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榆在要睡觉的时候接到了万嘉旅的电话。


    “喂？”


    “干嘛呢。”万嘉旅深吸了一口烟。


    “准备睡觉。”


    “今天怎么样？”


    “还行。”纪榆换了话题，“你接到朋友了吗？”


    “嗯，在接的路上。”万嘉旅冷冷的。


    纪榆推了下眼镜问，“吃饭了吗？”


    “没有，”万嘉旅说，“不舒服。”


    纪榆觉得他现在也没法为万嘉旅做什么，只能说，“那你，你的箱子里有小檗碱片，就是我写了用法的，你喝酒了吗？”


    “我开车呢我喝什么酒。”万嘉旅没好气地说。


    纪榆听他的心情好像不是很好，“跟家里吵架了？”


    “没有，”万嘉旅又问了一次，“你今天怎么样。”


    “还行，”纪榆又补了一句，“不用担心。”


    此时鼻血流了出来，纪榆仰着头擦鼻血。


    “你好就行。”万嘉旅咬牙说，“没事多给自己看看病。”


    纪榆看着窗外的暴雨，感觉明天的公益活动估计都得变成室内，医院，应该不会太忙。万嘉旅听起来口气跟平常实在大相径庭。


    “我们这里下雨了，很大，明天估计不忙，我给你发信息。”纪榆说。


    “你的朋友到了吗？”纪榆有点不想挂电话，他想找点话跟万嘉旅聊。


    这可能是因为他知道万嘉旅要去酒吧，又知道他的朋友都是这样的社交，而这样的社交里面，没有自己的位置且可能有不少漂亮的男孩女孩儿。


    万嘉旅今天晚上会给他打电话，纪榆都有点儿意外，但是他报备了，他说过了，他又不干什么。但是哪怕是这样，纪榆还是觉得有点心慌，他不自觉地抬手，想多说两句。


    “还没有，”万嘉旅说，“困不困，困的话你先睡觉吧。”


    纪榆感觉他这是想挂电话了。


    但是他还是有点儿想多说几句，他感觉万嘉旅有点儿不高兴。


    “没困，”纪榆坐在床边，房间里黑黢黢的，刚刚停电了，“嘉嘉。”


    陌生的地方，黑暗的夜间，暴雨惊雷的天气，他的身形被隐藏，连影子都不见，他的声音被嘈杂遮盖，连回音也没有。


    “嗯？”


    “不要心情不好。”


    “关你什么事儿，睡你的觉吧。”万嘉旅有点焦躁，这高速上一辆车都没有，连双闪都见不到，从刚刚的四车道下来变成二车道，连路灯都没了，除了能听见暴雨与远处像天边裂缝一样的白雷之外什么都没有，雨刷器变成了废物，小跑车自身的车重并不够，在这天气里方向盘都感觉明显握不稳，在进隧道的时候会猛然感觉自己落地了，出隧道的时候又像要飘起来，唯一反光的东西是限速牌。


    万嘉旅看着路边绿色的路标，距离目的地还有一百七十公里，现在时间已经指向十一点。


    纪榆垂着眸子，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行了，睡了吧你，晚了。”万嘉旅说。


    万嘉旅又点了一根烟，此时接到了吴桐的电话，刚刚的事情才说了一半。


    他们公益活动的人到达会泉之后就开始下雨，这乡镇的住宿条件一般，需要一些人在医院住宿一些人在医院对面的宾馆住宿方便形成安排，女生全部都被安排在了宾馆，大床跟双人被占了大半，剩下的男生按照表格住宿领钥匙。


    当时卷哥就想找领队换房间，他不愿意跟纪榆一起住，但是领队安置女生准备晚上的培训见面会并没有将他当回事，让他自己克服一下。


    卷哥入住的时候就万分不爽，在分发完资料的往回跑的时候就撞了纪榆一下，纪榆的资料被打在地上这泥巴地儿落地就弄脏了，当时二人就颇为不快。


    在见面会的时候卷哥又在领队说还有什么问题要提的时候就说，他不要跟纪榆住一间。


    “你可以自己出去想办法，没人拦着你。”纪榆坐在椅子上，看也不看他，“别耽误大家时间。”


    “我去你吗的你个同性恋，你大半夜爬我床怎么办？”卷哥说，“你知不知道你多恶心。谁愿意跟同性恋住啊。”


    “恐怕你高估你自己，”纪榆收着自己桌子上资料说，“你求我跟你搞我也不会看你一眼。”


    领队在上面说都少多两句。


    “怎么了你那个小白脸给你撑腰撑出优越感来了？不是他你能来啊？”卷哥骂道。


    此时的纪榆只是要走。


    “那小败家子长得人五人六的，呵呵。”


    纪榆将眼镜摘下，搁进外套的口袋。


    “闭嘴。”


    他将外套搭在手上，此刻放在桌子上。


    “你俩迟早都得脏病！”


    纪榆的拳头跟他的话音一同落地，此时桌子的翻落与物品碰撞在发出刺耳的声音，首先惊叫起来去拉的男生没拽住，纪榆的体格只是不显露于人前，有点儿穿衣显瘦的意思，尤其是万嘉旅给他打扮得多像个斯文男人，他的拳头殴在卷哥脸上的时候也吃到了卷哥的回击，似乎在纪榆的认知里，他一直都无谓别人怎么说他，怎么看他，这样的枷锁除了自卑之外什么都带不给他，但是他好像无法忍受万嘉旅在别人的口中有不应该出现的词，拳拳到了卷哥的脸上，一阵阵地猛踢在大家拉着二人分开的时候都像只还要斗的兽。


    他平了平呼吸，拍了拍膝盖，将卡其色的风衣穿在身上，戴上了眼镜离开了会议室。


    纪榆晚上睡不着，倒也不是脸上痛，只是拜托了要来的第一天就搞了些事儿出来怕是要给人增添烦恼。


    纪榆看着天花板，他好像不太在乎处分，若是曾经有过就是他在最初的时候渴望能追上万嘉旅一点点，但是当他真的开始了解万嘉旅的时候他又觉得好像不太可能，他在自己以外的世界。


    纪榆揉了揉眼睛，他在万嘉旅的电话到来之前一直捏着手机，他看见上面有三个万嘉旅的电话，但是发了微信过去他没有回复。


    男朋友，好陌生的身份，是昨晚酒后的万嘉旅说的，说自己是他的男朋友。


    想到这个词儿都容易让他的心脏跳得好快。


    万嘉旅总爱窝在他的怀里，他身上有熟悉的香氛味，青甜，像苹果。


    他滑动着手机，看见了那位要买课的外国人晚上发的朋友圈，万嘉旅坐在他身后，低着头玩手机，他看了下时间，那会儿他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纪榆开始不自觉的怀疑，他在跟谁发消息，是朋友，还是别的什么谁，他在那夜酒吧外面茫然没有目的的等不知道能不能等到的电话的时候，在路过的一个女生身上闻到了一丝丝万嘉旅身上的味道，纪榆像脑海中电视闪屏一样卡顿，太淡了，淡得让他感觉自己闻错了。


    万嘉旅是不是跟她接吻了？


    他们肯定接吻了，昨晚上万嘉旅的衣服上也有她的味道。


    纪榆的心里像猫一直在抓，一直在抓，香水味，口红印这两件事交替地在他脑海中转，转得他有点儿喘不上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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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榆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想睡觉，外面的雨还没有歇，这场雨不知道要下多久。


    纪榆望着窗外，今晚的万嘉旅身边躺着谁，他会一个人自己睡觉吗？


    他明明给了自己男朋友的身份，纪榆却觉得怎么也拿不起来。


    他捂住了自己眼睛，却一点儿也不敢多问。


    纪榆看着手机的聊天框，最后还是发送：「你今晚住哪里？」


    许久都没有回复。


    纪榆将手机冲上电，喝了半杯水之后打算睡觉。


    夜半的时候，外面有砸门的声音，纪榆翻了个身，这些都跟他无关。


    后来的走廊上来来往往有人的跑动声，怒骂声，砸门声，纪榆起来塞入耳塞，反正也跟自己无关。


    纪榆去摸手机，万嘉旅没有回复一直牵挂着他的心，常常会像惊梦一样醒。


    还是没有消息。


    纪榆叹了口气，去看那个外国人有没有更新朋友圈，如果有的话，他运气好的时候能看见万嘉旅的一点点。


    「笃笃笃」


    有人敲门。


    手机也在此刻亮了。


    是凌晨一点五十五分。


    纪榆点开手机，是万嘉旅回复：


    「你想我住哪里？」


    敲门声还在继续，纪榆全然不管，只是先回复万嘉旅的消息。


    「想你回家。」


    纪榆回完消息刚要去开门，却又收到消息。


    「不想回家。」


    纪榆站在原地，「那你想去哪里。」


    纪榆将手机捏在手上，穿上拖鞋去开门。


    开门的一瞬间，手机上的消息是：「你的身边。」


    纪榆打开门的时候浑身湿透的万嘉旅站在门口，身后的同学正在往卷哥的房间拿药，他们急匆匆的，说有人大半夜暴雨开车从津宁跨越二百来公里跑来打人，砸了门又在黑暗里砸碎了窗户的玻璃，将卷哥从床上拖下来暴揍。


    “纪老师，”万嘉旅看着呆怔的纪榆，摆了摆还带着血迹的手在他眼前晃，“发什么楞呢？”


    纪榆看了看手机，又看了看面前的万嘉旅，吞了吞喉结，在关上门的一瞬间将人扯进来揉在怀里。


    “这么大雨，”纪榆埋在他湿哒哒的脖颈间，憋了半天，“你不安全。”


    “没及时回你微信，不高兴了吗。”怀里的人像淋湿的猫软绵绵的发声。


    “没有。”纪榆整个脑袋都埋在他的衣服里，现在丝毫闻不到那青甜的味道，只剩下衣服泡够了雨水之后的潮湿，像黄梅雨落后的青梅，又酸又涩，长着细密的绒毛，又高又俏，又引得人想摘。


    “受委屈了？”万嘉旅摸着他的脑袋问。


    “没有。”纪榆在黑暗里解开他的已经湿透了的衣服，把他抱进被子里，“冷不冷？”


    “不冷，”万嘉旅亲了一下他的下巴，“不对，冷，要抱。冷死了。”他又嗲着要粘。


    纪榆用毛巾着万嘉旅的手背，他的手比纪榆的小了一截，他擦着手背的血迹，连背都佝偻了。


    他忘了刚刚的坐立难安，他感觉自己无端的猜测卑鄙又阴暗，为什么自己又是这样的难缠又敏感。


    他在这个时候抱住了万嘉旅，紧紧地抱在怀里。


    他们肯定没接吻，那不是口红印。


    他们只是挨得近，他说了没什么。


    纪榆的心脏跟他贴在一起。


    他低头亲吻在他的额头。


    只要他愿意，我就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