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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和恋爱脑NPC协议结婚后

    第24章 急诊 闻彻,你抱我回去


    凌晨三点, 闻彻抱着沈行月一脚踹开病房门,进了急诊。


    沈行月食物过敏,要洗胃。


    他已经失去意识了, 要不是陪护床上的闻彻深夜听到他呼吸不对劲,根本没人意识到他出了事。


    闻彻签了术前保证书,值夜班的护士已经给沈行月注射了一管肾上腺素, 闻彻抓着沈行月的手,整个人都在抖。


    针管刺入皮肤的瞬间, 闻彻清晰感受到他手腕的脉搏不正常的竭力跳动, 沈行月颤栗着长抽一口气。


    “家属签完字就让一让, 马上把患者推入手术室!”


    沈行月的情况太严重,洗胃用了一小时半,闻彻就在手术室门外站了一小时半。


    凌晨四点半,他小心的把手术室担架上失去意识的青年抱到病床上。


    单薄的人像是轻飘飘的纸片, 淡色经络在白色床单上显得格外刺目。


    “麻醉药效没过, 家属在旁边看着, 两个小时后麻醉基本代谢干净再让他休息。”


    青年因为药效的缘故,半阖着眼睛, 长长的睫毛垂下,向来淡漠的瞳孔没有一丝意识, 像失去全部生命力的精致玩偶。


    沈行月只能平躺着,天花板的吊灯光线对他的眼睛不好,闻彻把室内的灯关掉, 在一片夜色中继续守在他身边。


    病房里很安静,闻彻伸手把他额前被汗水洇湿的发梢别到耳后,随后俯身,额头对着青年的额头。


    青年的瞳孔依旧溃散, 闻彻声音发抖:“别睡,行月,别睡。”


    沈行月只知道自己很困,五脏六腑疲惫到了极致,他动不了,只能看到面前的男人一遍遍喊他的名字。


    他是谁?


    为什么不让我睡觉?


    他缓慢闭眼,不管了,太困太累。


    下一秒,他整张脸被男人捧在手心,男人温热的指腹压着他的眼尾,不厌其烦的重复:“别睡。”


    他讨厌这个一直打断自己睡觉的人,但是莫名的,自己没有很生气。


    他什么都做不了,只好累极了似的往男人手心里靠。


    ——等他休息好,一定找这个人算账,也不让他睡觉。


    ——


    沈行月恢复意识已经是第二天早上,昨夜的兵荒马乱他是一点都不知情,只觉得喉咙异物感明显,他蹙眉动了一下,被按住了手。


    “别动,哪里不舒服?”


    病房依旧昏暗,窗帘拉的紧紧的,他的眼镜不知所踪,什么都看不清。


    手依旧被按着,有一个黑影俯身,单手把眼镜给他戴上了。


    世界顿时清晰。


    闻彻坐在他身边,向来服帖的高定衬衫全是褶皱,男人眼底的倦怠明显,但注意力全在他的身上。


    “回答我,有哪里不舒服吗?”


    “喉咙有点……”


    他还没说完,闻彻就一手托着他的脑袋,让他靠着自己的身体坐起来,一手端着水杯递到他唇边。


    “……”


    他的一侧耳朵被压在闻彻胸膛上,紧实肌肉下的沉稳心跳一声一声传到他耳朵眼里。


    他浅浅喝了几口水,就推开闻彻重新躺回床上。


    双手在棉被下的小腹处交叠,沈行月平躺着,竭力保持正常呼吸。


    ……大早上的,人之常情,人之常情。


    闻彻一无所觉,抽了纸巾把他唇角的水渍擦干净。


    两人的呼吸声交叠,过了一会,沈行月浆糊似的脑子忽然反应过来,


    “我昨晚怎么被推进手术室了?”


    这话问的,闻彻居高临下地看了他一眼,被压下的火气又从胸膛燃起来:“你问我?沈行月,你对自己的身体一点都不关心吗?”


    沈行月:?


    忽然挨骂,沈行月迷茫的眨了眨眼睛。


    “你昨晚食物过敏进了急诊,连夜洗胃,打点滴打到现在,医生差一点下病危通知书。”


    闻彻忽然停顿片刻,他视线落在掌心托着的手背上,因为打了一晚上点滴,淤青刺眼,


    “你自己对自己不上心,有想过别人的心情吗?”


    沈行月不知道说些什么,他胡乱应答一声。


    室内太过安静,安静到他不知道干些什么,沈大医生绞尽脑汁,干巴巴的说:“我想洗漱。”


    他想逃离这个环境。


    闻彻立刻止住话头,干脆起身向他伸手:“来,我抱你去。”


    沈行月:“……”


    只是洗个胃,沈行月没觉得自己较弱到需要别人抱着去洗漱的地步,但是他一和闻彻对视,就莫名其妙觉得理亏,拒绝的话还没说出来,气势就先矮了半截。


    他稍稍给自己打气,争夺身体自主权:“不用抱,……扶着也行啊。”


    于是他被男人扶着腰,去了卫生间。


    刷牙水是闻彻接的,牙膏是闻彻挤的,擦脸巾是闻彻递过来的。


    ——沈行月全盘接受,直到闻彻扯上他的裤腰带。


    “不用!这个我自己来!”


    闻彻垂眸:“昨晚你昏迷的时候注射了一管肾上腺素,我想看看针眼有没有淤血。”


    那玩意是在大腿外侧肌肉上注射的,他挽裤腿挽不了那么高,总不能把外裤脱下来吧?


    沈行月觉得这已经不是人之常情了,他摇头:“不用,我待会自己看。”


    “为什么不想让我帮忙,你在害羞吗?”


    问题太直接,沈行月宕机了一下。


    闻彻低头看着他的神色:“都是男人,有什么可害羞的。”


    话虽如此,但是……


    他是闻彻啊。


    沈行月还没想出妥帖的拒绝理由,闻彻忽然点点头后退一步:“我懂了。”


    沈行月:?


    对面的男人勾了下唇角,一时间沈行月分析不出来他脸上的神色究竟是什么意味:“行月,如果这件事放在一个月之前,你还会害羞吗?”


    沈行月捂着裤腰带僵在原地。


    闻彻笑容不变,注视着他后退半步,关上了洗手间的门。


    轻微的门锁咔嚓声后,沈行月站在无人的室内,耳朵尖一点点升温,他略有点狼狈的扶了一把洗手池。


    他好像知道自己为什么逃避闻彻的服务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闻彻的定义,从“那个会失控的高阶NPC”变成了“一个很对自己口味的成年男性”?


    ——


    沈行月褪下外裤,低头认真找到了那个针孔。


    只有一点点发青,估计明天就恢复原样了。


    他莫名松了口气,提上裤子。


    还好不严重,否则他真的怕闻彻强行扒下他的裤子给自己上药。


    画面太美,不敢想象。


    他推门出来的时候,房间里没有那个侵略感极强的男人,总助局促的站在床边,向他鞠躬。


    “沈先生,闻总有些事情要处理,您先躺下休息。”


    沈行月真心实意的点头:“好啊,让他先忙公务吧。”


    ——然而在无人出现的医院楼道拐角,忙于公务的闻彻慢条斯理的挽了挽袖口,猛地挥出一拳!


    这一拳夹杂着破风的力道,坚硬拳头狠狠砸在对面之人的脸颊上,过了足足十秒,对面叶霁云才从尖锐耳鸣中“哇”的吐出一大口血水。


    “咳——咳咳!”


    周围是闻彻的保镖,闻总力气太大,他们险些没有按住叶霁云,回过神来只看见地上有一大滩血迹,再临危不乱的老手保镖也倏地留下冷汗。


    这是把人往死里打的节奏。


    “他鳕鱼过敏,你拿鳕鱼高汤调味?”


    对面的人已经说不出任何话了,闻彻毫不在意的抓住他沾着血的领子,把人提起来,毫无征兆的又猛地挥出一拳!


    “砰!”


    保镖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只觉得一股无穷的大力直直呼啸而过,手中的人简直像块轻飘飘的麻袋,瞬间砸在地板上。


    闻彻垂眼,抬脚拨弄了一下叶霁云趴在地上的脸,保镖很有眼力见的给叶霁云翻了个身。


    在闻彻看不见的角落,常年盘踞在叶霁云肩头的黑蛇缩在下一层楼梯口的转角,无穷无尽的黑色气息包裹着周身,尽管他知道闻彻根本不可能看到自己,也拼命的隐藏身形。


    他甚至都想好换下一个宿主依附了。


    但实际上叶霁云还活着,甚至还敢张口说话。


    血液染红了他嘴中的牙,闻彻的第二拳明目张胆的打在了他的脸上,肌肉迅速肿起,他只能眯着眼,大口大口喘着气。


    “闻彻,人家在意你吗,你就替他出头?”


    “你在我这里逞什么威风,你有本事去当面问,问他舍不舍得打我,报复我?”


    “沈行月就是贱!你对他再好,他都不会看你一眼,全世界的人都不会看你一眼,你一无所有!”


    有一瞬间保镖甚至想冲上去捂住这个人的嘴,他胆战心惊的看着自家老板的脸色,甚至萌生出拔腿就跑的极度惊惧。


    闻彻动了一下,所有人都下意识闭上眼,时间在此刻焦灼般停滞,然后令人惊惧的□□碰撞声还没响起,身后一道略带沙哑的声音倏地如惊雷般乍响:“闻彻,住手。”


    “……”


    地上的叶霁云才恍如隔世般狠狠长抽了一口气。


    他扔掉手中一直在通话界面的手机,胜利般呛出一口血沫。


    有一瞬间保镖看到他眼中饱含苍凉和悲恸,但转瞬即逝消散在风中,快的像是他被自家老板吓死前的幻想。


    叶霁云哈哈大笑的声音回响在楼道里,他咬着牙捶地:“你们还真TM是一对,贱,贱啊!”


    沈行月没有管瘫倒在地上的疯子,他看着闻彻动作很慢的转身,楼道的声控灯灭了一瞬,男人眸色比暗夜更浓。


    他有点怕,鬼使神差的,他往前走了一步。


    “闻彻,你抱我回去,我站不住了。”


    第25章 生日 重要的日子,原来是闻彻的生日……


    身为穿越者, 沈行月消失数天的面板忽然亮起,虚空中警报声此起彼伏。


    【警告!警告!气运之子情绪失控,世界即将坍缩!即将坍缩!!!】


    沈行月竭力调整呼吸。


    他再晚来一步, 闻彻就要把这个位面的气运之子干飞了!


    脱口而出的那句话消散在空气中,对面的闻彻冷冰冰的盯着他,从头到尾。


    沈行月抿唇后退一步, 捏紧了门把手支撑瘦削的身体。


    后知后觉的尴尬起来。


    他怎么会以为自己的一句话,就能叫动闻彻?


    几乎是在他后退的一瞬间, 闻彻倏地抬步, 他动作很快的弯腰抱住了沈行月。


    ——是一手横过他的腰间, 一手从膝盖处收紧,拦腰托起的姿态。


    沈行月:!


    身体悬空,他下意识的揽住闻彻的脖子。


    层出不穷的警报声戛然而止。


    世界顿时安静。


    沈行月下意识转头去看叶霁云,闻彻眸间一暗, 近乎强硬的掰着他的后脑勺, 把他整张脸埋进了自己的颈窝。


    “别看他。”


    看我。


    失控的NPC变得很奇怪, 沈行月鼻尖压着闻彻的锁骨,在细密的、被闻彻身上独有的气息包裹中放轻了呼吸。


    “好。”他声音闷闷的回答。


    闻彻抱着他, 平稳的回了病房。


    沈行月被送回了病床上,闻彻帮他掖了掖被角, 起身调高了室内温度。


    刚刚沈行月的鼻尖都是凉的。


    总助还尴尬的站在房内,他恨不得把脑袋埋在地缝里。


    夫人忽然接了个电话就要出去,他敢拦吗?


    这都什么差事, 闻总都不敢拒绝的事,怎么就让他遇到了?


    “闻总,抱歉,我……”


    “出去。”


    “好的。”男人飞快应答一声, 逃跑似的快步走出病房,小心谨慎的带上了门。


    室内又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沈行月:“你亲自动手打了叶霁云?”


    殴打气运之子,他都不敢想闻彻要被世界内的气运规则惩罚成什么样子。


    虽然叶霁云的气运之子身份存疑,但是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沈行月还是不由自主的担心闻彻会出事。


    但他这副担忧蹙眉的样子,在某个早已经失控了一万遍的男人眼中,就格外刺目。


    “是,又怎样,”闻彻居高临下地看着身下面色苍白的青年,“你要为了他报复我?”


    “哪只手打的?”


    闻彻冷冰冰的伸出右手。


    沈行月双手捧着,低头认真翻看。


    青筋起伏,手心干燥火热。就是这只手,把叶霁云打的疯狂吐血。


    ……可他的手背竟然连一点淤青都没留下。


    不应该啊,他记得有一个世界,一个NPC偏离既定路线伤到了气运之子,NPC身上的相同位置立刻血流不止。


    这是小世界对主角的特有偏爱。


    难不成伤在脸上?


    沈行月严肃抬脸,微微用力扯了一把闻彻的胳膊,男人顺势低头靠近。


    修长微凉的手捧上闻彻的脸。


    指尖顺着眉骨往下,一寸一寸细心查看,男人身上并没有一点伤,甚至仅有的憔悴,还是昨晚在他病床前熬出来的。


    好奇怪。


    可能是因为叶霁云身上问题太多,不过闻彻没有因此受伤就算是好事。


    沈行月松了口气,松手往后撤。


    从被摸脸的那一刻,闻彻就忽然变得安静,他下意识握住沈行月垂下的手,重新按回自己脸上。


    沈行月迷茫抬头。


    闻彻的表情有些怪异,他好像想发脾气,但又好像已经被安抚住了,只是虚张声势的冷着脸。


    “不知道你在干什么,”他话语间依旧冷冰冰的,但握着沈行月的手掌往自己脸上贴的力道却不小,“但你下次再拦着我,我就真的不会饶了叶霁云。”


    沈行月抽不出来手,只能用这个奇怪的姿势近距离瞪着闻彻:“打人犯法。”


    闻彻冷嗤:“害人也犯法,我现在就能把他送进牢里。”


    沈行月无话可说。


    房门被敲响,总助的声音传来:“闻总,闻安少爷来了。”


    两人这才分开。


    闻安不知道从哪得来的消息,竟然能在第一时间跑过来,发蜡也没打,进门后先看了闻彻一眼,才看向沈行月。


    病床上的青年苍白瘦弱,但是眼中依旧温和有活力,闻安不由自主松了口气,自己捞了个椅子坐下:“嫂……沈哥,你没事吧?我发小正好在这里值夜班,今早我一听到消息就赶过来了。”


    “沈行月微微摇头:“没事,小意外而已。”


    跟在闻彻身边的人可以不着调,但绝对有眼力见,闻安把拎了一路的饭盒推到闻彻那边:“哥,我靠谱不?知道你关心沈哥一晚上没顾得上休息,特意给你带了爱心早餐。”


    说完他又笑嘻嘻的看着沈行月:“沈哥,我问了大夫,你现在啥都不能吃,等明天,明天我带双份爱心早餐过来。”


    闻安一进来,整个病房的气氛随之轻松,闻彻舒展了眉眼,匆匆吃完饭去隔壁办公,总助已经把他的办公资料全部带来了。


    “你们先聊,我半小时后过来。”


    男人拎起西装外套,弯腰低声和沈行月交代几句,走了出去。


    门一关上,闻安超绝不经意的收回视线,拽着屁股底下的凳子往沈行月病床前凑。


    “沈哥,你这是昨天和我哥约会吃错东西了?哪家餐厅这么不上心,我高低得去把人揍一顿。”


    沈行月:……


    你们闻家人都这么暴力,究竟是怎么在江市混到现在的?


    “还有我哥也是,过生日就过生日,还非得拉着你出去吃,现在外面食材都不干净,还不如在家中庆祝一下完事……”


    “什么生日?”沈行月终于意识到了不对。


    “我哥生日啊,”闻安语气顿了顿,脸色真挚,“等明年我哥生日下馆子,我来找地方。我爱玩爱吃,这事包在我身上错不了。”


    “……”


    沈行月愣了片刻:“我不知道昨天是他的生日,我忘记了。”


    不知怎的,他猛地想起昨天叶霁云说的话。


    ——“今天是一个很重要的日子。”


    重要的日子,原来是闻彻的生日。


    所以他在闻彻生日当天大吐特吐,兵荒马乱的进了急诊,让闻彻守了自己一整晚?


    闻安表情不变:“嗐,沈哥工作忙,记不住也正常。我哥从小没几个人记着他的生日,你随便补他一个生日礼物就能打发他。”


    紧接着闻安又若无其事的摸了摸鼻子:“但太随意也不行……咳咳,没事儿,沈哥你自己看着来啊。”


    半小时后闻彻回来,蓝牙耳机里还在和新一轮投资方沟通,闻安笑眯眯闭上嘴,对着沈行月无声的指了指门口,溜了。


    闻彻挂了电话后看了眼已经关上的门:“你们聊了什么?”


    沈行月在思考,闻言下意识摇头:“没聊什么。”


    他有些愧疚,自己认识闻彻两三年,从来没有记住过他的生日。


    他想等自己康复后,用心给闻彻补一个生日礼物。


    “是不是饿了?”


    闻彻见他心不在焉的样子,抬腕看了眼时间。


    “你出手术室是四点三十二分,术后二十四个小时才能进食,你还得等十八个小时十三分钟。”


    这些时间好像是直接刻在他脑子里,不用刻意去想就能说出来。


    闻彻眼底闪过心疼,他几不可查叹息一声:“不舒服就长记性,下次不许随便在外面吃饭了。”


    “嗯,”沈行月点头,愧疚的捏着被角组织语言,“你昨天……晚上吃了什么?”


    他其实想问闻彻昨天有没有自己庆生,但不知道怎么开口,又怕问的太直白。


    结果闻彻根本没意识到他究竟问的是什么,闻声看了他一眼,语气自然:“没吃饭。你不在,我吃不下。”


    ——


    黑蛇重新盘踞在叶霁云的脖子上,完全不见早上吓的发抖的怂样,愤怒的呲牙:“我让你杀沈行月,你不但没杀死,还实名制让他受伤,你脑子呢?”


    叶霁云脸上的伤已经被黑蛇治好了,他闭目躺在床上,脚底下一堆空啤酒瓶。


    他喷出一口酒气,抓住黑蛇甩开,不耐烦道:“我故意的。”


    “哈哈哈!你故意的?”黑蛇锲而不舍的窜起,纯黑的眼睛中全是嘲弄,“你该不会是想看看自己有多被沈行月重视吧?你想看沈行月无条件包容原谅你,结果发现他根本就不在乎。”


    叶霁云猛地从床上坐起,他把牙咬的嘎吱响:“我也只给他这一次机会,下次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你就这么喜欢他?不如把他魂魄抽出来,等彻底吸收了闻彻的气运,再悄悄为他的魂魄找一个载体,你就可以完全拥有他了——”


    “闭嘴!我最恶心的就是他,我不需要千方百计地为他做事,沈行月算个什么东西?!”


    叶霁云猛地扑上去掐住黑蛇,但后者在他手心“砰”的化成黑雾,然后在远处重新凝聚。


    黑蛇一时没有说话,只是怜悯的看着红着眼眶的男人,拖长了声音:“好吧好吧,但愿你不要后悔。”


    他看着虚空中浓郁的“恨”,甩了甩尾巴尖。


    闻家的两个兄弟真有意思。


    一个恨到极致,一个爱到最深,竟然都是对着同一个人。


    第26章 鸡汤 爱妻者风生水起


    三天后, 在闻彻强硬要求下,沈行月被安排着从头到尾做了一套全身检查,所有结果出来之后, 闻总一张一张仔细查看,最后才终于颔首,同意沈行月出院。


    在病房快要被憋抑郁的沈行月在回家的路上, 按下车窗,狠狠吸了一口外面的新鲜空气。


    随后闻彻倾身摇上车窗, 严丝合缝的把冷空气隔绝在外。


    沈行月:……


    短短三天, 他对这个NPC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闻彻对待自己如何他不清楚, 但是闻彻对他的身体健康简直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


    他小声抗议:“我是胃不舒服,不是感冒,吹冷风没关系的。”


    闻彻抬手,手背贴上他微凉的额头, 看了他一眼:“不可以。”


    今天布布也在车上, 两个主人难得都在身边, 他兴奋的趴在沈行月腿上摇尾巴。


    沈行月把双手塞到布布热乎乎的肚子下面,对着小狗意有所指道:“还是小狗贴心。”


    闻彻没有反驳, 他重新低头翻看手中的合同,闻声轻微的勾了勾唇角。


    布布听不懂但兴奋:“汪!”


    ——


    回到庄园后沈行月什么都没干, 先去泡了个澡。


    虽然在医院的时候住的是VIP病房,洗澡擦身都非常方便,但是总归没有自己的浴室舒服。


    而且最重要的是, 在医院的时候,闻彻和他用一个浴室。


    他总觉得每次自己湿漉漉的披着浴巾出来后,闻彻的表情很不对劲。


    第二晚,他故意磨蹭到很晚, 等闻彻先洗,然后自己再进去。


    那晚深夜,他踏入水汽蒙蒙的封闭浴室时,有一瞬间觉得自己被困在了闻彻怀中。


    ——整个屋子,全然是闻彻的味道。


    细说起来也挺抽象,闻彻又不是什么动物,也没有体味。但是他踏入浴室的那瞬间,他就是有一种被闻彻包裹住了的感觉。明明两人平日里用的洗漱用品全都一模一样。


    那晚是他洗澡用时最短的一次。


    短到他推门出来时,闻彻还在门口擦头发,听到动静后转身看他:“忘记拿什么了吗。”


    “我洗完了。”沈行月含糊应答,然后匆匆爬进病床上。


    闻彻擦头发的动作慢了下来,半晌后传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笑。


    ——因为这声笑,第三天晚上沈行月干脆编了个理由,没进浴室。


    现在全身上下浸泡在浴缸里,鼻尖嗅到的所有味道全是自己熟稔的沐浴露香气,沈行月才慢慢松懈下来。


    洗完澡已经是中午,云姨还没喊他下楼吃饭,沈行月拿着礼物盒,敲响了闻彻的书房门。


    隔了一会,闻彻带着蓝牙耳机拧开了门。


    他看到门外的沈行月时眉梢轻挑,侧身示意他进去。


    男人走到饮水机前为他倒了一杯温度适中的白开水,俯身时手指捂着耳机短促交代:“稍等我一会。”


    他对沈行月说话时声音柔和,可等他直起身,声线又恢复到工作时的冷淡。


    闻总冷冰冰的对着电话那头的人吩咐:“下周一之前把厂子盘下来,这点小事下次再拖延时间,所有损失自行承担。”


    沈行月听不懂,自顾自低头喝白开水。


    不过不管他听不听得懂,闻彻整场通话没有一丝避开他的念头,那些庞杂专业的词汇从他脑子里飘进去,又圆润的飘出来。


    到最后他只知道闻彻名下的子公司要接手一个项目,基地选址定在江市郊区的平楼县。


    厂子是当地纺织厂的旧址,盘下后还要翻新,总之比较麻烦。


    事不关己,沈行月没有在意,只是在听到“平楼县”的时候,猛地记起来了前世的事情。


    ——过不了多久,平楼县就会被隔壁省份的大地震波及,当地多数楼房都坍塌了。


    前世闻彻的项目基地把地址定在了平楼县,刚刚翻新完就出现了地震,整个项目被迫中断,最后不了了之。


    而没过多久,叶霁云就从家主那边接手了这个项目,这是他第一次主办项目,但由于闻彻前期工作做的太漂亮了,他只用仿照闻彻当时的做法,就足以把整个项目做起来。


    外人当然不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他们只看到闻家小少爷年轻有为,人生头一个项目就干的异常完美,瞬间成了江市最抢眼的新星。


    沈行月知道这件事情,还是无意间听叶霁云的兄弟们喝醉时吹牛,提到了这件事。


    闻彻挂断电话,手掌在沈行月呆滞的眼前晃了晃:“在想什么,这么认真。”


    沈行月回神,抬起头看着闻彻,煞有介事道:“换一个基地,平楼县风水不太好。”


    “哪里不好?”


    沈行月:“……”


    他一个心理医生,不懂风水,没办法现场编出完美的答案。


    “忘记了,但是真的不好,”沈行月表情微微严肃,“你听我的,平楼县会破财。”


    这下轮到闻彻惊讶了,沈行月在此之前从没有过问过自己的事业,当然按照之前两人的关系,他就算破产了,沈行月也不会多看他一眼。


    他沉吟着点头:“我会去让助理重新评估平楼县的价值,不过风水这个说法过于主观,项目是整个团队的项目,我要权衡过后,再给你答案。”


    闻彻真的很好说话。


    哪怕他提出这么不着调的要求,他也能认真回应自己。


    沈行月认真点头:“嗯嗯。”


    “我不信神佛,也不看重风水,”闻彻慢慢转着指尖的婚戒,沉默片刻后开口,“但我一直坚信一句话。”


    “什么话?”沈行月竖起耳朵。


    他以为闻彻要给自己灌心灵鸡汤了,毕竟闻总在商业帝国厮杀到现在,他坚信的话肯定能够写十本传奇故事,要是开讲座估计能轰动江市所有名流。


    然而闻彻却说:


    “爱妻者风生水起。”


    沈行月:……?


    不是“我命由我不由天”的宣言,也不是“莫欺少年穷”的立誓。他以为从小到大所有行动都被主角碾压一头,只能像困兽一般自寻生路的男人会说出一句多么磅礴的台词,结果竟然……


    他还没反应过来,闻彻自己先摇头笑起来,好像刚才那句话只是一句玩笑,当不得真:“很土的一句话,不过在我心里倒是比风水有用。”


    沈行月看着闻彻,不知所措的眨了眨眼。


    闻彻把婚戒拨正,书房的灯影下他的眼神堪称柔和:“你觉得呢。”


    “不清楚,”沈行月攥紧手中的礼盒,讪讪开口,“不过你这次听我的,肯定风生水起。”


    闻彻看了他好大一会,眉目含笑。


    礼盒在手中被捂出了温度,沈行月这才想起来这次找闻彻的目的。


    他把礼盒放到闻彻面前:“这是我补给你的生日礼物。闻彻,生日快乐。”


    闻彻好像完全没想到自己会收到礼物,他刚开始以为沈行月在逃避上一个话题,足足愣了半分钟才伸手去拿,甚至接过礼盒的那一瞬间又在反复确认:“送给我的吗?”


    “嗯嗯。”


    礼盒里面是某个大牌当季新出的剃须刀,暗黑色,机械感,和闻彻的形象很搭。


    沈行月观察了一闻彻的神情,发现他并没有表现出不满意,心里一松快,话也多了起来:“我前天在医院看到你用的是这个牌子,就买了今年新出的Pro3.0版本。因为我不清楚你喜欢什么,担心会买错……”


    闻彻指尖摩挲着礼盒,像是在感受上面的余温,他张口打断了沈行月的话:“你可以来问我。”


    “我的喜好,我的生活,你都可以来问我。我会全盘告知,”


    “我从来不吝啬告诉你我的一切。”


    ——


    虽然把礼物送了出去,但沈行月感觉怪怪的。


    闻彻说话一直这样吗?


    沈行月费力的想了想,遂放弃。


    好吧,他之前不和闻彻讲话来着。


    但脑子一用力,他竟然想起来了上一世闻彻过生日的事情。


    并不是很好的过往。


    那时候他也是被叶霁云喊了出去,深夜回来的时候闻彻还在一楼的客厅里坐着。


    那是一个相当奇怪的位置,正对着大门,平日里沈行月会避开那个地方,因为会漏风。


    但每次他回来,闻彻都在那里坐着。


    他关上房门准备回房间,有一瞬间察觉到闻彻在看自己,于是疏离客气的朝他打了声招呼。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131当时还很活泼,从他口袋里窜了出来:“哥,前几天这个NPC邀请你一起吃饭来着,不过因为和叶霁云的邀约撞了,我就没提醒你。”


    沈行月忘了个一干二净,略有些歉意的停下脚步:“抱歉,我今天有事情耽误了。我们改约到明天可以吗?”


    闻彻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他坐在那里简直和夜色融为了一体,周围冷空气弥漫。


    “你又忘记了。”


    他神情里没有生气,平静的阐述这个事实。


    不等沈行月开口,他已经起身往楼上走,夜色裹挟下他的身影孤寂淡漠,像是走过无数个寂寥深夜的独行者。


    沈行月原地站了片刻。


    他忽然觉得有点不舒服,但当时的自己根本不知道缘由,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那种情绪是亏欠。


    原来他从很久之前开始,就欠闻彻一个邀约。


    第27章 失明 乖,你看不到我吗?


    “剃须刀?我靠我靠, 真的很浪漫啊,哥,你品你细品, 每天早上,不论你在出差还是在家里,只要你活着, 你就能用得上这个礼物,好哇好哇, 我就说嫂子爱上你了吧……”


    闻彻慢条斯理的听着, 勾起唇浅啜了一口咖啡。


    “是你告诉他的?”


    “我随口一提嫂子就记住了, 怪就怪嫂子对你太上心!”


    闻彻终于忍俊不禁的笑起来,他指尖弹了弹礼盒,语气难得轻松:“想要什么,说。”


    “嗐, 哥你看你我是这样的人吗, 你只用给我买一块今年新出的那块百达翡丽钻石表就OK哈, 别的我一概不都要!”


    “嗯,可以, ”闻彻慵懒靠回椅背,“去给Liiy打电话给你送过去, 划我卡。”


    也不过是几百万而已。


    耳机那边,闻安大大吸了一口气,猛地传来一阵奇异的嘎嘎笑声, 闻彻把手机拿远了点。


    等那边终于喘匀了气,才真心实意的说道:“哥,我闻安这辈子就是你和嫂子的爱情保安,我誓死守护你们!”


    ——


    闻彻挂断电话, 静了片刻,放下礼物盒,敲响沈行月的房门。


    他递来一张黑卡。


    沈行月:?


    闻彻:“礼物我很喜欢,但是价格贵了些,你把这张卡收下吧。”


    沈行月记得前世闻彻也给过他这张卡,因为里面金额太大所以自己记得很清楚。


    “不用,”沈行月平日里很少能用到自己的钱,他的吃穿用度被闻彻承包了,工资放着不动也是一笔很可观的数,“我用不到这么多钱。”


    他没收,闻彻也没强求,顺势把卡塞进自己衣兜,说:“那我请你吃顿饭。”


    动作过于行云流水,他怀疑某些人一早就打好了算盘。


    但闻彻坚持着某种莫名其妙的“礼尚往来”,所以他就点头同意:“好啊,那就今晚吧。”


    他最近频繁和闻彻一起吃饭,接受度良好,甚至也不再排斥闻彻给自己布菜夹菜。


    对他而言,和闻彻约饭与在家吃饭没什么区别,只不过每次在外吃饭,闻彻兴致会更高,服务意识也更加好。


    当然,他意识不到这些有什么问题,万年单身沈行月把这一切归功于闻彻是一个很好的人。


    吃完饭后两人就要回去。


    并肩去停车场的路上,冬日凌冽的风吹到脸上很疼,闻彻顺手把手臂上搭的围巾给沈行月绕上。


    沈行月在每个小世界都过着平静枯燥的两点一线生活,他从没有和别人一起压马路看夜景的闲情逸致。


    所以当闻彻提议下周一起去圣莫里兹滑雪时,他下意识想要拒绝。


    随即又猛地反应过来,131还没回来,祁明让他远离气运之子——所以他现在算得上是休假状态。


    为什么不出去走一走,看一看这个世界的风景呢?


    “好啊。”


    他拉高了脖子上的围巾,只露出小半张脸,在黄昏时刻散发出堪称柔和的气质。


    “……”


    闻彻一时没有说话。


    橘红的落日彻底从地平线消失,某一时刻天空彻底黯淡,身后千家万户亮起灯火,眼前人的瞳色闪着温和细碎的光亮。


    闻彻到了嘴边的一万种诱哄他的理由全散在了夜色中。


    半晌,他才发出一声很轻的应答:“好。”


    ——


    沈行月以为闻彻请自己吃顿饭就结束了,没想到回去的路上,财大气粗的闻总往他微信里转了一笔钱。


    沈行月被后面一排0震撼到了,挨个数了数,发现是20万。


    沈行月:!


    他还是第一次知道微信单次转账能转这么多。


    就坐在他左手边的闻总紧跟着在转账后面给他发消息:


    【闻彻:请收款。】


    今天的闻总格外喜欢爆金币。


    沈行月点了收款,在聊天框里给闻彻发了一个猫咪鞠躬道谢的表情。


    身旁的闻彻很轻的溢出一声低笑。


    沈行月收了手机,看了他一眼:“你笑什么?”


    爆金币会让人心情变好吗?


    他没爆过,不清楚,但要是有一天他得给别人发几十万块钱,估计笑不出来。


    闻彻举着手机摇了摇,示意道:“很可爱的表情包,我收藏了。”


    沈行月:……


    你收藏也用不了哇。


    谁敢接受闻总的喵咪鞠躬道谢表情包?


    ——


    今晚回去的路格外堵,明明已经避开了晚高峰的时间,但是半小时过去了,他们只行驶了两公里。


    沈行月把车窗降下去一点,隐隐听到前面有争执声,他听了会,才知道今天堵车是因为两辆车追尾导致的。


    司机背后有汗:“闻总,沈先生,我们绕路吗?”


    闻彻不置可否的点头。


    随后给沈行月倒了杯温水,从高定西装外套中拿出沈行月的胃炎药盒:“记得吃药。”


    车子绕了路,徐徐从这条街退出,重新规划路线,驶入另一侧的大桥。


    今天大桥上的车辆倒是出奇的少,一路畅通。


    沈行月吃完药后瞥见司机后领子全洇湿了,奇道:“车内温度很高吗?”


    司机猛地打了个激灵,沈行月还没等上他的回答,一阵剧烈的碰撞声猛地在车尾响起。


    “砰!”


    几乎是同一时间,闻彻下意识把他抱紧在怀中,玻璃水杯掉在车内发出沉闷声响,没有人顾得上。


    沈行月瞪大眼睛,下意识的和后视镜中司机的眼睛对视。


    ——那是一双布满血丝的、惊慌失措却又孤注一掷的眼睛。


    情况不妙。


    可他发现的已经过于晚了,后面的车子索命般后撤,随后蓄力再次撞了上去!


    司机一个哆嗦,方向盘往左一打,半个车身冲出大桥栅栏,没有关紧的车窗外甚至传来江面的水腥味,整个车身只需再撞上一次,绝对人仰马翻砸进江面。


    沈行月猛地捞起水杯砸碎!


    闻彻动作比沈行月还要快上一步,两人甚至没有一句交流,就在电光石火的瞬间达成共识。闻彻倾身挑出最大的一块玻璃,伸手抵住司机的脖子!


    “停车。”


    锋利的玻璃片已经在司机脖子上擦出血色,司机眼中混度情绪瞬间清明了些,惊惧的举起双手。


    不等司机说话,沈行月已经绕到副驾驶拔了车钥匙。


    在第三次撞击来临之际,闻彻已经一拳打晕了司机,与此同时沈行月翻身来到主驾驶重新开火起步,挂上倒档猛地一踩油门,反客为主撞上身后的车辆,势不可挡的把那辆车往后撞飞,随即换挡猛打方向盘,鸣笛飞速向前冲去!


    时空回溯前的那场车祸还历历在目,沈行月罕见的掌心出了汗。


    这个世界可以再次回溯,他也不会死。


    但是闻彻不能再因为保护自己消失在火海中了。


    这座桥不长,车头驶离桥面的一瞬间沈行月松了口气,车速慢慢降下来,这辆车已经开始漏油,狼狈高调的出场吸引得路人纷纷探出头。


    他甚至听到有个小年轻大呼小叫的打电话:“亲爱的,我看到一辆迈巴赫62s被撞了,我的老天鹅,保险公司该破破产了吧!”


    沈行月严肃的心情瞬间一松,他转头对闻彻笑道:“闻总,车被撞了,肉疼吗?”


    闻彻还皱着眉:“你没事就好,车不重要。”


    他们第一时间报了警,能听到警车呜呜的往这边赶来,沈行月谨慎的把车慢慢停靠在路边,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的瞬间,眼角余光忽然看到挡风屏外忽然出现的陌生面包车。


    闻彻黑色衬衣袖口挽到小臂,沉着脸在和助理通话:“马上过来,先送行月离开,确保他——”


    面包车毫无征兆的加速冲了过来!


    没有反应的时间,沈行月第一时间抱住了闻彻。


    砰——咣!


    他眼前倏地一黑。


    有温热的液体从体内汩汩流出。


    是血。


    一如世界坍缩之前,他的全部意识陷入了黑暗。


    ——


    沈行月再次醒来时世界一片黑暗,他的手被握着,指尖轻轻一动,头顶就传来了一道轻喊:“行月?”


    他反应了两秒才听出来是闻彻的声音,和平日里冷淡的嗓音不同,这一声简直太嘶哑了。


    沈行月鼻端嗅到消毒水的味道,但视线里一片黑暗。


    他这是在半夜醒来了?


    什么都看不清,他抬手习惯性的去摸眼睛,却被闻彻用了点力道压住了手背。


    “别动,还在输水。”


    “唔,我眼镜呢?”


    “车祸中碎掉了,新镜片还没送到,再等等。”


    “好吧。”


    一时寂静。


    绝对的黑暗中,除了视觉外的其他感官派上绝对用场,他能听得到身边人衣料磨蹭的细碎声响。


    接着是颤抖、充满热意的呼吸声。


    闻彻倾身,额头贴着他颈窝,沈行月僵住了身体,他没有聚焦的瞳孔轻颤,掌心蜷缩。


    “沈行月,我不需要你的保护,知道吗?”


    颈窝热意弥漫。


    沈行月干巴巴的应了一声。


    血液奔流鼓噪,他觉得有什么很软的东西贴住了自己的唇角,一触即分。


    闻彻好像离他特别特别近,声音又特别特别轻,说:“医生说你今晚不醒,可能就成植物人了。我守了你三天。”


    “我这不是醒了吗。”


    “是啊,”闻彻劫后余生般笑了一下,声音平静到诡异,“还好你醒了。你如果离开我,我会立刻选择去陪你。”


    “……”


    沈行月尽力不去想这句话的深层含义,他翻了个身,长长的睫毛颤抖,半晌憋出一句:“闻彻,你把灯打开。”


    太黑了,是死寂般深不见底的黑,闻彻的语气又极度幽深诡异,他害怕。


    闻彻沉默一会,忽然反应过来什么似的碰了碰他的眼睑:“乖,你看不到我吗?”


    沈行月兵荒马乱的一颗心忽然坠入谷底。


    他张了张嘴,忽然意识到了不对。


    不是天黑。


    是失明。


    第28章 生气 这是把他当小孩哄呢?


    “病患是由于车祸撞击导致的视神经损伤, 眼部神经复杂精密,如果损伤超过3天仍未恢复视力,恢复希望就比较小了。”


    “就算恢复, 后续的康复修养时间也需要3-6个月。”


    三天时间。


    沈行月不确定自己能恢复到什么地步。


    他的眼睛本来就带有基因病,上次去复查时医生还在强调,如果再这么高强度使用眼睛, 四十岁之后可能他就成半瞎了。


    ——这种话他在每个小世界都听过无数次,已经免疫了。


    不过由于每个世界任务完成后他都没有到四十岁, 根本来不及体验半瞎状态——每次到达一个新世界, 他的身体数据会自动恢复成自己死亡当天时的样子, 孱弱、微死,但不会真死。


    直到这次车祸之前,他都以为自己一直能钻漏子规避半瞎结局。


    这有点像地狱笑话,其实谁也不知道哪里戳中了他的笑点, 他自顾自笑出了声。


    正在说话的医生:“……”


    他不确定的看了眼闻彻, 犹豫着说:“患者家属也要及时关照患者心理, 积极的心态有助于病情好转。”


    沈行月又笑了一声:“我就是心理医生。”


    医生:“……”


    果然,医者不自医。


    闻彻看了一眼医生。


    随后握了一把他的手腕, 低声交代:“我出去接个电话,你先躺一会好吗?”


    “嗯。”


    走廊。


    闻彻虚掩着病房的门, 视线通过缝隙看着床上瘦削的人,对医生交代:“以后不要在他面前说眼睛的事。”


    “治疗方案和疗程和我商议。”


    医生见过太多这样的家属:“我们不能确保他的眼睛百分百恢复如常。”


    “尽全力治,”闻彻沉默片刻, “治不好……我作他的眼睛。”


    ——


    “哥,我打听过了,那个项目治疗方向确实和嫂子的情况吻合,但是五年前就已经中止了。”


    “问清楚他们缺什么, 钱、设备、人脉,今晚我会送到,项目最好明天就重启。”


    片刻后闻安回道:“哥,项目负责人竟然是隔壁市严大少,他家有矿!他真不缺资源,当时这个项目是给他弟弟做的,他弟弟不是还来过咱们江市做眼部手术吗,病恹恹的,金贵到我们全部人都没能近身瞅一眼……五年前他弟弟意外去世,严大少就把项目停了。”


    闻彻皱眉:“严家?”


    他听说过严大少的风采,倨傲冷漠,目下无人。两人的圈子鲜有交集,他只在某个慈善晚会上随意和严大少点头致意过。


    “你去备礼,我走一趟。”


    闻安是真佩服了:“哥,你绝对是闻家唯一的恋爱脑。”


    闻彻伸手挂了电话。


    推门而入的时候沈行月耳朵尖动了动,直起身:“你是不是很忙?忙的话你就先回公司,我这里只需要一个护工就可以了。”


    “好,”闻彻俯身查看了一下他被纱布裹严实的脑袋,确认没有再渗血才起身,“左耳后面也有伤口,你侧躺时多注意。”


    他答应的太干脆,沈行月有一瞬间的不适应,过了会才慢慢点头:“你记得好清楚啊,我都不知道自己哪里有伤口。”


    “颈部有两道划痕,已经止血了;内脏轻微损伤,脊背有大片淤青,后脑偏左侧有淤血肿块。”


    闻彻回答的很快,沈行月震惊了一下:“好详细。”


    “那你呢,你有哪里受伤吗?”


    闻彻走远了两步,背光站在桌前,手术剪咬开粘连血肉的绷带,止血药粉洒在翻卷皮肉上的瞬间,肩胛骨在黑色衬衣下骤然绷紧,声线却平稳得近乎温柔:"我没有受伤,当时你把我护在怀里。"


    “是吗,”沈行月完全听不出来他在说谎,眯眼一笑,“那真好,我这个盾牌还挺有用。”


    ——


    闻彻下午出去后,一直到深夜才赶回来。


    他身上还沾染着湿冷潮气,沈行月睡的很不安稳,几乎是在房门关阖的第一时间就惊醒了。


    他没有听到窗外有雨声,闻彻去哪里了?


    他没出声,听到今天新来的护工恭敬起身,用气音事无巨细的汇报:“闻总,沈先生晚上只喝了半碗小米粥,十一点钟睡的。”


    “下午输了两瓶液,外伤已经开始结痂了,傍晚的时候又做了一次核磁共振,结果还没出。”


    闻彻静静听着,嗯了一声。


    黑暗中有手机消息送来,嗡嗡的震动。


    闻彻大概在看消息,片刻后他推门出去,房门没有关严实,声音模糊传来,


    “我明天去和眼科专家谈一下,你过来陪着他,暂时先不用给他说这个项目的事情。”


    “……伤口没事,你明天别多嘴。”


    沈行月忽然烦躁的翻了个身。


    半分钟后闻彻进来,他让护工下了班,自己坐在陪护床上守夜。


    护工关门离去的一瞬间,沈行月狠狠拍了一把被子。


    闻彻猛地转头。


    “闻彻,”沈行月尽力调整呼吸,“我很生气。”


    轻微的台灯开关声响起,闻彻拉着凳子坐在他身边,隔壁市下暴雨,他现在体温有点低,但好在掌心热了一点,安抚性的握住沈行月的手指:“怎么,做噩梦了?”


    这是把他当小孩哄呢?


    沈行月抽回手:“你伤到哪里了?”


    “……”


    闻彻余光瞥向包扎严实的右手臂,谨慎开口:“手臂受了点擦伤,连缝针都用不上,你别担心。”


    怎么可能不担心?


    “你不应该瞒着我,”沈行月蹙眉,“你这样……我觉得自己很没用。”


    “……”


    闻彻一时哑然。


    他抬起手,闻彻犹豫几秒,握住他的手附在自己受伤的胳膊上。


    很厚的纱布,他的指尖感受不到伤口有多深,是不是真的和男人所说的那样只是小擦伤。


    “疼吗?”


    青年眼眸无法聚焦,询问夹杂着关心,闻彻看的心尖一软:“不疼。”


    下午和严大少交涉时牵连到了伤口,他故意没有去管。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行月不会受这么重的伤。


    这个想法反反复复出现在脑海里,促使他近乎自虐般忽略自己的伤情。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对疼痛免疫,可是当青年手放到自己臂膀上的一瞬间,疼痛席卷四肢百骸。


    原来被关心的时候,他连一丁点疼痛都觉得难以忍受。


    闻彻放纵自己的自私和私欲蔓延,改口道:“还是有一点疼的。”


    他看着青年瞬间蹙眉,胸腔里翻涌起怪异的情绪。


    第一次觉得受伤也是好事。


    “我明天会去找医生了解你的真实伤情,闻彻,你不要总想着什么事情都瞒着我。”


    沈行月认真补充:“我们可是生死之交。”


    闻彻几不可查的眸间一暗,话语间却分毫不显:“只是生死之交吗?”


    沈行月卡壳:“……这分量还不够?”


    闻彻把他的手从手臂上拿下,妥帖的塞进棉被,


    声音融入夜色,像一声纯粹的叹息:“行月,我是商人。我很贪心的。”


    ——


    第二日下午,沈行月的眼睛依旧看不见任何光彩。


    三日期限已经过半,沈行月明显感到身边男人的焦虑。


    可能131回来之后有办法修复他的眼睛,再不济可以去找祁明,让他假公济私一下,眼睛就能恢复正常了。


    但是这样又不能告诉闻彻,他只能委婉安慰:“没事的闻彻,我不在乎能不能复明。”


    闻彻一言不发的看了他半晌,别过头去:“我在乎。”


    严大少的团队行动迅速,闻彻不知道动用了什么珍品打动了他,第二天他的顶尖团队就赶到了江市。


    但并不是五年前的原班人马。


    领头的经理语气不卑不亢:“项目里的多数专家都是为了小少爷提供的,小少爷去世后专家团队也就解散了,目前只有三名医生还在国内。”


    闻彻把所有人的简历全部筛查了一遍,紧绷的唇角微微放松。


    虽然是临时搭建的团队,但这些人加起来,比江市的医疗资源也强上很多了。


    领头的医生四十出头,不耐烦地推开病房门,扒拉着沈行月的病历本看,神情从不屑慢慢凝固到呆滞。


    他暗自嘶了一声,用胳膊肘捣了捣一旁的同事:“严大少真的没有诓咱们,这小子的病和少爷的病一样邪门。”


    “放屁,这小子又不是严家人,他的眼球怎么会有基因病……”


    对面的同事说着说着接过病历本,自动消音。


    两人难得保持一致,齐刷刷起身往病房里面走。


    今天是个难得的晴天,冬日暖阳从纯白窗帘下透过,洒在病床上。青年一头乌发,眼睛虚焦,靠在床头上静静听音乐。


    苍白、瘦削,单薄脊背靠着床头,像是冬日温室精心呵护下才稍稍绽放的白玫瑰。


    两个医生有片刻的失声。


    这样冷清到高不可攀的青年,他们五年前也曾见过。


    “……小严?”


    为首的李志有些失态,情不自禁的喊了一声。


    青年神情没有半分变化,音乐恬静继续流淌在病房中。


    “……”


    闻彻敏锐的投来视线:“李医生?”


    李志慢慢平复下心情,脸上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失望:“抱歉,我认错人了。”


    第29章 白珠 眼睛不重要了,我要他的灵魂


    第三天晚上, 沈行月的眼睛依旧看不到任何东西。


    身体的各项机能逐渐恢复,住院已经没有意义了,沈行月委婉的和闻彻建议回庄园修养。


    闻彻一言不发的把他的所有东西收拾好, 推来轮椅把他抱到上面,从头到尾没有用到护工一次。


    输了三天液的手背留下几个难看的针孔,周围还有未消散的淤青。


    闻彻这些天只要忙完回来, 就坐到他身边扯出他的手,拇指转着圈按摩。


    “疼吗?”


    “不疼。”


    车内寂静, 男人继续拢着他的手, 一圈一圈细致按摩。


    很久后他才又开口:“江市的医学能力一般, 我们下周出国做治疗,别担心。”


    明明只有他一个人焦虑的要死。


    沈行月犹豫着说:“出国挺麻烦的,其实看不见也挺好的……”


    手背的按压有一瞬间的停滞,黑暗中他完全不清楚此刻闻彻是什么样的表情, 他只能听到男人克制压抑着呼吸, 冷声说:“沈行月, 我想要你看见。”


    ——


    回去的路上,沈行月的右手一直被迫搭在闻彻的膝盖, 下车的时候闻彻把他的手塞到自己膝盖下的小毯子里面,随后才起身推着他的轮椅下车。


    沈行月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 在无人看到的地方攥紧了手掌心。


    其实他手心出汗了QAQ。


    好尴尬。


    闻彻有发现吗?


    这注定是一个无解的问题,闻彻推着他身下的轮椅平稳的往家里走,夹杂着冰凉水汽的风飘到脸颊上, 压下他不合时宜的心悸。


    ——隔壁市的雨,一路吹到了江市。


    沉闷的雷声在天边响起,沈行月收回万千思绪,侧耳听到闻彻开口,


    “最近我陪你住在一楼,吃饭复诊都方便。”


    一楼客房被收拾出来,一比一复刻了沈行月的卧室风格,只不过这个房间地上铺了厚厚的地毯,每一处可能会绊倒的地方都密实的裹上了。


    当然,目前的沈行月看不见,也摸不着,直到这天深夜他一个人摸索着去厕所时,才惊讶的发现这个细节。


    一路磕磕绊绊,却没受一点伤。


    头顶的摄像头红点闪烁,一墙之隔的闻彻调大了耳机的声音,直到显示屏上的青年重新躺回床上,才收回视线。


    知道沈行月不会允许自己和他住一个房间,所以他提前布置了沈行月的卧室。


    ——那个房间的所有边角、家具,全是他蒙上眼睛,独自一人反复行走无数遍摸索出来的最优位置。


    ——


    知道自己不会一直看不到,所以沈行月的心情没有因为此事受到很大的波动,因此在接到叶霁云电话的时候,他还有闲心去想晚上吃什么。


    “行月哥,你怎么样?”


    叶霁云的电话一直被闻彻拦截,他用了黑蛇的力量才拨通了沈行月的手机号。


    对面的声音语气淡然,微微的电流声内含着他的轻浅呼吸:“不怎么样,没死成。”


    叶霁云抬头就能看到属于沈行月的那间房,他站在别墅外深深的凝视着:“我帮你查凶手。”


    “……”


    “你用不着这么快自投罗网。”


    叶霁云张了张嘴,刺骨寒风猛地刮进骨头缝,过了很久他才挤出一声笑:“你怀疑我?”


    对面的人没有说话,干脆利落的挂断了电话。


    叶霁云呼吸骤停。


    他望着窗帘紧闭的房间,面无表情的捏碎了手机。


    黑蛇嘶嘶嘲笑他:“你现在还要去帮他治眼睛吗?”


    “……”


    手机屏粉碎,玻璃刺破掌心,血顺着指缝一滴滴淌下来,他像是一无所觉。


    “我有了更好的想法,”他依旧看着那间房,长长舒了一口气,像是终于想通了什么,“眼睛不重要了,我要他的灵魂。”


    “囚禁穿越者的灵魂可不是一件简单事……”


    叶霁云打断了他:“我拿闻彻一半的气运和你交换。”


    一半的气运,足以他饱腹千年。


    黑蛇定在了原地,贪婪的伸出獠牙,


    猩红的眼睛一瞬不瞬的打量着叶霁云,反复确认:“就为了一个穿越者,你这么慷慨?”


    叶霁云很久才缓慢眨了一下眼睛:“他值得。”


    黑蛇像是被震住了,过了一会他才嘶嘶的吐出一颗红珠子。


    “喏,把这个让穿越者吞下,他就永远只能待在这个世界里了。”


    叶霁云犹嫌不够:“就这?”


    他要的是拘束灵魂的药,能让行月哥永远守在自己身边。


    黑蛇把另一颗白珠子往前挪了挪,示意他看过来:“你吃掉这个白珠子,穿越者若是违背了你的命令将痛不欲生。”


    黑蛇看着叶霁云果断吞下白珠,侧过头看向暴雨中的庄园。


    他忽然想到了上一个宿主。


    ——那是一个吞下白珠的可怜人。


    因为他的心上人被强制喂下红珠的第二天,亲手粉碎了灵魂,随风而逝。


    ——


    李志带着团队给沈行月做了一个细致的眼部检查,结果自然不太理想。


    他们在房门外低声交谈了许久,一个小时后云姨轻手轻脚的进来给他端来一碗小甜粥。


    沈行月不需要别人喂饭,他自己能独立进食,只是速度慢了点。


    云姨做饭真的很好吃,一碗只有大米、红枣、山药的小甜粥熬的浓稠香甜,沈行月喝着喝着就把鼻尖埋了进去。


    真好哇,这种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感觉。


    忽然,寂静的房间响起一声抽泣,沈行月喝粥的动作一顿。


    云姨慌乱的擦了擦眼睛:“行月,我做饭呛到嗓子了,我先出去一会。”


    凌乱的脚步声渐远,沈行月慢吞吞咽下粥,没滋没味的放下勺子。


    闻彻紧跟着进来,抽出纸巾擦了擦他的唇角,平静的安抚他:“云姨年纪大了,情绪失调很正常。粥好喝吗,我再给你盛一碗。”


    沈行月轻轻摇头,把粥推远了点。


    碗里没剩几口粥,闻彻就着沈行月的勺子把剩下的喝光,自然的像是做过无数次。


    他轻轻把空碗放在一边,单膝下跪,自上而下的去看沈行月的脸色:“治疗需要时间,没什么大不了。”


    “……”


    大家都很关心自己。


    这些NPC明明只是死板程序下的数据,竟也会为了他伤心、谨慎、小心翼翼。


    等闻彻再次离开后,他抿唇联系了祁明。


    第一次因为NPC主动去做些什么,他说不上来自己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此刻,他只有一个想法。


    不要让他们太伤心了。


    ——


    “……沈行月,虽然我对你说的故事很感动,但是我不得不提醒你,不要对NPC产生感情。你只是穿越者,迟早会离开他们的。过多的感情会阻碍你的工作效率哦。”


    “我知道,就这一次。”


    “啧啧,那我去找你。”


    已经恢复了视力正在和祁明通话的沈行月:“……”


    “找我干嘛,副局能不能不要擅自离岗。”


    “我帮了你这么大一个忙,你忍心拒绝我吗?”


    “忍心。”


    “……”


    祁明睁眼说瞎话:“我不管,我就要去,我不仅去,我还要去和你的男人说话,我要去问问你们的婚姻生活和谐不。”


    沈行月怒挂通讯:“神经病啊。”


    午夜十二点,穿着和上次分毫不差的祁明敲响了庄园的大门。


    管家冒雨匆匆赶来,举着伞迎接这位奇怪的先生。


    暴雨下可视距离严重缩短,他看不清是谁把这位先生送过来的,马路上空无一物,但祁明身上的衣料没有沾湿一分一毫的雨水。


    闻彻站在沈行月的房间门口,身形高大,身影阴沉,伸手淡漠的拦住了冒冒失失往里面闯的客人。


    “已经很晚了,祁先生可以先休息,明天早上再和他见面。”


    祁明瞪他:“我急啊。”


    急着把沈行月摇醒陪他说话。


    闻彻依旧垂着眼面无表情:“不要打扰他睡觉。”


    祁明:“……”


    要不是小世界削弱了他的力量,他早就穿墙而入给这个固执的土著居民一点点震撼了。


    他盯着闻彻看,闻彻垂眼冷冷回视他。


    下一刻,祁明娴熟的伸手准备搭上他的肩膀:“那我们聊聊。”


    闻彻猛地后退一大半,脸色彻底沉了下来:“不必。”


    他根本不是开得起玩笑的性格,也没有和祁明多说一句话的打算。


    祁明正准备再说些什么,两人身后的门把手忽然转动,沈行月打开门,门外壁灯柔和照亮他瘦削的身形,涣散的瞳色在灯光下有着别样的色彩。


    他此刻演技不是一般的好,无比自然的往虚空中摸索,随后扯了扯闻彻的袖子:“谁来了?”


    祁明:“……”


    闻彻:“……”


    祁明转过身咬牙扶额,太刻意了,哪个小瞎子大半夜能精准的推开门问自己男人家里来了什么客人?


    刚刚恢复视力但被迫装瞎的沈行月还没意识到自己破绽百出,仍沉浸在自己的演技中:“闻彻?”


    闻彻回答很快,反手握住他的手腕:“我在。”


    “你的朋友祁明来了,明天早上再和他聊天好不好?医生说你现在的情况不能熬夜。”


    他微微张口惊讶的啊了一声:“祁明?你怎么来了?”


    祁明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闻彻,”沈行月复而再次扯他的袖子,“他可能有什么要紧事,我想和他聊一会,你先休息吧。”


    闻彻皱眉,唇角抿的平直,随后深呼吸开口,仿佛做了很大牺牲,


    “那祁先生不如和我商议,你是我爱人的朋友,有什么难处我一定尽量帮。”


    第30章 浴室 那我抱你去洗澡


    祁明一笑:“我是感情方面的问题, 闻总恐怕爱莫能助。”


    “哎,我说实话,我失恋了。”


    沈行月:“……”


    沈行月:“…………”


    祁明绝对是神经病。


    他明天就押送祁明去江市第一人民医院就诊。


    闻彻看起来很不想和祁明说话, 但又出于待客的礼节和某些说不清的占有欲,迫不得已站在原地。


    他当着客人的面抬起手看了看腕间价值不菲的表,片刻后他淡淡开口:“祁先生, 我们家的家规规定十二点之前所有人务必休息,你的感情问题必须要延顺到明天了。”


    闻彻在祁明到来之前还在办公, 袖口挽到手肘, 露出的肌肉线条紧实强硬。他风雨不动安如山的站在沈行月门前, 大有“你敢进来我就敢动手”的态度,丝毫不顾及任何失恋人士的死活,祁明权衡片刻,遗憾退场。


    “那我们明天见。”


    他熟门熟路的上了二楼, 管家愣了片刻后小跑跟上去:“祁先生, 等等我给您开房门。”


    闻彻平静的收回视线, 他其实不是看不出来祁明和沈行月之间的纯友谊。


    他只是无差别的讨厌每一个在沈行月身边喧嚣、抢走沈行月注意力的人。


    无人在意的祁明拉开客房的灯,对着光仔细的研究手中的发丝。


    这是他刚刚从闻彻身上扒拉出来的。


    他变戏法般从衣襟里掏出另一缕头发, 是他上次走之前匆匆薅的叶霁云的。


    起卦、推演、解卦。


    “一念之差……什么意思?”


    他嘀咕着,只见一缕头发支撑不住异时空的能量, 颤抖着自燃,不到三秒便化为一滩灰烬。


    空气中留有刺鼻味道,祁明盯着灰烬看了看, 果断捏起剩余的那一缕。


    这么坚强,肯定是气运之子的头发。


    “就是你了,叶霁云!”


    ——


    第二天,清晨。


    闻彻把祁明关在门外, 慢条斯理的走进沈行月。


    沈行月的新眼镜还在闻彻手里,裸眼视力属于半米之外人畜不分的那种睁眼瞎,他的先天条件太好,伪装真瞎子不在话下。


    ……主要是因为他恢复的太快了,不符合这个小世界的医学认知,只能在接下来的复诊中让祁明慢慢删改复诊数据。


    闻彻先查看了一下他耳后的伤,血痂已经掉了,露出鲜红的伤痕,闻彻娴熟的挤出祛疤药膏,敷在他耳后。


    冰冰凉凉的薄荷味道,沈行月舒心的闭目哼了一声。


    暴雨过后的太阳光打在他身上,裸露在外的皮肤简直白的发光。


    一片宁静祥和中,闻彻俯身问道:”身上的血痂都掉了吗?”


    “嗯嗯。”


    “那我抱你去洗澡。”


    “嗯嗯?!”


    躺椅上的青年唰的直起身,挠了下脸颊:“我自己来。”


    男人的声音带着不容拒绝的冷肃:“不可以。”


    他俯身抄过沈行月的膝盖,另一只手从沈行月腰部横过,稳稳当当把人抱了起来。


    一瞬间身体悬空,沈行月下意识揽住闻彻的脖子,呼吸声打在男人的颈窝,闻彻浓如墨的眸色又暗了一瞬。


    为什么!又是闻彻给他洗澡!


    沈行月内心的小人尖叫着跑来跑去,一头撞死在闻彻的胸大肌上,撞的鼻血横流,绝望哭泣。


    前几天在病房,当时他什么都看不见,车祸后沾在身上的汽油和血渍味道难闻,他想去洗洗,可身上偏偏有伤,一个人根本不可能完成这个事情。


    是闻彻扒光了他的衣服,端了水盆,拧干毛巾一点点把他全身上下擦拭干净的。


    闻彻明明是闻家正儿八经的大少爷,但指腹却有着薄茧,擦过他身体的时候格外煎熬。


    那天的兵荒马乱还历历在目,沈行月面色不显,实际上耳朵尖已经烫红,低声挣扎:“我真的可以自己来。”


    闻彻再度拒绝:“不可以。”


    沈行月:“……”


    真想现在就坦白自己视力已经恢复,然后抢过自己的眼镜独自洗澡给闻彻看!


    然而这种情节注定是不现实的,他被放入还没放水的浴缸中,闻彻的声音自上而下传来:“自己脱衣服,还是我帮你?”


    沈行月轻轻吸气。


    等到所有衣物都被褪下,闻彻抱起他的衣服挂在墙壁挂钩上。


    闻彻在自己手背上试好水温,再开始放水。


    浴室中说话有回音,闻彻的声音格外清晰:“躺好,先洗头发。”


    平心而论闻彻的服务真的很细致,他会控制水温,会收着力道按摩他的头皮,会一只手轻轻捂着他的眼睛,避免水流进到他眼中不舒服。


    并且自始至终说话声都很平静。


    ……只有他一个人在兵荒马乱。


    不公平。


    闻彻站在沈行月背后,他在帮青年擦头发。


    垂眸就能看见大片晃眼的白,白色顺着滑腻流畅的腰没入水汽晃荡的浴缸,再下面的颜色就被遮住了。


    他忽然俯身搅了一把池水,引得青年微微侧身,腰部与水线交接的地方绷紧,往上抬。


    “怎么了?”


    闻彻盯着看了很久,久到青年觉得侧身处微微发烫,才收回视线。


    “没事,水凉了告诉我。”


    ……


    洗完澡后闻彻抖开浴巾,把沈行月一整个裹起来,干脆利落的抱了出去。


    睡衣已经被闻彻拿出来放在了床上。


    叠的很整齐,乍一看没什么差错,但昨晚复明后沈行月才发现,


    ——这是一件印着白色可爱猫咪的睡衣。


    闻彻光欺负老实人。


    被水汽蒸的软白的青年认真的和他讨价还价:“我自己穿衣服。”


    这点民主权还是要给的,不能太过独断专横,一向很尊重爱人意见的闻彻很纵容的往后退一步:“好的。”


    可是闻彻只退了一步。


    他蹲坐在厚重的地毯上,专注看着失明的爱人独自穿衣。


    呼吸声很淡,如果换做是一天前的沈行月,完全察觉不到闻彻在他身边。


    沈行月尽力装作一无所觉的模样,只是在他提上裤子的时候,忽然想,


    闻彻这样看过自己多久?


    ——


    终于被允许进入沈行月卧室的祁明一进屋就注意到了天花板的摄像头,他若无其事的转了眼,心想夫妻俩玩的还挺花。


    沈行月穿着白色猫咪睡衣,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祁明瞬间笑嘻嘻:“你什么表情,不欢迎我?”


    沈行月对满嘴开火车的人无话可说,他竖了个中指,转头倒在床上蒙住了脸。


    祁明绕到床尾薅他的被子:“起来了,你陪我说说话。”


    被子里的青年没反应,祁明坐在床尾,安静了一会忽然重重叹气:“我真的失恋了。”


    “……”


    他果然该把祁明送进医院。


    被子里的声音被压的闷闷的:“不相信。你哪来的对象?”


    “很久了啊,”祁明转过腰睨了一眼鼓起的被子,“你自己记不住不能说我没有。”


    停了一会,沈行月窸窸窣窣的从被子里出来,刚刚洗过的头发过于柔顺,被子一压翘起一个圆润的弧度。


    他指了指门外:“出门左转直走十米,再左拐往前走三十米,你会看见个冰箱。”


    “然后呢?”


    “然后你去拿两瓶啤酒回来讲你的故事。”


    祁明:“……”


    他起身溜溜哒出去了。


    出去的时候还撞见闻彻,男人冷淡的向他颔首,随即关上了书房的门。


    祁明收回视线,满不在乎的继续找冰箱。


    等到他拿着啤酒原路返回后,指尖微动,不着痕迹的帮忙把摄像头盖住了。


    ——说是盖住,其实他只是伪造出一个假象,闻彻那边的电子屏上只会看到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沈行月对啤酒没什么偏爱,但是架不住最近的营养餐味道过于寡淡,他也浅浅啜了几口。


    “我之前做任务的时候喜欢上了一个NPC,”祁明侃侃而谈,“NPC长得又高又帅,性格还好,我就猛猛心动和人家谈恋爱,结果谈到现在我才发现,这个NPC根本不懂什么是爱,他对我的好,只是死板的程序框定!白瞎了我的感情。”


    沈行月点头哦了一声:“这个NPC叫闻彻,你叫沈行月?”


    祁明缓缓鼓掌:“聪明,聪明。”


    沈行月平静的放下啤酒瓶:“不用你提醒,我心里清楚。”


    祁明看着他的脸色,微微一笑。


    他在熟人面前并不能隐藏好情绪,也可能他故意要让沈行月看见,


    总之他的语气中带着过来人般的劝诫,透过沈行月望向虚空的刹那,才真正有了点失恋的模样:“不要和NPC产生感情了,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


    “……”


    沈行月避开了这个话题:“你上次说叶霁云身份存疑,是什么意思?”


    “哦,这个啊,”祁明组织了下语言,“你可以理解叶霁云为后天上位的小三。”


    “……什么意思?”


    “很好理解啊,他不算原配的气运之子,原配可能夭折、陨落……总之就是死翘翘了,另一个局子的同行就扶持了叶霁云上位,支撑这个小世界继续运转。”


    沈行月皱眉:“原来的气运之子去世了?”


    “当然,只有原配去世小三才能上位,小世界严格实行一夫一妻制哈。如果劈腿可是严重违反规定,后果很难承担哦。”


    “那闻彻——”沈行月没有说完下面的话,


    祁明笑着打断了他:“亲,闻彻只是NPC而已,不要再给他多余的关注了,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