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赌什么？”韩嫣抹掉眼泪，带着鼻音问。


    “就赌……”金允荷扬起下巴，“赌这个世界，到底是不是真的！”


    韩嫣被这荒谬的提议逗乐了，酒精让她更容易接受这种疯狂，“哈……怎么赌？”


    金允荷哈哈一笑，伸出手，“把你手机给我！”


    韩嫣不明所以，但还是把手机递了过去。只见金允荷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点了几下，直接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至龙啊？”金允荷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醉意和熟稔。


    “我们在南山塔这边新开的露台酒吧……对，都喝了不少……嗯，你知道素珍家地址吧？过来帮我把她送回去，我快撑不住了……”


    她说完，也不等对方完全回应，就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把手机塞回韩嫣手里。


    韩嫣迟缓地眨了眨眼睛，酒精让她的思维像陷在泥沼里，“你……你把至龙叫来……干什么？”


    “来了……不就知道了？”金允荷神秘兮兮地笑着，又举起酒杯，“来，继续喝！”


    韩嫣顺从地继续喝着，酒精让时间感变得模糊。


    不知过了多久，酒吧的玻璃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一个身影走了进来——权至龙头戴一顶低调的黑色棒球帽，一身同色系的休闲打扮，几乎要融入背景的阴影里。


    或许是某种玄妙的感应，韩嫣福至心灵般，在迷蒙中抬起了头，视线恰好投向门口。


    那张熟悉到骨子里的脸，就这样毫无预兆地撞入她的眼帘。


    只是此刻的他，比之前梦中2011年的样子更年轻，脸庞的线条还带着未完全褪去的青涩稚嫩，眼神却依旧锐利。


    很奇怪。


    酒精本已将韩嫣的思绪搅得一片混沌，感官迟钝而模糊。


    然而，当权至龙的身影清晰地出现在她的视界里，就像一台失焦的相机瞬间被精准调校——


    整个世界骤然变得清晰、锐利、充满了令人心安的“真实感”。


    周围的喧嚣、吧台的触感、杯中酒的香气，都变得无比具体而踏实。


    权至龙的目光也迅速锁定了吧台边的两人。


    他径直走过来，眉头微蹙，看着双颊微红、眼神迷离的韩嫣，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nuna怎么喝这么多？”


    韩嫣穿着宽松黑色卫衣，头上还戴着他送的那顶棒球帽，白色的蕾丝飘带垂落在胸前。


    旁边的金允荷促狭地用手指戳了戳韩嫣的手臂，醉醺醺地小声问，“喂……现在呢？真的假的？”


    韩嫣像是被提醒了那个赌约。


    她没有回答金允荷，而是微微侧身，面向权至龙。


    在酒精的驱动下，她带着一种近乎孩童般天真又执拗的神情，缓缓伸出了一根手指。


    指尖轻轻地、带着点好奇和确认的意味，戳了戳权至龙近在咫尺的脸颊。


    温热的、柔软的、带着生命弹性的触感，无比真实地从指尖传递到大脑皮层。


    韩嫣收回手指，低头，专注地、仔细地看着自己的指尖，仿佛上面残留着某种可以验证世界真伪的痕迹。


    然后，她抬起头，望向因为她的举动而明显愣住的权至龙。


    一个异常明亮、甚至带着点释然和决绝的笑容，在她脸上绽开。


    “就算是假的……”


    她顿了顿，目光牢牢锁住他，声音清晰而笃定，“假的……我也认了。”


    就在这一刻，韩嫣混沌的脑海中仿佛劈开了一道闪电。


    她突然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从她懵懂地“降落”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首尔开始，她与这个陌生世界的唯一联结，那个让她感到熟悉、安心、得以确认自身存在的“锚点”，从来就只有一个——


    就是眼前这个人。


    权至龙。


    如果他是真实的……


    那么，这世界的其他部分，是真是幻，是虚是实，对她而言……都不重要了。


    ……


    露天酒吧里流淌着慵懒的Citypop日文歌，鼓点轻快，旋律摇曳。


    客人们随着节奏微微晃动身体，举杯谈笑。


    权至龙摘下棒球帽，随手搁在吧台上，身体也下意识地跟着音乐轻轻摆动。


    他有些口渴，目光扫过吧台，顺手就想去拿韩嫣面前那杯装着透明液体的杯子。


    “不行！”


    韩嫣的理智瞬间回笼，猛地清醒了一瞬，手迅速覆上杯口，语气带着点急切，“这杯是酒！”


    权至龙一愣，随即咧嘴一笑，露出标志性的白牙。


    “啊……被发现了？我还以为nuna你没看到呢。”语气里带着点被抓包的调皮。


    金允荷转向调酒师，问道，“给这小子来杯饮料吧，至龙你喝什么？”


    “唔……”


    权至龙看了看身旁又开始脑袋一点一点、明显醉意更深的韩嫣，摇摇头，“不喝了吧，这么晚了，该送她回去了。”


    金允荷点点头，拍了拍权至龙的肩膀，“那就拜托我们至龙了，安全把素珍送回家哦。”


    她晃了晃自己的手机，笑容狡黠，“放心，我也有人来接，不用管我。”


    权至龙应了一声，转头对眼神迷蒙的韩嫣说，“nuna，等我一下，我去趟洗手间。”


    韩嫣似乎听懂了，又似乎没有，只是对着他露出一个含糊又甜美的笑容，用力地点了几下头。


    几分钟后，韩嫣像是忽然记起什么，端起自己那杯没喝完的酒，仰头一口气灌了下去。


    辛辣感让她皱了皱眉，目光却执着地望向洗手间的方向。


    权至龙出来了。


    就在他穿过人群时，旁边一个明显喝高了的、混混模样的年轻男人，脚步踉跄地一把揽住权至龙的肩膀，另一只手掏着烟盒，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看样子是想给他散烟。


    权至龙眉头微蹙，只当是醉鬼认错了人，正想客气地推开他。


    然而这一幕，在韩嫣模糊的视线里，却与记忆中某个可怕的梦境片段轰然重合！


    酒精放大了她潜藏的恐惧和心切，一股无名怒火瞬间冲上头顶，烧得她理智全无。


    她猛地从卡座上弹起，几步就冲到两人面前。


    在权至龙和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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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醉汉都没反应过来之际，她一手狠狠拍掉对方递过来的烟，另一只手用力将权至龙拽到自己身边。


    “干什么？！”


    她气势汹汹地对着醉汉吼道，自己都站不太稳，却强撑着，“酒鬼！别动手动脚的！”


    那醉汉被她吼得懵住，看着眼前这个站都站不直、还需要旁边人扶着的女人，实在不明白她哪来的底气叫自己酒鬼。


    权至龙看着挡在自己身前、摇摇晃晃却异常凶悍的韩嫣，一时也有些错愕，随即忍不住低笑出声。


    但韩嫣猛地转过身来，脸上没有丝毫笑意，表情是权至龙从未见过的严肃和凝重。


    她甚至抬起手，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告诫意味，轻轻拍了拍权至龙的肩膀，语气沉重得如同在交代生死攸关的大事。


    “我们至龙……不可以随便接陌生人的东西，知道吗？”


    她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重复，“千万，千万不可以！记住了吗？”


    权至龙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严厉和郑重其事弄懵了，下意识地顺从回答：“……好。”


    回到卡座，金允荷已经拎起包准备离开，“那我就先撤啦！你们路上小心！”


    临走前，韩嫣还醉醺醺地朝她挥手，不忘提醒，“至龙生日那天……一定要来喔！”


    ……


    虽然酒吧离韩嫣家确实不远，但看着走路已经开始画“S”形的韩嫣，权至龙还是果断地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车厢内，权至龙的目光一直落在韩嫣身上，观察着她的状态。


    她的醉态有点特别，不像常人那样昏睡或吵闹，反而像个充满好奇的孩子，安静地动着。


    比如现在，她就对车窗按钮着了迷。


    升起、降下、升起、降下……反反复复，乐此不疲。


    玩累了，就把发烫的脸颊贴在冰凉的玻璃上，睁大眼睛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霓虹光影。


    看一会儿，又转回头，脑袋无意识地晃动着，眼神空茫地扫视着车内狭小的空间，不知道在寻找什么。


    终于，她的视线聚焦，落回到权至龙脸上。


    像是认出了他，又像是透过他在看别的什么，她缓缓地、露出了一个毫无防备、带着傻气却又无比天真的笑容。


    “欧……”她含糊地发出一个音节，又用力晃了晃脑袋，似乎想甩掉什么，眨了眨眼，努力清晰地说，“不……是我们至龙啊。”


    权至龙也顺着她的话，有一搭没一搭地问，“nuna，你今天怎么喝这么多？”


    韩嫣像是被这个问题拉进了某个深远的思绪里，反应变得迟缓，眼神也渐渐蒙上了一层深重的哀伤。


    “啊……”她轻轻叹息了一声，声音带着醉后的粘稠感。


    “至龙啊……”


    她靠近他一点，带着酒气的呼吸拂过，“你的……中文老师，有没有教过你一个……关于‘庄周梦蝶’的故事？”


    看着权至龙一脸茫然不解的样子，她自己也觉得好笑，咯咯地笑起来，手舞足蹈地模仿着蝴蝶飞舞的样子。


    “哈哈哈……就是butterfly！蝴蝶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