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通州码头

作品:《姝色可堪折

    杨霜枝示意杨敏之张开两臂,把补好的衣物都摞到他的胳膊上让他担着,又道:


    “父亲让你这几日去码头等着接应陆家叔父,可别误了时辰。听父亲说,陆世叔一行人坐船从杭州过来,约莫还有一两日就到通州码头了。听说坐的是江南大漕商江家的商船,在路上的十几个码头都只补给,不停留。一路上也无法传信过来,估摸着快到了……”


    已折叠的补好的衣物一件一件压到手肘上,心也随着往下沉下去,直到后来听大姐说河运码头,杭州,水路……某个关窍在心中忽而灵光一闪,还没容他捕捉到,又溜走了。


    杨敏之捧着衣裳出门,和杨清正好撞上,顺手把衣物塞到杨清怀里,两人回到回鸾院。杨源忙完了白天的事,就着烛火在温书。


    院子边上种了一棵石榴树,绽放了一树的艳丽花朵,宛如女娘们的洒金罗裙,从高高的树梢到低压的枝头一路绽放,拖苒到青石铺就的地面。期间又从旁边的围墙上边挤过来一支鲜绿的栀子花枝条,依偎着石榴树,颤巍巍的垂下来,从枝头抛下一朵清丽白皙的栀子花,娇滴滴的,我见犹怜。


    杨敏之凑过去,拨开红艳艳的石榴花丛,伸手想要去折栀子。刚触到柔软的花瓣,仿佛陡然被烫到一般,手指一跳,缩回了手,花朵从他指尖逃逸出来,在枝头晃动着慢慢停下来。


    回到房中,闭目冥想少时所学的地理志书,然后将通州……杭州,泉州……草草画到纸上,凝目看了良久,把纸凑到灯台上烧掉。片刻,纸张烧焦的气息消散,栀子花的香气却还盘旋在手指间,若有若无。


    隔壁侯府,青鸾院中。


    张姝沐浴过后又休息了一会儿,从院中掐了一朵栀子,插到胸口处中衣的盘扣上,清香萦绕。


    虽然张姝还是如往常一样娴静,喜鹊却觉得姑娘这一晚上心情都很好。带着一股小心翼翼的雀跃,低头嗅花香,莫名微笑了好几次。栀子花香怡人,但也值得这么高兴么。喜鹊搞不懂。


    何氏明日进宫见贵妃,过来问她还有没有什么话想带给姑姑的。


    张姝想了想,无非是些平安吉祥的话,母亲都会带到,也无须她多说。


    摇了摇头,搂着何氏的肩膀,凑到耳边轻声问道:“娘还记得跟我爹刚认得的时候的事么?”


    何氏一愣,笑了。说出来的无非还是她小时候哄她的那些话,二人门当户对,年貌相当,父母之命,媒人说和,便成了一对眷属……


    她不依:“您为何心悦我爹呢?”


    她小时候有一阵还特别嫌弃爹爹呢。爹常年杀猪,身上有一股难闻的土腥气。张姝对气味最是敏感。捂着鼻子,嫌爹爹臭,不要爹爹抱。爹也不气恼,雇了伙计干活不再亲自动手。买了熏香放家里,每日从外头回来都用澡豆沐浴好几遍。


    何氏心念一动,打趣道:“娇娇儿喜欢什么样的郎君呢?”


    她和侯爷有意招郑璧为婿,明日进宫会跟贵妃娘娘通个气,今晚过来本也是想旁敲侧击问问女儿的意思。


    张姝“啊”的一声娇呼,面颊羞红,别过脸去,伏在何氏肩膀上,闷声赌气道:“娘,您定是恼我了!我以后再不问了!”


    她像只鹌鹑一样埋在母亲身上,无论何氏如何哄她,就是不说话。


    何氏见女儿害臊成这个样子,心中既柔软又觉有趣,也不再追问。


    张姝拿手绢覆在脸上打了个哈欠,朝身后的床榻倒过去,翻了个身转成侧身而卧,声如蚊蝇道:“女儿困了,明日还得跟蓁蓁学骑马呢。母亲也早些歇息去罢。”


    何氏温柔的拍了拍她的胳膊,吩咐喜鹊伺候姑娘就寝。


    一夜无话。


    次日。


    通州运河码头。


    这里是京杭运河北边的起点,京畿以东最大的门户。只是这个门户与别个不同,不通平地,通往大河。每日上千艘船在河上来回穿梭,千帆竞发,昼夜兼济不停歇。


    早上,杨敏之和杨源一过开禁的时辰就打马出城。杨清也一早去官舍给郑璧送信,杨敏之请他过来一同接应程道衡一行人。程山长此番来国子监讲学,以杨敏之对国子监的了解,其太学生的学问恐怕不能令这位大儒满意。


    三人在码头汇合。码头平日里也是繁华热闹之地,但从来没有像今日人这么多。


    杨敏之料想的不错,因为河运码头漕船失火,锦衣卫下了一道提前宵禁令,反过来又影响到码头的船只停泊与离港。从昨晚宵禁令起,一天还不到,已然乱成了一锅粥。


    找了个茶肆坐下,茶博士忙得无暇顾及。


    等候良久,一个粗使婆子提了一壶茶上来放到杨源面前,笑眯眯的说,她家窈娘请小郎君和两位郎君吃茶。


    三人不知所以,杨源更是一头雾水。三人齐齐冲粗使婆子回头的方向望去。


    茶肆下方有一处石阶,沿着石阶往下是一圈河堤,近处搭了三五处棚子,是茶肆摆在外头的摊子。不少客人坐在棚子里乘凉,喝茶,眺望远方河运码头的出入口港湾。


    其间坐一个满头珠翠的年轻女子,手里抓着一把炒瓜子,边吃边朝杨源坐着的方向笑得肆意,挑高声音娇声问道:“小郎君,这几日怎么不来找姐姐呢?”


    除了杨源,她也看到另两个俊逸倜傥的郎君。虽着常服,但一看坐立行止的风范就不寻常。她有心攀附,却不敢随意招惹。


    杨源大窘。他忆起来,这是那日他跟踪秦韬到码头时,秦韬留宿的花船上的那个船妓。


    别说郑璧看他的眼神变了,刚才船妓恣意调笑的声音太大,台阶上下喝茶的客人都听见了。


    “公子,不是这样的……”杨源急道,面红得仿佛要滴下血来。


    郑璧从怀里掏出几文钱,笑嘻嘻递给婆子,道了一声谢。婆子欢喜的接过,福了一礼,转身离开。


    在郑璧的刨根问底下,杨源尽管很不好意思,还是压低声音把上次跟杨敏之讲的暗中跟踪秦韬的情况跟他又说了一遍。


    杨敏之自然一口不会碰窈娘送的茶,等他们二人说完,起身离开,准备去泊船港湾打探消息。


    郑璧跟杨敏之约半个时辰后在码头总管衙门见面,和他二人别过,提起茶壶下石阶往河堤走去,看那情形竟然是去找那窈娘去了。


    杨源愕然张开嘴合不拢来。


    挨着摩肩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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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踵的人群和就地摆摊卖货的货摊,杨敏之和杨源一路行至出入港口,也就是码头上下货物和船客的地方,不远处就是宽阔浩瀚的运河。


    刑部的人在此盘查,恰碰到刑部主簿老范。


    老范朝杨敏之快步走来,眉开眼笑:“大公子,多日不见,别来无恙乎?”


    漕船失火一案,死了两个船工,刑部着仵作已验过尸首,两人身上均有火烧和刀斧砍伤的痕迹。


    据漕船的管事和其他船工说,这二人经常私自赌钱酗酒。这回两人也是偷摸在舱底赌钱,起了龃龉,械斗起来,打翻了灯油和酒缸。船上恰好存着桐油还未卸货,于是就火烧连城一般,燎了左邻右舍几条船。


    刑部官差查完,大致是这个样子,若再没有新的线索便可结案。


    老范说完,不待杨敏之问,又附耳主动说道,刑部已派人去南边找寻卢梦麟的下落,是生是死,约莫不过十日就有回话。


    生,大家都好说,该继续去漳州服流刑的继续去。


    若是死……杨敏之的眉头蹙起。他本不介意卢梦麟去死。但,在眉州他与父亲的争执因此而起。父亲朝他叹责道:“当年你入京时,不过一十三岁,卢温亦曾教导过你!”


    卢温是帝师,与万岁的情谊随着万岁年龄渐长直至成年亲政,这十数年来,渐生隔阂与疏远,最终被迫告老致仕。但万岁不曾迫卢温去死。


    卢梦麟若死在父亲新任首辅之际,朝廷和天下士林会如何看待父亲?


    杨敏之瞥他一眼,道:“刑部没人了么?”找寻卢梦麟有他,漕船走水查案也有他。


    老范讪讪的,他在刑部原本只是负责文书往来与签发的。从年初卢梦麟获罪,因结党一事牵连了不少朝廷官员,刑部大牢里关押的不止其余五部的罪官,还有刑部自己的人。


    听说杨敏之此行是来接人的,老范忙说,千帆陆续抵达,他等的商船也约莫快到了。


    杨源不解,要出港的船若一直不能正常出发,从南面过来的船又在源源不断的往这边发,码头岂不乱了套?


    老范乐呵呵道,现下,码头总管衙门、锦衣卫和刑部三方都查验过的船只,这几日陆续均可放行。只要有靠谱的文书,还可以更快离港。


    退一步说,从码头往西北拐一个弯,就是运河的支流,可容纳上百船只周转,现已专门用来作为船只南下出港的港口。


    杨敏之和杨源朝老范所指的方位望去。大河宽阔,烟波浩渺。水面上帆樯林立,遮蔽了大半河道,实看不出运河主干和支流的分际在哪里。


    极目远眺,白茫茫处,有沙洲,有连绵成片的芦苇。芦苇和天际、水面呈青绿一色。想必沙洲那边就是支流了。


    时而有几只停在桅杆上的褐色水鸟,发出婉转的叫声,极快的扇动着翅膀,向远方的水泊和沙洲飞去。


    若视线可以如飞鸟一般翱翔,往老范所说的西北方向的水弯再延展开去,那边就是与陆家等一些京中勋贵的马场相接的平原。


    ……


    昨日,听那张家女娘与陆五娘说,似又改变了主意,此时应正在陆家马场。


    杨敏之收回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