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过去线」泡泡

作品:《相爱后动物感伤

    等天光大亮的时候万嘉旅醒了,纪榆估计是太久没休息,睡得很沉,他俩盖着一个被子,万嘉旅透过冬天的日光看着他的侧脸。


    不知道这样的干燥得让人的眼睛都刺痛的土地怎么会长得出来芍药,又瘦又白,但是又指节粗糙,他好像有旺盛又特别容易折断。


    万嘉旅靠近着看他,他的鼻息都会喷在万嘉旅的脸上,纪榆的衣袖上还沾着面粉,看得出来他来的匆忙,按照电话的时间,应该是万嘉旅一睡下就已经开始动手。


    万嘉旅点了根烟,天亮之后的小宾馆比晚上看着还寒酸,安置进他俩像破了一个次元。


    万嘉旅看着他的鼻梁,他嘴唇似乎蠕动了一下,万嘉旅有点儿想舔。


    但是对于纪榆这种人,他一舔就完蛋了。


    万嘉旅在抽完一根烟之后摇晃着纪榆,“起来了纪老师,带我玩去。”


    谁不知道应该让喜欢的人多睡一会儿呢?但是万嘉旅就要这样,越不把他当回事他才会放下戒备心,毕竟万哥一个大渣男,玩弄人心这点小事简直不要太简单。


    “嗯...”纪榆蜷缩了一下,似乎困得很。


    “快点儿我玩呢,你看看这里有什么的能带我玩的?”万嘉旅说,“山上是不是下雪了,钓鱼能行吗,你带我去你家里玩呗。”


    “嗯...”纪榆有浓重的鼻音,万嘉旅在他眼里就是贪玩。


    “烧那个柴火也行,我放炮呢,我看了明天的票回去,今天不玩来不及了。”万嘉旅起来穿衣服,“但是我好累,昨天过来开车开得腰都要断了。”


    万嘉旅在卫生间捯饬自己的头发,“纪老师,你能不能帮我东西收一下,我脚酸蹲不下来,但是你要是累你就扔那儿,我回头自己弄。”


    “就...放起来就行吗?”纪榆问。


    “随便塞吧,都行。”万嘉旅出来又开始选衣服,今天要戴粉色的毛线帽,又坠了个古铜色的耳钉,他在往身上喷香水,还要转一圈。


    他选了婴儿蓝的羽绒服,有点儿动作都会刮擦出声音,白色的松垮运动束腿裤,他翻来翻去,又换了一顶小羊脑袋的毛绒帽,让整个人都有与昏沉单调的乡下十分不符的割裂感。


    万嘉旅载着纪榆回去山坳里,途径热闹的菜市场。


    他一看就开始眼冒金光。


    “你,你钱包手机,小心一点。”纪榆提醒道。


    要过年了,三只手也得出来做无本买卖。


    “我手机钱包扔车上,你给我付钱啊。”万嘉旅拧眉,掰着手指,“大过年的,来都来了,我是孩子,这仨原因你都得破费啊今天。”


    “不...”纪榆舔舐了一下嘴唇,“你要什么,都,都买。”


    纪榆这辈子第一次对人说这种话,是在小镇杀鸡卖肉的菜市场。


    “我靠,我要这个,”万嘉旅看见了有人举着一个大木桩,上面挂满了红色绿色的香囊,老虎的兔子的,龙歪歪扭扭的都对眼了,却有一种古怪丑萌的可爱。


    “我戴脖子上,这个有意思,”万嘉旅选了一个问,“多少钱?”


    对面的小贩要杀瘟猪,“我们手工做的,五十块钱。”


    万嘉旅笑嘻嘻的从脖子上摘下来,“我上拼多多五十块钱买十个,毛病,不要了。”


    “你,你喜欢…就买。”纪榆说。


    “我是有钱,我又不是傻子。”万嘉旅翻了个白眼,拽了纪榆一下,“我数一二三,你看吧。”


    “1——”


    “2——”


    “唉行了行了我开个张,十块钱一个你拿走嘛!”小贩喊道。


    “付钱宝贝。”万嘉旅浑然不管自己说话是否轻薄,拍了一下纪榆的后背就给小老虎拽下来自己带上了。


    “这个豆浆还是塑料袋的?”万嘉旅拎起一个,“甜的吧?”


    “你可以尝尝,这不是豆浆,是牛奶。”纪榆说。


    “牛奶行啊,”万嘉旅说,“我要热的,我冷死了。”


    纪榆蹲下来,在贴着黄色胶带破破烂烂的泡沫箱子里掏,掏出来底下最热的递给万嘉旅。


    “你给我扎好,我怕我手劲儿大扎烂了。”万嘉旅说。


    纪榆说,“你按着这个吸管的这一头,里面的空气密闭了扎下去的时候就比没按住好扎。”


    “怎么还上起课来了。”万嘉旅吸了一口,“好喝。”


    “咱一会儿回你家,我要烤烧烤,买点肉,”万嘉旅开始指挥,“晚上吃火锅,纪老师,能安排吗?”


    “都,都可以。”纪榆好像被他使唤得现在都有点...自然了,“你爱吃什么买什么。”


    “那我真不客气了?”万嘉旅转过头来,笑得有点儿像敲诈了大人竹杠的小孩儿,他倒着走路。


    万嘉旅穿得太干净,纪榆拦了他一下,“我去买就好,你别进去了,在杀鸡。”


    “行吧,我在外面看。”


    等纪榆出来的时候,万嘉旅拎着几个大袋的包包,他有点儿不好意思地说,“纪老师,我刚刚不敢跟你说,我的牛奶刚刚全撞在你的衣服上了。”


    他举着手里的东西,“我想给你买衣服呢,但是这儿的好像都是老头穿得,我进都进了,就买了,”他往前一推,“好丑,给你爸吧。”


    万嘉旅说话经常都很尖锐,又好像根本不把别人的羞耻心跟自尊心当回事儿,但是偏偏这样,纪榆奇怪地觉得自己并没有不被尊重。


    纪榆把东西放在后备箱,看见万嘉旅的后备箱里还有些酒,他把东西放在一边,上了车。


    “你以后想学什么?”纪榆扣上安全带。


    “不知道呢,”万嘉旅搓着方向盘往前开,越过人流的小市场,往山的那头开,“我爸也不回家,我妈呢死了,我学什么,可能出国吧,不知道。”


    “这儿也没惦记我的人,出去了费劲能回来,”万嘉旅说,“我成绩不好,我爸爸在外面有小三有孩子,踢着踹着要把我弄出去,我真是一点办法没有,也没人给我急啊,我年纪又小是吧。”


    纪榆不明白他家复杂的人际关系,但是万嘉旅又开始聊别的了。


    “纪老师,刚刚路过的是不是你中学啊?”万嘉旅问。


    “嗯,”纪榆说,“在这里上过学。”


    “哈,你上中学的时候每天回家吗,这路下雨下雪的可不好走。”万嘉旅说。


    “骑自行车。”纪榆说,“有时候也住校。”


    “你中学的时候谈恋爱了吗?”万嘉旅揶揄地说,“我中学的时候我把我们学校里最漂亮的小姑娘都谈了,没招,就是帅。”


    “没。”


    “不应该啊,但是你们这里民风淳朴,姑娘们不好意思啊?”万嘉旅说,“谈就谈了,我又不笑。”


    “没。”


    “啊,那你什么时候谈恋爱了啊?”万嘉旅问,“大学里有吗?”


    “没。忙。”


    “你不会是老古董的初恋都还在吧?”万嘉旅不可置信地瞧他,似乎好笑,“ 浪费你这张脸了都。”


    “......”纪榆不说话。


    “那你喜欢男的还是喜欢女的?”万嘉旅问。


    纪榆还没来得及思考跟反问,万嘉旅接着说,“我就不太好讲,我得看感觉,我偶尔喜欢女的偶尔喜欢男的,没定下来,得再看。”


    纪榆张着嘴还没说话,万嘉旅又一副捂住嘴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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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会嫌弃我是个同性恋吧?啊?纪老师?完了,忘了,你是个老古董。”


    纪榆捏紧了安全带目视前方,“没有这个意思。”


    “吓死我了,”万嘉旅拍着自己的胸脯,“去过大城市的大学生接受度就是高一点儿啊。”


    穿过小镇就会迎来只能单车道的马路,胡杨树在两侧,站得笔直,光秃秃的。


    车辆经过马路看见蓝色的路牌,开在自建房的小卖部就引入眼帘,烟酒两个字用红漆覆了又覆。


    蓝色的标语开始出现的时候,都已经进入了田野,有坟头藏在其中,小土包边上有稻草人。


    天气一般,萧瑟的冬里鸟都没有,烂稻草混在常年走拖拉机的机耕路上,两边没有护栏,蜿蜒地往上。


    “有什么好看的吗你们这?”万嘉旅趴在窗户上。


    “山顶有水库。”纪榆说。


    “车能开上去吗?”万嘉旅问。


    “得走上去,小路。”纪榆说。


    “行啊。”


    “那里没信号。”纪榆说,“玩手机不方便。”


    “我玩什么手机,我跟你玩啊,”万嘉旅说,“往这块儿盘上去是不是就到了?”


    “嗯。”


    昨天摸黑来过一趟,昨天什么都没看清楚,今天一看这儿倒是远山黄树,绿浪红叶,清九点的霞光在山的背面,这儿的虫豸一辈子未见人类,它们只扑光源。


    “我想先去看水库。”万嘉旅下了车。


    纪榆沉默地给他找了一根树杈,万嘉旅用这根树杈当宝剑,劈砍路上无所顾忌的野草。


    远处的牛卷起舌头,将枯黄的草茎入口,路上还有些动物的尸骨,看起里是脆的,快过年了,路上可见的坟碑有些白色假花,像画家最舍不得点的那一抹高光。


    有农采药,用万嘉旅听不懂的方言与纪榆交谈,他话很少,匆匆几步就追上来。


    “上次来是什么时候?”万嘉旅问。


    “忘了。”


    黑色的羊奇怪地盯着万嘉旅,万嘉旅嘿嘿就笑了,“纪老师,我可爱还是它可爱?”


    纪榆不擅长回答这种问题,“怎么,这怎么比?”


    “都是动物,有什么不能比的?”万嘉旅想摸一下这个羊,它躲开了。


    “还不让摸了,”万嘉旅继续往前走,“我跟你说,我今天还在菜市场买了宝贝,我一会儿给你展示。”


    “菜市场还有...宝贝?”纪榆狐疑。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万嘉旅走了一大段上坡路,有点儿难喘气,“等着吧。”


    “上面就是水库了,”纪榆问。


    “这么快?”万嘉旅按着自己的膝盖往前面跑了两步,说,“你慢两步。”


    纪榆不知道什么意思,但是也缓了步子,只看见万嘉旅的剪影往前走。


    “哇哦!”


    纪榆听见万嘉旅惊叹的声音,他踩上最后一个台阶的时候——


    连片的泡泡在眼前绽开,随着山风飘远,鎏光的金衣组成了成片的泡泡王国,日在此刻驶入山林围困的水库,水面揉碎了朝阳,纪榆低头看见自己的肩膀栖息着泡泡,它们的冒险旅程只需要人类轻轻戳出手指,阳光在它单薄的身体上徜徉,破裂的时候听不见声响,不值钱的泡泡鱼贯成一场陌生的白日梦。


    万嘉旅在他边上,打着他的泡泡机笑得肆意,他吸了吸鼻子,低垂如扇的睫毛下像小鹿一样的眼睛。


    日出钻出野林开始怒放,冬夜下没隐藏的湖面如鱼鳞一般晃动眼睛。


    “日出了,纪老师。”


    他扬着泡泡机,转头看着纪榆的眼睛,笑如白日生星,“会好的,纪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