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怀瑾也不是全然没有松快的时候，何辞盈眼神不着痕迹的扫过左边穿深紫色外袍的嬷嬷，这位是韩皇后的人。


    这位嬷嬷很灵泛，头天到侯府就把自个的来历交代给怀瑾了。现在她和怀瑾配合的很好，没有特殊情况时，她就和另外一个嬷嬷一道照本宣科的教授怀瑾。同样，怀瑾也不会对她另眼相看，有时反而表现的更器重另外一个嬷嬷。


    若她或是怀容去见怀瑾，这位嬷嬷就会想办法打发了另外一个，让她们叙话。


    最要紧的是，这位嬷嬷会背着另外一位偷偷教怀瑾些东西，按怀瑾自己的感觉来说，这内容不像是在教一个皇子妃。


    不是皇子妃，想到这，何辞盈伸手按了一下眉心，韩皇后这样的行为，再加上前次见面时她话里的意思，她这样有把握三皇子能在短时间内登基，莫不是她已经对皇帝出手了？


    管他呢，左右宫里的事情她又不清楚，静观其变就行了。不论是韩皇后，抑或是三皇子，需要她出力时他们自然会想办法告知她。


    把思绪从其他地方拉回来，何辞盈就见侯夫人又有了新动作。


    关于后日的行程，方才侯夫人只说了一句我已经帮你们准备了，等着出去玩就得了。


    接着她又继续指着礼单给怀瑾传授经验，看她手指的位置，已经是最下方了。


    这会礼单到了底，侯夫人端起茶抿了一口，又一抬手，一个丫鬟便自然的靠过去听她有什么吩咐。


    这丫鬟才出去，侯夫人就说：“像这样由别家送来的礼单，也是会变的，你们要学会根据人家送的节礼的价值恰到好处的送一份回去，可不能年年一样。例如咱们府里日常用度的采买一般是五年一换。这再是实在的老字号，倘叫他们生出了咱们非其不可的心思，就容易生事，还不如多费些功夫，隔个几年就换上一换。”


    “这货源一换，送出去的东西就要变，怎么挑选，怎么搭配，就是走礼的重中之重。”


    怀瑾轻声细语的说：“母亲说的是，女儿受教了。”


    何辞盈单手杵着下巴，懒洋洋的说：“母亲，我还不用学这些吧。”


    侯夫人隔空指指她，“你呀，现在不学以后谁教你。”她的神色间不见恼怒。


    接下来的时间里，侯夫人在说，她和怀瑾在听，偶尔她会反问两句，可怀瑾却不能问，没听明白只能等回去后嬷嬷再教。


    待够一个时辰，周怀瑾领着两个嬷嬷施施然走了，她回去就要以今天侯夫人讲的内容为延伸，学习怎么鉴赏物品的价值之类的。


    何辞盈看她小步小步的挪出去，问侯夫人：“母亲，怀瑾要一直这样到什么时候？”


    侯夫人轻叹一声，“要到大婚前一月，教习嬷嬷才会回宫。”


    “嗯？那这样岂不是很快了。”何辞盈眼睛亮了，韩皇后肯定会出力的。


    侯夫人以为何辞盈是把这件事想简单了，在她的角度，大婚听着好像近在咫尺，可实际上圣旨里没有把怀瑾和三皇子的婚期定下来，这没个看得见的期限，真是让人煎熬。


    若是普通人家，还能商量个日子，可对面是皇室，她们除了等，也没别的办法。


    怀瑾的事她无能为力，可何辞盈的事她却有办法。侯夫人的注意力又转移到面前的人身上，她脸上的笑意被凝重替代，对何辞盈说在碧水来禀报前她已发现了府里的风声。


    “这些下人，这两年是愈发狂妄，胆敢议论主子的是非。”


    侯夫人常年管理侯府家事，对这些有名有姓的仆妇，她不说全然了解，也有个七八成的把握，这流言蜚语能以这样的声势蔓延开，背后定有人指使。


    “盈儿别担心，像冯婆子这样的我手里已经捏住了几个，拔出萝卜带出根，这回我定要把这些人料理干净。”每次都对着她的孩子出手，侯夫人下定决心这次一定要查清楚。


    “冯婆子是谁？”何辞盈仔细回忆了一下，她好像不认识这个人，可侯夫人特意把这人点出来，想来是觉得跟她有些干系。


    碧水惊呼一声，凑到她耳边对她说是她们第一天来侯府时讨赏不成的粗使婆子。


    何辞盈这会想起来了，她当初好像还想用这人钓鱼来着，只是后来这冯婆子一直没动静，时间久了她也就忘了，没想到最后这人还是掺了一脚。


    要论对后宅的掌控，忠顺侯肯定是不及侯夫人的。上回他打了侯夫人一个措手不及，又借着灯下黑来掩护，才把这事混过去。


    这回…倒是个好机会，何辞盈蹲到侯夫人跟前，问她：“母亲，你有没有觉得可疑的人选？”


    这么大的姑娘了，这动作太不像样，侯夫人伸手把她拽起来，“不论是谁，母亲总能给他个教训。”总归不是二房就是三房，身为长嫂，她有这个权力。


    “真的？”何辞盈顺着她的力气站起来，好奇的问。


    “总不能是你祖母或者你父亲吧。”话一出口，侯夫人自己都觉得可笑，摇摇头否定了这个猜测。


    “是啊，总不能是他们。”侯夫人听着何辞盈说话的语气怪怪的，可她也没多想。


    该说的都说了，出了正院的门，何辞盈被一个书童打扮的小厮拦住了，这人是三少爷周明熙的书童。


    还不等何辞盈问他要干什么，他殷勤的靠近，“大小姐，我家公子听说您想来探望，心里很是高兴。本来公子还说要等小姐好全了才能见面，可方才我遇上了正院的人说瞧见您去看望夫人了。小人心想这可不就是痊愈了，就冒昧的来了。”


    “不知大小姐现下可有空？我家公子这会可有精神了。”


    这是周明熙发现他母亲做的太过，出来帮着找补了。再瞧这书童的忐忑模样，何辞盈没有为难他的打算，点点头就随他去了二房。


    到了二房的地界，江氏就热情的出来迎她，嘴里不住的说她面色红润，一看就是大好了。


    何辞盈跟她寒暄两句，就被书童领去周明熙的房间了。


    她和周明熙身份上是隔房的堂兄妹，加上周明熙知道她要来，肯定不会衣衫不整的，所以去他的房间也无碍。


    见到人，何辞盈都压不住脸上的惊愕，比之上回见到周明熙，他整个人精气神更差了。


    “大妹妹今日怎么忽然想来看我？”


    周明熙身量很高，可身子单薄了些，他说完话就咳了一声，连带着身子都振了一下，然后才扬起笑意招呼她。


    “瞧我这话说的，大妹妹别见怪，快坐。”


    “我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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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亲有些莽撞。”周明熙面带微笑，一边招呼下人给何辞盈上茶点，一边这样对她说，他知道何辞盈听得出他母亲话里的意思。


    “她这十多年就顾着我身体不好，觉得家里人都要让着我，久而久之得罪人了都不知道。”


    何辞盈接过茶说：“三哥过虑了，二婶的一片慈母之心，家里人都只有钦佩的。”


    这只是客套话，周明熙心知肚明，可他也只是笑着回了句：“多谢大妹妹体谅。”


    然后他就等着何辞盈说话，毕竟这莫名其妙的忽然想来看他，应该是有事才对。


    不出他所料，何辞盈问他：“三哥，我心里有些好奇，大哥这样害你，你为何还能帮他求情。”


    周明安准备的水仙，导致他本就弱的身体雪上加霜，连科举也去不了，可周明熙却为了帮人求情，伤了江氏的心，到底是这人道德品质太高尚，还是不把他亲娘当回事。


    “自家兄弟，我如何忍心。”周明熙说。


    说完他就发现何辞盈睁着眼直直的盯着他，摆明了不接受这个答案。


    周明熙也盯着何辞盈，这样莫名其妙的行为持续一会后，他又开口了。


    “好吧，我其实没有那么高风亮节，”周明熙眨眨眼，“大妹妹也瞧见了，我的身体太弱了，也许哪个冬天的一场风寒就能让我再也醒不过来。”


    “母亲一直不愿意面对，总说若不是大哥，今年我就能下场，像二哥一样得个功名。可事实上，我的身体哪怕真的下场了也考不完全场。大哥的作为，也算是给了我母亲一个理直气壮的借口。”


    “父亲到了这个岁数也只有我和大哥两个儿子，若我没了，大哥又被母亲出手毁，父亲不会让母亲的后半辈子好过的，所以我替大哥求了情。”


    周明熙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对何辞盈说这些，他面上的笑有那么一瞬带着苦涩与自嘲的味道，可他调整的很快，话音刚落就又变回了往日的他。


    他说了，何辞盈听了，然后他们就默契的换了别的话题。


    “三哥，我听人说你这病本身不重，只是要照顾的很精心。”


    “是，想来大妹妹你也知道，我闻不得烟味，一闻就会激起我的咳症，大伯连皇宫内造的炭都买回来给我用过，可就连这样的好东西我也受不了。”


    “这样一来二去的，一入冬，我就要被冻病，这一病，咳症就会犯。”


    怎么听着有些像是过敏，那烧炭火肯定是不行了。不能闻到炭味却又要暖和，何辞盈思索着要怎么达成这个条件。


    脑中一闪而过的灵光被她抓住了，盘个火炕就能解决这个问题啊。


    何辞盈看向周明熙的床榻，她能看出来这是上好的黄花梨木造的，这样的成色，江氏真的把最好的都给了周明熙，好在这个儿子没白养。


    她略微迟疑了一会，问周明熙：“三哥，你介意换张不怎么样的床榻吗？”


    不知道何辞盈为什么这样问，但周明熙还真的考量了一会，他伸手把褥子拉起一个角，瞧瞧床板，觉得用什么木料做床对自己毫无影响。


    于是他很肯定的说：“我不介意。”


    既然本人都同意了，何辞盈一拍手，“那好，三哥，我给你盘个火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