上。


    拉过她的手,避开那些伤口,给肿胀青紫处都喷上喷雾。


    喷过的地方凉丝丝的,宋青窈只觉手臂处林晚握着的地方,肌肤相接的那种冰凉又轻柔的触感,惹人留恋。


    “姐姐你这里也有个月牙。”化身盯盯猫的她看到林晚左手食指处的月牙痕迹,大为惊喜,“我也有!”扬起小脸,弯起的眼睛里全是林晚,神情满是为两个人有共同点的喜意。


    “嗯,是有一个。”林晚点头,没太大反应。


    专心处理事情的时候,她大都冷脸没有表情,显得生人勿近。


    四五岁时,便是要去割草喂猪的,镰刀的手柄粗得怎么都握不住,不熟练时滑脱割伤手是家长便饭,这个印记就是这么来的。


    孩子皮肉愈合能力快,当时长合没有留下痕迹,长着长着却变成了月牙形的印记留下。


    她和她本就是一个人,伤相同印记自然也相同。


    倘若迷失,人也会认不清自己,但有些印记和胎记一样,烙在身体上。


    平淡的回应浇灭了情绪,小孩扬起的眉毛和嘴角落了下来,点了点头,又去盯她喷药的动作。


    那细致小心的动作,会让她觉得自己也被珍视着,和她羡慕过的所有孩子一样。


    喷完药,林晚让她先睡,自己去浴室洗澡。


    小孩顺从地点头,看着女人三两下将头发高高挽在头顶,露出光洁的额头,脖颈纤长,更加显小。


    明明就是姐姐,怎么就非要当阿姨?


    浴室的门合上,宋青窈坐在被子的围堆里,眼神飘向周围,房间没太多变化,枕头旁的那只大狗狗笨笨呆呆地看着她。


    摸了摸确保药都干了,她才趴到被子上,撅着屁股和大狗面对面,鼻尖都要蹭上了。


    这只狗也是大耳朵,和送给她的那只有些相似,只是全身都是棕色的,毛短短的,也没有黄色的围兜。


    她觉得它有些像林晚,眼睛呆呆的,空空的,缝制的嘴巴平平的一条线,却又在两边生硬别扭地翘起。


    “大狗狗你好啊,我叫宋青窈。”她凑近蹭蹭狗狗的鼻子,与它悄声说话,“你叫什么名字啊?”


    自从开始训练普通话之后,她的话逐渐变多,平常除了林晚也没人同她大量说话,她就学会了同送的毛绒小狗交流、讲故事。


    “我的小狗叫卷卷,姐姐有给你取名吗?我和你说,姐姐是我遇到的最好最好的人了......”她絮絮叨叨,似乎有说不完的话,趴累了,就翻了个身平躺下,抱着小狗深吸一口。


    真好,和林晚姐姐的味道一样。


    浴室里的水声哗哗作响,室外的灯光温馨笼罩,一切和谐得不像话,人们总期盼停住的大概就是这种时光。


    林晚出来时,小孩安静地窝在靠门那侧的一角睡得正香,两条细细的胳膊圈着玩偶,被子微微隆起一个小包。


    她走过去打开台灯,关了顶灯,坐在藤椅上晾头发。


    毛巾搭在藤椅上,身体窝在椅子里,手撑着头,颓废地躺着,未干的头发铺散在毛巾上,表层垂落的那部分,发尾处的水滴滴答答在地板上积了一小滩。


    身体里还残留着听到那几人退学处置的愉快,雾蒙蒙的眼睛看向灯光无法到达的黑夜里,虚无,迷离。


    小孩睡在床头灯无法完全覆盖的那侧,小小一团,看不清晰。


    她想起初见的雨夜,那种新奇又惊喜的感觉恍若昨日。


    那夜,宋青窈冷得发颤的身躯,母亲的关切和体温,她泛滥的回忆和遗憾,无比清晰。


    雨不大,只是那天她俩都没带伞,湿了满身。


    在这偷来的时光里,她诚惶诚恐地做着自己力所能及的改变。


    本以为到此会庆幸而无憾的离开,临了还是觉得时间短缺。


    人总是这样,劝慰的话对自己说了一轮又一轮,贪恋仍旧忍不住滋长。


    刚开始只是觉得再见一面就好,到如今羁绊重连,难以割舍。


    有的时候她认为自己贪恋的是年轻时母亲的温度和面容,有的时候又觉得是这个别扭懂事,将拥有她未曾到过的,灿烂的未来的小朋友。


    分不清。


    头向后仰搭在藤椅上,她阖着眼放空,手垂落在椅子外。


    不一会又默默笑起来,其实这样也很好。宋梦可以成为宋梦,宋青窈不会成为林晚,就好过了所有。


    头发晾得久了,搭在椅背后的毛巾水吸了许多,沉甸甸的湿气。


    抽了条干毛巾随意擦了擦,裹着头上了床。


    潮湿与冷意惊醒了睡在旁边的宋青窈,她迷迷糊糊在黑暗里睁开了眼睛,没有说话。


    小心躺在身侧,林晚按了按鼓动的太阳穴,侧过头去看宋青窈,小孩就像个小火炉,呼吸清浅,跟幼猫一样。


    “姐姐,你要出国了吗?”等了一会儿,宋青窈带着睡意的声音响在夜里。


    心中装了太多问题,她想问林晚最近去哪了?在忙什么?以及最关心的,是不是真的要出国了?


    可久等也不见林晚出来,抗拒不住睡意躺在被窝里睡了过去,现下稍稍清醒便抓紧问。


    这个问题在她心里装太久了,分量超过了所有的疑问。


    她惧怕着林晚的离开。


    装睡?


    借着昏暗的灯光,林晚揪了揪臭小孩的脸,不知是不是错觉。手感比之前好了些:“不出的。”


    她不会撒谎骗自己。


    “那你不会离开对吗?”小孩彻底清醒,坐起身向林晚伸出手,“我们拉钩。”


    拉钩约定,承诺永恒。


    这是孩子之间的约定方式。


    “幼稚。”林晚点了点她的头,玩笑着吓唬她,“快睡,不然让大灰狼把你抓去吃了!”


    她不想像妈妈一样,拉完钩后再也不见,也知道自己最讨厌别人不遵守约定,林晚做不到,所以不拉钩。


    “我才不怕。”小孩嘟囔着,固执地举着手等她。


    等了一会儿,林晚率先败下阵来,坐起身:“好,拉钩。”


    论固执她还是比不上小时候。


    一大一小两根小指勾在一起,大拇指用力盖在一起,好似越用力约定越牢固一样。


    亲爱的宋青窈,我永远不曾离开,只是见到需要时间。


    所以,当发现离别时,请不要难过。


    得到了想要的保证,小孩心满意足地躺了回去,还替林晚拉了拉被子。


    “窈窈,你快乐吗?”林晚侧头,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只是忽然想问。


    快乐这个词对她来说太过陌生,陌生到她想寻求宋青窈的答案。


    幻想也好,求一个心理慰藉也罢,她就是想问问。


    宋青窈歪着头,思考着。


    快乐吗?快乐的。


    和妈妈在一起生活,和林晚成为朋友,和笨笨话痨精姜意一起放学,而且王丽丽几人还被退学了,这是她以前想也不敢想的快乐。


    宋青窈:“快乐的。”


    把隔在中间的狗狗推开,她不断挪近林晚,炙热的小火炉,将长久缠绕的寒驱散开。


    “那就好。”她没白来。


    第二天清晨,生物钟和窗外的鸟鸣声将宋青窈唤醒。


    甫一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如同抱枕一样被困在林晚的怀里,强烈的安全感和温暖让她忍不住升起嘴角。


    看向睡得不太安稳的女人,她轻手轻脚地收回手脚,向下一缩,脱离了林晚的怀抱,滚到旁边从被子里钻出来。


    她还要去上学。


    怀里的热源离开,循着小孩行动间刻意压低的抽气声,林晚一把将她捞回了被窝。


    一时间,宋青窈又被困得一动不能动,心里急切却又不敢大声,哄着她:“姐姐,我上学要迟到了。”


    “我给你请了两天假,再睡会。”林晚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成功止住了她挣扎的动作。


    小孩安静地窝在被窝里,拨开糊在脸上的头发,调整了下姿势让她抱得更舒服些。


    在后来的回想中,宋青窈总觉得那两天像是偷来的一样,过得不留痕迹。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