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 1 章

作品:《帝师声泪俱下

    大燕宫城,见渊阁。


    温催玉坐在堂上书案前,语气波澜不惊地念着面前的《中庸》:“……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


    下面整间课殿里,只在殿中央摆了一张书案,唯一的学生坐没坐相地趴在案上,手上的狼毫笔沾了墨水,但被他张牙舞爪地拿在指间乱划,到处溅上墨滴,他也不管。


    等乱挥乱划得狼毫笔上没墨了,他才慢悠悠沿着周遭的墨点“作画”。


    温催玉念着竹简上的字,偶尔抬头看一眼,对于这唯一的学生——少帝卫樾——丝毫没有上课模样、甚至不像个脑子正常的人的表现,他视若无睹。


    毕竟以卫樾疯癫跋扈的性格,温催玉实在不敢赌,只想明哲保身。卫樾现在这么安安静静的,已经很“乖巧”了!


    然而……


    “……致中和,天地位焉……”念到这里,温催玉突然咬住牙,不得不停顿下来。


    方才那一瞬间,仿佛有电流从四肢百骸穿梭而过,让温催玉一时间舌|根都酸软了。


    要不是反应快、及时止了声,温催玉差点闷哼出来。


    紧接着,不受控制的,他眼里沁出了点泪花。


    温催玉咬咬牙,将竹简抬直挡住脸,继续肌肉记忆地念下去,免得引起卫樾察觉:“……万物育焉。”


    同时他一心二用地质问系统:【你搞什么?!】


    脑海中,和温催玉绑定的这个名叫“诲人不倦”的系统,语气公事公办地回答:【根据当前情况,宿主您已经发现学生心不在焉、没有专心听课,但没有加以干涉纠正。所以很抱歉,我需要对您进行电击提醒。】


    温催玉:【……宿主的命也是命,你们做系统的讲点道理行吗?】


    系统模拟出遗憾的语气:【祝愿宿主长命百岁。】


    温催玉不想再跟它说了,继续四平八稳地念书,顺道悄悄抬手擦了下沁出眼角的眼泪。


    然而,刚放下手,才消失不久的电流感突然又冒了出来!


    温催玉双手攥着竹简,平常有些纤弱的十指,这会儿几乎把竹片攥出印子。


    温催玉不得不再度停顿下来,这次多缓了几息,随手擦了又冒出来的几颗眼泪,才勉强继续念下去。


    并且再度一心二用:【你这又是干什么!】


    系统:【您的学生上课不专心……】


    【我知道!我没管!你刚才不是因为这个,已经惩罚过了吗!】温催玉在心里咬牙切齿。


    系统不急不躁:【是的,但是电击警告是持续性的,除非您改变行动、敬业起来,或者当前情景结束,否则我将会保持每三十秒一次电击的频率,对您进行提醒。】


    温催玉:【……行,解释权在系统。那你是不是至少把电击的力度弄小一点?我很担心我迟早死于“电疗”,你能不能考虑下我只是个体弱的病秧子?】


    系统还是语气平静:【抱歉,宿主,目前电流已经是考虑过您的身体素质情况,而采取的最小力度。而且请您放心,系统触发的电流是绝对不会对宿主的身体造成影响的。如果您是介意掉眼泪的情况,那我再次表示抱歉,您的身体素质并非我能控制的。】


    闻言,温催玉想要对冷冰冰的系统冷笑。


    得了,还怪他身体太弱承受不了“电疗”了。


    温催玉不再跟系统对话,而是继续专心致志念书,同时拿出好心态迎接每三十秒一次的电流。


    反正电流对身体没害,只要做好心理准备,每次电击的力度也并非不能承受,他宁愿忍“电疗”,也不想冒险去管喜怒无常的少帝卫樾。


    要知道,据说上一个对卫樾格外耐心、和蔼可亲,甚至愿意从《三字经》开始教这个不学无术少帝的太傅,那还是一个德高望重、年至耄耋的大儒,就因为管得太多,最后被卫樾剃光了脑袋上所有发须,回家去活活羞愤至死了。


    在这个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非必要不可伤的时代背景下,这看似未伤及肉|体的“儿戏”,其实也是一种刑罚,名为髡刑,就是一种明晃晃的羞辱。


    温催玉倒不在乎头发眉毛,但若是可以,他也是实在不想招惹卫樾。


    反正只是电击而已……


    不过随着反复被电,温催玉眼里不由自主涌出的泪花越来越多,沾到因为过长而自然有点卷曲的睫羽上,总是挡住视线。


    虽然他过目不忘、不看竹简上的文字也能念下去,但眼前全是泪花,不可能不擦,万一被人看到不是很奇怪吗。


    所以温催玉一边念《中庸》,一边时不时抬头擦擦眼泪,还得小心偷瞄几眼,确认卫樾还在玩他自己的,没有注意到他这边。


    幸好,卫樾显然对他这个太傅不感兴趣,已经为了画画撑到地上去了,应该没工夫注意他。


    然而……


    事实上,卫樾已经因为温催玉前面两次突兀的停顿,而注意到他这位年轻太傅的异样了。


    卫樾闲着无聊,发现温催玉故意把竹简竖高之后,反倒提起了兴趣,时不时撩一眼过去,还故意躲着温催玉打量他的目光,免得两人撞上。


    于是,卫樾惊奇地发现——温催玉好像是在抬手擦眼睛!


    又或是准确点说,是在抬手擦眼泪……


    而且,随着时间过去,温催玉擦拭眼泪的频率越来越高,念书的语气里间歇的哽咽也越来越明显。


    卫樾不动声色挑了下眉,心想他这太傅倒是有意思,先是小心翼翼给他念了一个月书,然后据说是磕到脑袋要养病,直接告假了一个月,今日才回来继续授课。


    没想到居然变得这么爱哭了!


    觉得给他上课很委屈,所以越想,眼泪掉得越厉害?


    这温催玉莫不是真把脑子磕傻了罢!


    堂前,温催玉再次经受了电流,更多眼泪随之涌了出来,这次甚至没等他擦拭,就直接涌出眼睛,滑过他有些苍白的脸颊,留下一道微不可见的泪痕。


    温催玉感觉自己的嗓子已经快要咬不出来字了,再忍下去,他可能真要徒手撕竹简了……


    他没辙,放弃负隅顽抗,抬手擦掉泪痕,然后放下竹简,看向大殿中央的卫樾。


    卫樾在他气势汹汹、似乎不打算遮掩地放下竹简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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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收回了视线,专心致志看向地砖上他刚画的乌龟。


    温催玉正要开口,但想了想,觉得既然反正要交流,那离得太远显得有距离感,离近一点或许更利于沟通。


    所以他暂且闭上嘴,站起身走向卫樾。


    卫樾抓着狼毫笔,轻飘飘地在地砖上勾勒一只新的乌龟,余光里看着温催玉离得越来越近。


    卫樾心想,这温催玉不要命了。


    走到距离卫樾三尺远的地方,温催玉停下脚步,也想好了要怎么开口。


    但一点都不通情达理的系统只知道三十秒又过去了,于是在卫樾开口之前,又给了他一次“电疗”。


    温催玉忍住痛哼出声的欲|望,在心里骂了声系统。


    然后他咬牙切齿调整好呼吸,微微弯腰,对没规没矩、直接撑在地砖上画乌龟,一点都不像已经登基十年、年满十六的少帝卫樾开了口。


    温催玉拿出从前去山区暑期支教的耐心,好声好气地问:“陛下,能告诉臣您为什么不愿意好好上课吗?”


    听到温催玉的问题,卫樾下意识就要嘲讽他多事。


    然而一抬头,卫樾微微一怔。


    温催玉这个年轻帝师,长了副好样貌,这件事卫樾其实是知道的,他又不瞎。


    但也就是知道而已,长得好看又不能当权势用,或许还会被权势所用,没什么意义。


    可当下……温催玉眸中含泪,努力想要压下去的呼吸中都仿佛带着泣音,看着他的目光竟是再急迫诚恳不过。


    好似温催玉真的因为他不务正业而心急如焚、关心他到落泪……


    看着温催玉这张春雪明如洗般的脸,和面上不似作伪的关怀,卫樾竟是一时没有口吐恶言。


    而温催玉看着卫樾的脸,也是怔了怔——卫樾刚才跟心智不全似的胡乱甩墨点,虽然接着沾着墨点作了一堆画,但都画的是乌龟,没见得比单纯甩墨点要成熟稳重到哪里去。


    因为乱挥笔,所以卫樾衣服上也有墨点,但他没抬头之前,温催玉没发现原来他脸颊上也沾了一小片墨迹。


    卫樾默不吭声地抬头看着他,一时间看起来,竟不像是个桀骜不驯的暴君,倒像是有些倔强的少年。


    温催玉一时不由得心软了点,心想……这卫樾确实才十六岁,放在现代都还在读高中呢,比他小了六岁,又从小命运多舛,也怪可怜的。


    于是,温催玉一时没忍住,走近了点,蹲到卫樾面前,抬起衣袖落到卫樾脸上,轻轻给他擦了擦:“怎么弄得到处都是……”


    卫樾敏锐地察觉到了温催玉眼里的怜惜,于是他沉下脸,想也不想地推开了温催玉。


    温催玉猝然跌坐在地,看着卫樾放下狼毫笔、自己站起身,拍了拍衣袍。


    然后卫樾居高临下地看着温催玉:“你是什么玩意儿,竟敢碰朕的脸,爪子不想要了?来人!把温太傅的手给朕砍下来!”


    温催玉:“……”他刚才干嘛手贱!


    居然觉得这个疯癫跋扈的少帝可怜!


    卫樾冷冷地看着温催玉——你算什么东西,竟也敢怜悯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