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江洵朝她所在的方向走过来的第一秒种，她就确定了，江洵这家伙投稿这首歌给广播站，绝对是故意的。


    江洵在林予夏面前慢慢停下，一副很故意且“绿茶”的语气说：“室友，来看我打球了？”


    林予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谁来看你打球了？我只是路过而已，还恰好听见了你在广播站放的这首歌。仅此而已。”


    “噢——”江洵故意拖出了自己的尾音，然后双手抱在身前，再有意地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那好巧啊，林予夏同学，我在这里遇见了你。室友同学能帮我两个忙吗？今天下了课回家的路上，我请你吃东西。”


    “什么忙？”


    “帮我去便利店买瓶水呗，放我桌上就行，求你了。”


    林予夏摆出一副无语脸的样子点头：“还有一个呢？”


    “我今天……有道数学题没做明白，你能不能教教我呀，室友林予夏同学。”江洵是故意的，在这句话的结尾强调了是室友林予夏同学。


    “行。”


    “那……晚上你想吃什么呀？”


    “再说吧。”林予夏说，“不早了，你快回教室，一会被年级组长抓到是要被罚站的。”


    “好。”


    “我可不是在关心你啊。”林予夏赶忙补充了一句，“我这只是作为室友的一个善意的提醒。”


    “好——”江洵笑了一下，“我打球去了，教室见！”


    说完再见，江洵转身离开，跑回了篮球场。


    林予夏也转身离开，准备往便利店所在的方向走。她将背在身后的那台ccd相机小心地拿到眼前，点开了方才一不小心拍下的那张照片。


    她决定不删除这张意外的照片。


    她要好好留着。


    上课铃快要响起的时候，操场上的男生们收好了球，开始三三两两地往教学楼里面跑。


    江洵和厉川走在了最后面，他们俩打算去洗个脸，收一收身上的汗，换件衣服再回教室。


    “哎，你和林予夏和好了？”厉川八卦道，“我看你们俩状态可以啊，礼尚往来，完全不像是前几日那种火山喷发的样子。”


    “没和好。”江洵语气平缓，“我们现在是合租室友关系。”


    “等会？”厉川一把扯住了江洵，“室友？合租？”


    “嗯。”江洵点头，“他爸和我妈是同事，两个人玩得还不错。他爸最近不在长宜，干脆就让她到我们家来住一段时间。”


    “那合租是……？”


    “你先别急，听我慢慢解释。”江洵手搭在走廊的栏杆边，看了眼正在慢慢沉下去的夜空，“她呢，非要给我付房租。我劝不动，就成了她的二房东。”


    “是挺二的。”厉川吐槽式的接话，“你成为了前女友的二房东，挺新奇。”


    “去你的，你二。”江洵停顿了一下，像是在想些什么，“这样也好，至少，我们的关系看上去还挺正常。前些日子刚分手，朋友也不是，还是尴尬的前男女友关系。这下新关系出现，倒是让我们俩有了个能够方便说话的名分，关系呢，渐渐地也就变得不那么尴尬了起来。”


    一旁的厉川显然是没有理清江洵的这套逻辑的，他陷入疑惑，但对于兄弟的“自我攻略”，他还是予以安慰之言：“哈哈，你开心就好。”


    江洵：“谢谢兄弟的祝福！”


    厉川：“……”


    没注意到时间，江洵和厉川走到班级那层的走廊口时，上课铃已经响过很久了。


    不可避免的，他们被年级主任给拦了下来。年级主任看了看手表，语气严肃地说：“上课多久了？高三了，不会注意时间的吗？”


    江洵和厉川低头，一副认错的样子，江洵开口说：“下次注意，主任。”


    主任看向江洵，毕竟他算是年级里的头号种子选手，他不想言辞过重，以免影响他的状态。主任向来赏罚分明，不会因为一个学生的成绩，而对他有什么偏爱的举动，该罚还是得罚。他说：“去把作业拿出来，在走廊上站一节课的晚自习，长长记性。”


    “知道了，主任。”两人齐声回答。


    座位在最后一排，江洵和厉川进教室的时候脚步很轻，几乎没有发现他们俩进来了。


    除了林予夏和陈嘉妤。


    “哎，我说你俩着运气也是真够背的。”陈嘉妤看向刚进教室的两人小声调侃。


    “正好撞上了。”厉川弯着腰，正在拿着书。


    林予夏故意没有说话，她一直在看着自己桌上的英语单词。


    江洵坐在座位上拿试卷，无意间瞥到了林予夏的单词书，小声说：“都开始背托福词汇了呀。”


    “随便背一背。”林予夏这才意识到她没有把手中的书给藏起来，于是，她立即将词汇书按在了试卷下面，赶紧扯开话题说，“你今天说有道数学题不会，是哪一道题？”


    “一道圆锥曲线，就昨天课上发的那张试卷。”江洵回答的很快，像是早就准备好了答案一样。


    林予夏点点头，在课桌抽屉中拿出了那张数学试卷。


    再转头看向江洵的时候，江洵已经朝后门口走了。


    林予夏看着他的背影，并没有收回自己的视线。


    他怎么会知道我背的是托福词汇？


    那本词汇书的页眉，并没有标注托福二字。


    想到这，林予夏不禁皱了皱眉。


    走出教室之后，江洵直接站在了窗边，他把作业放在了窗台上。拿着笔，他下意识地抬头往教室里林予夏座位的方向看了过去。


    那是在他意料之外的，他一不小心撞见了林予夏的目光。


    掩饰着心中忽然泛起的轻颤。


    他看着她微微一笑。


    按照林予夏和江洵各自心里不谋而合的想法来看，有了合租室友这个头衔标签之后，他们彼此之间的关系，倒确实“正常”了许多。


    只是每次与对方说话之前，总要刻意地强调那么一句“室友同学”，以示这场对话聊天的名义。


    新的周一，依旧高温，天气像是盛夏。


    一大早上，刚到学校，林予夏和江洵就看见了教学楼下的公告栏处站满了学生，他们都在看新张贴的喜报。


    江洵一米八八的个子，站在后面压根都不需要伸长脖子，就能看清楚人群前的喜报——


    “热烈祝贺我校高三（21）班林予夏同学在2023年CHPTC竞赛中，荣获提高组第一名！”


    “我去！林予夏，这么厉害！”江洵立即用肩膀撞了撞身边的林予夏，“你怎么都不和我这个合租室友说说？”


    林予夏歪头看向身旁的江洵：“是你不关心我罢了……”


    等等！林予夏，你要不要听听看自己在说些什么？！


    都怪自己以前习惯了，语言系统还没从原先的体系中完全脱离，总有些话，还是会下意识地说出口。


    意识到自己现在身份早已不是从前那般的林予夏立即紧闭了嘴，然后转头看向江洵，打算解释一番：“我是说……”


    “我听见了。”江洵没等林予夏说完便开口了，他嘴角一笑，“快上课了，走吧。”


    江洵说完就单肩背着书包往教学楼走去了，林予夏在原地眨巴眨巴了两下自己的眼睛，心里在反复重演江洵刚才的反应，试图去捉摸透他在想什么，为什么只是单单说出“我听见了”这四个字。


    走到高三的走廊上，林予夏时不时会接受别人的“注目礼”，一些和林予夏认识的同学，还会同她说一句“祝贺”。


    那年暑假，林予夏再一次报名参加了CHPTC竞赛。前两年比赛的成绩不算太靠前，每次离入围国家队，都还差一点点，只能留在省队。今年参加考试的时候，林予夏的状态还不错，在考场上写题也比较的游刃有余。昨天上午出成绩，一查，竟然是榜首。


    远在德国的林潮声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高兴坏了，同林予夏聊了一下接下来的打算。


    昨天下午，国内的THU大学和PKU大学给林予夏抛来了橄榄枝，向她和执礼附中发送了邮件，询问她是否有意愿选择他们的少年班特招入学。


    国内顶尖的两个学府，让林予夏陷入了犹豫，一个与那天聚餐傍晚时做出的“会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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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变她人生轨迹”的决定有关的犹豫。


    她陷入进两难的抉择，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课间想到这件事的时候，林予夏在心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放在以前，她会在每次陷入两难的时候，同江洵商量一番。江洵会同她一起思考，这个抉择为什么会两难，以及该如何破解这种局面。所以直到今天，林予夏都想找他商量一下，就和从前一样。


    哦不。林予夏忽然反应——


    如果他们不是因为那个秘密分手的话，也许她现在也不会陷入这样的纠结了。


    而且，毕竟那天傍晚做出的能够改变她人生轨迹的决定，与他也有一点点的关系。


    林予夏郁闷，索性将桌上的试卷收回进了课桌的抽屉，一头闷在了课桌上，她想让自己陷入进困倦与睡眠，好让自己能够短暂的逃离一会纠结的思绪。


    闭上眼，林予夏不知为何忽然想到了江洵方才在操场上说的那句“我听见了”。


    林予夏纳闷：“……”


    他到底想要说些什么？！


    最后一节晚自习下课，教室里的同学慢慢收拾书包离开。陈嘉妤和厉川在写完作业之后，也打打闹闹地走出了教室。


    很快，教室里就只剩下了林予夏和江洵。


    教室里的倒计时牌即将往后翻过一页，晚风透过窗户缝隙吹进了教室，吹起窗帘微微摆动。空调停止住了往外“呼呼”吹送冷气，忽然停下来的动静，让江洵抬起了头。


    他下意识地看向了同桌林予夏，说：“回去吗？”


    “嗯。”林予夏放下了笔，准备收拾书包。


    “听说今晚的月色还挺不错的。”江洵收着书包，用着一副假装不在意的语气说，“要不要一起去操场上散步？我们很久没有一起散步了。”


    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江洵已经在心里做好了准备——被林予夏拒绝的准备。


    但他依旧很忐忑不安，在等着林予夏的回答。


    “好。”林予夏连时间都没有看，很快就答应了江洵。


    他们总是最后离开教室的人，倒计时牌被他们往后翻过了一页。


    意外的，教学楼下还有学生。有的在散步聊天，有的在慢跑听歌，还算热闹，全然不像是一个晚自习的放学后，倒是像个某节晚自习的下课课间。


    “人还不少。”江洵说。


    “可能是今天的天气还不错。”林予夏回答。


    江洵从包里拿出了一副有线耳机，将左耳的那一只递给了林予夏，说：“一起听歌吗？”


    江洵再次鼓起勇气，向林予夏发出了一个新的邀请。


    林予夏接过了江洵递过来的耳机，戴在了耳朵上：“想听EXO的《月光》。”


    “好。”


    在月光下散步就适合听这首歌，就像下雪天适合听那首来自韩剧《孤单又灿烂的神-鬼怪》里的《Stay With Me》一样。


    江洵点开收藏歌单，给这首《月光》按下了播放——


    「日暮的间隙」


    「你静静到来」


    「让黑暗消散将我从沉眠中唤醒」


    曾经有过很多个夜晚，江洵和林予夏都在这个操场上一起散步聊天，漫无目的，不顾时间。从高一那年开始，一直到高二结束的夏天。


    在江洵意料之外的，林予夏今晚竟然很快地就答应了他的邀请，愿意同他一起，在月色下慢慢走。这是他在十几天前，心里所以为的再也不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此刻走在操场上，他们谁都没有说话。好像都在等着对方开口，都揣着他们想要问出口的问题。


    十七岁的青春思绪正在悄悄生长，逐渐蔓延至心脏。


    无法抑制住正在“紊乱”的呼吸，垂下的手在偶然间慢慢靠近，心跳也在扑通扑通的加快着频率。


    你看今夜月色，你是否能够知晓我的思绪？


    头顶的路灯忽然暗了下来。


    她不知为何。


    但。


    或许——


    或许心脏知道。


    或许月光知道。


    或许晚风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