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第 13 章

作品:《大珠小珠落玉盘

    晨光正好,江心月带着呆六娘穿过熙攘的西市大街,拐角处那间空置的铺子静静地等待着。阳光透过门缝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门板上还留着上一家店铺褪色的“茶”字痕迹。


    “就是这儿。”江心月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淡淡的木屑味扑面而来。


    “三娘你看!”她兴奋地指着临街的大窗户,“在这儿摆柜台,客人从外面就能看见咱们煮奶茶!”


    江心月伸手摸了摸窗框,结实的榆木泛着温润的光泽。她点点头,转身往后厨走去。呆六娘像只欢快的小麻雀,在空荡荡的铺子里转来转去。


    “这里放两张方桌,那边再摆条长凳......”她突然停在屋子中央,眼睛渐渐亮了起来,“等开业那天,这里一定会挤满人!”


    江心月正在检查房梁,闻言转过头:“你倒是想得远。”


    “真的!”呆六娘兴奋地比划着,“我都能看见——门口排着长队,那个总来买奶茶的豆腐老张肯定第一个来。”她模仿着老张粗犷的嗓门:“‘老板娘,照旧来两碗!’”


    江心月忍不住笑了,手里的抹布在柜台上擦出一道水痕。


    呆六娘又跑到靠窗的位置,手指轻点桌面:“这儿坐着穿绸缎的夫人,捧着琉璃杯慢慢品。”她突然压低声音,学着贵妇人的腔调:“‘这珍珠倒是别致,给我家姑娘也带一碗。’”


    窗外的阳光照在她脸上,将她的笑容映得格外明亮。江心月停下手中的活计,靠着柜台看她手舞足蹈。


    她伸出手指在蒙尘的玻璃上画着:“窗边坐着穿绸衫的公子小姐,那个常来买奶茶的书生肯定在角落里写字。啊!最好再挂个铃铛,门一开就叮当响......”


    江心月忍不住笑出声:“想得倒挺美。”


    “还有这儿!”呆六娘蹦到角落,“肯定是那群下学堂的小娃娃,凑钱买一碗分着喝。”她蹲下身,假装捧着碗小口啜饮,突然瞪大眼睛:“‘哇!这珍珠会跳舞!’”


    一阵风从门口吹进来,带着街市上糖炒栗子的甜香。


    呆六娘深吸一口气,仿佛已经闻到了满屋的奶茶香气:“三娘,到时候咱们忙不过来怎么办?”


    江心月把抹布拧干,水珠滴进木桶里发出清脆的声响:“那就多招两个伙计。”


    “对对对!”呆六娘拍手,“门口排着长队,几个伙计忙得脚不沾地。一个人负责煮茶,一个人招呼客人,我在柜台收钱......”


    她突然想到什么,眼睛瞪得圆圆的,“三娘,你说会不会有一天,咱们的铺子太小,客人都排到街对面去了?”


    江心月走到她身边,推开窗户。市井的喧嚣立刻涌了进来,叫卖声、讨价还价声、孩童的嬉笑声混作一团。


    “那就开分店。”江心月说得很轻,但呆六娘听得清清楚楚。


    门外传来咳嗽声,精瘦的房东老头背着手踱进来,眯着眼睛打量她们:“看好了?这铺子多少人抢着要呢。”


    呆六娘一个箭步上前:“我们要了!”她转头看向江心月,眼睛亮晶晶的,“对吧,三娘?”


    江心月拍拍手上的灰:“租金怎么说?”


    老头伸出三根手指:“每月八百文,先付三个月。”


    房东老头从怀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纸,慢悠悠地铺在刚擦净的桌面上:“咱们得立个字据。”


    江心月凑近看了看,纸上墨迹有些晕染,但条款还算清晰。老头从袖中摸出半截墨条,在桌角磨了起来。


    “您这字据......”江心月指着第三行,“写着‘不得转租他人’,那要是我们找帮手呢?”


    老头蘸了蘸墨:“帮手算伙计,不算转租。”他抬眼看了看呆六娘,“这丫头也算在内。”


    呆六娘正趴在窗边看街景,闻言转过头:“我才不走呢!我要跟着三娘做大事!”


    老头被逗笑了,笔尖在砚台边刮了刮:“押金三个月,租期一年。提前退租不退钱,续租要提前半月说。”


    江心月点点头:“很公道。”她接过毛笔,突然顿住,“这里写着‘不得擅自改动房屋结构’,那我们在墙上钉几个挂架行吗?”


    “钉吧钉吧,”老头摆摆手,“别拆墙就成。”


    毛笔在纸上沙沙作响。江心月签完名,吹了吹未干的墨迹。老头从腰间解下个小印盒,郑重其事地按了个红手印。


    “喏,”他把其中一份推给江心月,“每月初五交租,迟了要收利钱。”


    呆六娘好奇地摸着契约上的红印子:“这印泥真好看,像朱砂似的。”


    “小丫头懂什么,”老头得意地捋须,“这可是正宗的八宝印泥,掺了珍珠粉的。”


    江心月将契约对折收好,突然想起什么:“对了,后院那口井......”


    “井水随便用,”老头把钥匙串叮叮当当放在桌上,“不过每月要帮着清理一次。”


    屋外传来糖葫芦的叫卖声,呆六娘扒着门框直咽口水。江心月笑着数出定金:“那咱们就说定了。”


    老头掂了掂,突然咧嘴笑了:“小姑娘够爽快。”


    呆六娘欢呼一声,拉着江心月的手晃啊晃:“三娘!咱们真的要有自己的铺子了!”


    江心月望着洒满阳光的店面,恍惚间仿佛真的看见了呆六娘描述的场景——喧闹的顾客,忙碌的伙计,还有满屋飘散的奶茶香。


    她轻轻握住呆六娘的手:“嗯,会比想象中更好的。”


    屋外传来货郎的叫卖声,两人相视一笑。


    “走吧!”江心月看时候不早了,“我们还要去订桌椅和牌匾呢。”


    刘木匠的铺子飘着松木香,江心月刚跨过门槛,就被满地的刨花绊了个趔趄。木屑的清香混着桐油味扑面而来,呆六娘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当心脚下。”刘木匠头也不抬,手里的刨子在榆木板上推出一道卷曲的木花,“昨儿个王掌柜来订柜子,也是这么差点摔着。”


    江心月扶住门框站稳,笑道:“刘师傅手艺还是这么忙?”


    刘木匠这才抬头,竹烟斗在牙齿间转了个圈:“哟,这不是夜市卖甜水的江姑娘吗?”他眯起眼睛打量跟在后面的呆六娘,“带着小帮手来啦?”


    呆六娘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我们要订桌椅!”


    刘木匠接过单子,烟斗差点掉下来:“六张方桌?二十四条长凳?”他敲了敲身旁的半成品,“这可不是小数目啊。”


    江心月摸了摸桌面上光滑的木纹:“榆木的什么价?”


    “榆木?”刘木匠的眉毛扬得老高,“小姑娘口气不小。”他取下烟斗,在算盘上噼里啪啦拨弄起来,“松木的一套一百五十文,榆木的少说二百文......”


    呆六娘倒吸一口凉气,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衣角。


    江心月却不急不躁,指尖轻轻划过桌沿:“不要雕花,素面的就行。”


    “那也得一百八十文。”刘木匠的算盘珠子啪嗒作响,“靠背椅另算,三十文一把。”


    江心月突然蹲下身,从墙角捡起一块边角料:“这些零碎木料,您留着也是烧火吧?”


    刘木匠的烟斗停在半空:“怎么?”


    “送我们几块如何?”江心月笑得眉眼弯弯,“正好能做奶茶托盘。”


    “嘿!”刘木匠的胡子都翘了起来,“买桌椅还带要添头的?”


    “刘师傅,”江心月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听说醉仙楼要重新装修?”


    刘木匠的耳朵明显动了动:“你听谁说的?”


    “昨儿个他们掌柜来喝奶茶,提起要找木匠呢。”江心月状似无意地整理着袖口,“要是我们这单做得满意......”


    刘木匠眯起眼睛打量她半晌,突然哈哈大笑:“好个精明的丫头!”他重新拨起算盘,“一千五百文,边角料随你挑!”


    “一千二百文。”江心月从荷包数出六百文,“定金先付一半,三日后交货。”


    “太少了!”刘木匠连连摇头,“最少一千四百文。”


    江心月作势要收回钱:“那我们去城东问问......”


    “等等!”刘木匠一把按住桌上的铜钱,“一千三百文,不能再少了!”


    “成交。”江心月爽快地松手,“不过得帮我们在桌角刻个小记号。”


    “什么记号?”


    江心月蘸着茶水在桌上画了个圆圈:“就这个,像珍珠似的。”


    呆六娘噗嗤笑出声,赶紧掏出炭笔记下尺寸。刘木匠摇头叹气:“老夫做了三十年木匠,头回被个小姑娘拿捏。”


    屋外的阳光渐渐西斜,照得飞舞的木屑像撒了一地金粉。江心月蹲在墙角挑选边角料时,呆六娘悄悄凑过来:“三娘,醉仙楼真要装修?”


    江心月眨眨眼:“他们掌柜确实来喝过奶茶。”


    “然后呢?”


    “然后我说刘师傅的手艺最好。”江心月抱起几块平整的木料,“至于装修嘛......开酒楼的,迟早要换桌椅不是?”


    两人走出铺子时,阳光正好照在“刘记木匠铺”的招牌上。呆六娘蹦蹦跳跳地数着剩下的铜板:“三娘,咱们现在去买牌匾吗?”


    江心月掂了掂怀里的木料:“不急,先去找王铁匠打几个铜壶。”


    ————


    “珍珠坊”三个大字在红纸上写得龙飞凤舞,墨迹在阳光下泛着微微的光泽。江心月踮起脚尖,把样稿往“李记匾额铺”的门框上又贴高了些,退后两步歪着头打量。


    “左边‘珍’字那一撇再长些更好。”她自言自语道。


    呆六娘正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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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地上逗弄一只花斑猫,闻言抬头:“三娘,你写的字真好看,比东街代写书信的赵秀才还强!”


    江心月笑着把被风吹乱的碎发别到耳后:“小时候被爹逼着练字,手腕都肿过好几回呢。”


    小时候最讨厌的事,在现在也能给自己省一份钱,当真是命运弄人。江心月有些恍然。


    李师傅叼着竹签从铺子里晃出来,围裙上沾满木屑。他眯眼看了看红纸:“姑娘这字确实有筋骨,不过刻到木头上还得改改笔势。”说着用满是老茧的手指在“珠”字的右半部比划,“这‘朱’字要是直着刻,容易开裂。”


    “您说得在理。”江心月点点头,“不过这笔画的弧度可别改,这是咱们奶茶铺子的招牌风格。”


    呆六娘凑过来,鼻尖几乎贴上红纸:“像珍珠在杯子里晃悠的样儿!”


    李师傅哈哈大笑,竹签在牙齿间转了个圈:“有意思!楠木的经久耐用,松木的便宜实惠。”他转身从铺子里抱出两块木料,放在门前的长凳上,“姑娘要哪种?”


    阳光透过槐树叶的间隙,在木料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呆六娘凑近那块深褐色的楠木,深深吸了口气:“这个好,香喷喷的!跟三娘煮的奶茶一样香!”


    江心月伸手摸了摸另一块浅色松木的纹路,指腹能感受到木质的细密:“松木的多少钱?”


    “松木的一贯钱,楠木的三贯。”李师傅用竹签轻轻敲击楠木表面,发出沉闷的响声,“听这声儿,楠木的能保十年不开裂。”


    呆六娘扯扯江心月的衣袖,小声道:“咱们铺子要挂很久呢,说不定能传给你闺女......”


    江心月耳根一热,作势要拧呆六娘的脸:“胡说什么呢!”目光却扫过铺子角落,突然定在一块蒙尘的木料上,“李师傅,那块紫檀怎么卖?”


    李师傅嘴里的竹签“啪嗒”掉在地上。他弯腰捡起竹签,在围裙上擦了擦:“哎哟,姑娘好眼力!这料子可有些年头了......”他小心翼翼拂去紫檀上的灰尘,“少说五贯钱。”


    “都落灰了。”江心月轻笑,从腰间解下荷包,“三贯,我马上付定金。”


    “这哪成!”李师傅急得直搓手,木屑簌簌往下掉,“光料子就值四贯!”


    江心月不慌不忙地解开钱袋:“您看啊,我们奶茶铺子开在西市最热闹的地段。”她故意把铜钱晃得哗啦响,“南来北往的客人多着呢,要是匾额做得好......”


    呆六娘立刻接话:“我们天天跟客人夸您的手艺!”


    李师傅的胡子翘了翘,眼睛在阳光下眯成两条缝:“那......四贯半?”


    “三贯半。”江心月数出七百文钱排在长凳上,铜钱在木纹上滚了两圈,“剩下交货时付清。对了,要鎏金边的。”


    “鎏金?!”李师傅差点跳起来,围裙带子都松了,“那得加钱!”


    江心月已经拉着呆六娘往门外走,故意提高声音:“六娘,我记得城东王家也做匾额?”


    “对呀对呀!”呆六娘会意地大声应和,“王掌柜上次还说给咱们优惠呢!”


    “回来回来!”李师傅急得直跺脚,踩得地上的木屑飞扬,“四贯!鎏金边算送你的!”


    呆六娘憋笑憋得脸都红了,使劲掐自己手心。江心月这才转身,眉眼弯弯地递过定金:“要刻得大气些,后天晌午前能取吗?”


    “成!”李师傅接过钱,忽然压低声音,“姑娘,鎏金边的事儿可别到处说......”


    江心月眨眨眼:“您放心,这是咱们的秘密。”


    走出铺子,呆六娘终于忍不住笑出声:“三娘,你砍价的样子真吓人!”


    江心月把钱袋系回腰间,顺手替呆六娘摘掉头发上粘的木屑:“等着瞧吧,等匾额挂上,保准让整条街的人都记住''珍珠坊''。”


    阳光正好,街对面卖豆腐的老张支着摊子朝她们招手:“姑娘,新铺子什么时候开张啊?老头子我可惦记着那口甜奶茶呢!”


    “快了快了!”呆六娘欢快地蹦跳着回应,“到时候请您喝头碗!多加珍珠!”


    江心月望着熙熙攘攘的西市大街,卖布匹的吆喝声、磨刀匠的铜锣声、孩童追逐的笑闹声交织在一起。她仿佛已经看见那块崭新的匾额高悬门楣,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走,去买牛奶。”她挽起呆六娘的胳膊,“昨天那家农户说今天有新挤的。”


    呆六娘突然想起什么:“三娘,咱们钱还够吗?刚花了那么多......”


    江心月拍拍腰间:“放心,我留着买材料的钱呢。”她狡黠一笑,“再说了,买牛奶还能砍价不是?”


    两人笑作一团,惊飞了路边啄食的麻雀。槐树的花瓣随风飘落,有一片正好落在江心月的发髻上,像给她簪了朵珍珠似的白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