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几步上前，从黎攸的手中将那白布条扯到了自己手上，冷道：“我来吧。”


    细白的指骨又拉又拽，荼月白将那白布条扯得老长，又包得死紧，即使小秋的忍痛能力再强，也免不了低哼了两声。


    黎攸哪里会看不到他的小动作，她眉眼一斜：“荼月白？”


    然而，荼月白只是眨着一双水汪汪的蓝眸，万分无辜地回望着她：“嗯？”


    “不会包就换我来。”


    荼月白一个侧身挡住了黎攸看向小秋的视线，正欲说些什么，却没成想那端方沉稳的小秋却首先开了口：“哥哥包得很好，就不劳烦姐姐了，姐姐方才救我也累了。”


    闻声，荼月白狠狠磨牙，手上的动作力道更大了……


    *


    小秋伤得很重，同时他又并无父母，黎攸一阵恻隐心起，便让他住了下来，家中并无多余的屋房，他就这样在荼月白的那间小耳房打了地铺。


    就这样，东方既白多了一个少年。


    而也就是从这日后，家中原本的那位少年开始变得喜怒无常。


    但该说不说，这小秋手脚麻利，人也很是勤快，他的伤好了大半后，就包揽了东方既白的许多杂物家事。


    “姐姐，来吃饭了。”


    甚至，他连荼月白做饭的活儿都抢了。


    黎攸在餐桌前落座，看着刚刚摆上桌子的几盘食物不禁叹道：“小秋，你的伤刚刚好没多久，这些不用你来做的。”


    小秋盛了满满一碗的饭递给了她：“我在这里养伤，怎么能不做些什么来报答哥哥姐姐呢？”


    荼月白抬手挡住了小秋递碗过来的手，将那碗饭“砰”的一下摔在了他的面前。


    末了，满目阴鸷的恶妖少年从牙缝中狠声挤出了一句话：“你现在直走，出门，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


    小秋像是完全没有听出他言语中的恶意般，仍旧泰然且真诚：“那不行的，我还是要报答你们。”


    紧接着，小秋又去厨房端了菜。


    荼月白望着他的背景，狠狠磨了磨牙，而后起身跟上了他。


    黎攸不由疑惑：“你做什么去？”


    荼月白：“端菜。”


    黎攸没有想到，不单单是小秋做了菜，荼月白竟也做了……


    小秋举一道菜出来放在黎攸面前，荼月白就紧随其后将它推走，然后换上自己的。


    可以见得，这一人一妖都是绝世大犟种，谁也不肯让谁，就这样二人推推搡搡地放了一整桌子菜。


    甚至最后那张可怜的桌子完全无法容纳它们，直接盘子落着盘子。


    黎攸看着眼前的食物满脸黑线。


    这样的菜量，就是去枫渔镇寻上十几二十个人过来吃都绰绰有余了。


    他们到底知不知道现在是夏天，食物吃不掉的话会坏的！


    浪费可耻啊！


    荼月白的烹饪技术是来了枫渔镇后根据当地的食物自学的，所以口味很是偏向东边枫渔。


    而令黎攸感到奇怪的是，小秋做菜却很有西边的味道。


    她也曾问过小秋这个问题，那少年只是说他从小在西边长大，直至十余岁才来了这枫渔。


    小秋本就对西边的菜熟悉，再看了黎攸从绘鸢带回来的几本菜谱后，对“西边口味”就更是得心应手了。


    黎攸吞下一块小秋做的鱼肉，由衷赞道：“好吃好吃，小秋学得真不错，看来我那几本菜谱没有白带来。”


    小秋扬唇，露出了一个沉稳的笑：“姐姐喜欢就好。”


    黎攸毕竟是梧伤地下城出生，旭晟山长大，所以这口味啊，还是偏西的，小秋做的菜自然就多夹了几口。


    而一整顿饭下来，那蓝眸就没有停下，黎攸的筷子动一下，他就看到哪里去。


    最后数出来，黎攸吃小秋做的菜的次数远多于自己后，荼月白的眸光一下子便阴沉了下来。


    看着只动眼睛的荼月白，黎攸奇道：“怎么了，没胃口吗？”


    荼月白分明学什么都快，可就是用不来筷子，为此黎攸专门给他多购置了几只汤匙，可今日这汤匙却是置在了他的碗边，他连碰都没碰一下。


    一反常态的，荼月白没有回答黎攸。


    猫妖少年未言一句，携了满身怨恼头也不回地出了门去。


    *


    下午仍是黎攸的绘画时间。


    为了让这个家有足够的开销，她便花了大半的时间在绘画上。


    她正坐在桌前专注地执着笔。


    只听吱呀一声，一个白色身影挤了进来。


    黎攸握笔的手微微一顿，抬眸看了他一眼，然而，荼月白并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径直来到木架前，抽了本书便离开了。


    黎攸没当回事，垂头继续忙活自己手中的事情。


    然而，半炷香后，吱呀声再起。


    黎攸再次抬起头，目之所见的是一样的白衣，一样的蓝眸。


    蓝眸的主人仍旧不发一言，直挺挺地走向书架。


    黎攸再度低头。


    然而，就像是预定好了时长一般，半炷香后，熟悉的吱呀声再起。


    黎攸深吸了一口气，没抬头，也没出声。


    然而，半炷香后，他第四次进来时，黎攸终于忍无可忍，她“砰”的一下放下了画笔：怒喝一声：“荼月白！”


    “你到底想找什么书！？”


    往日荼月白都不会轻易打扰她的，今日他却像是刷存在感一般，一会儿一来一会儿一来，进进出出的。


    荼月白眼睫低垂，而后扬了扬手中的书：“找到了。”


    “真找到了？你要拿就给我一次性拿完，别在这里一趟一趟的，那老木门都快被你给推掉了！”


    闻声，荼月白又是闷闷的一声“嗯。”


    然而，就当黎攸挥手欲赶人时，她的目光偶然落在了荼月白拿着的那几本书上，那些大多都是黎攸从绘鸢带回来的菜谱，只是有一本有些不太对劲。


    那封面一片白花花，所绘之物着实露骨，连那文字标题也分外大胆“初尝禁果，食髓知味”


    黎攸登时瞪圆了眼：不是，他这是拿的什么书啊！？


    她几步冲到荼月白的，从他怀中将其抽了出来：“这本，你不能带走！”


    少年黑着一张脸，不解：“为什么？”


    咬了咬牙，黎攸张口就来：“因为……”


    “我要看！”


    荼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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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也不知哪来的劲儿，平日里的乖乖小狗现而也开始叛逆了起来：“那我也不行！我也要看，我要学习的。”


    言罢，他长手一捞，将那本书从黎攸的手中捞了回来。


    黎攸忽然就明白了他的胜负心，这起因不过是他随口夸了小秋一句。


    可是人家看的是菜谱，他这看的是什么啊！？


    不，或许那封面的文字误导了他，让他认为，这也是一份菜谱？


    想着，她便一阵头痛。


    她还不了解他么，这混世小魔王倔脾气上来了，她无论说什么都没有用，而且她越是不让他做什么，他便越会跟自己对着干。


    就当黎攸正在思忖应当怎么对付他时，


    忽然，她顿感自己下巴上一阵酥痒痒，下一瞬，一个喑哑的声音传来：“姐姐，想什么呢？”


    细白的指骨轻撩在了她的下颌处，荼月白的唇凑她极近，言语间他温热的气息也呵在了她的耳垂上。


    他的气息出现的太过突然，黎攸一瞬便愣在了原地。


    末了，少年扬唇笑得无害且狡黠，两颗尖尖虎牙也露在了外面。


    这动作，这话语，黎攸再熟悉不过了，这不就是她逗他那日的行动和言语？


    他这当真是有样学样！！


    黎攸不自觉地磨了磨牙：你别说，他不止正经的东西学得快，就连这不正经的也……


    回神，荼月白已然携了那书不知踪影。


    黎攸登时大叫：“荼月白，你给我把它拿回来！！”


    *


    黎攸最终没有拿回那本书，她在东方既白的各处都寻觅过，可最终都是一无所获。


    一个月很快过去，小秋的伤已然好了个七七八八了，今日便是他与黎攸荼月白作别的日子了。


    站在东方既白的门口，小秋朝着黎攸深深鞠了个躬：“多谢姐姐这些日子的收留与照顾。”


    小秋依旧是那副稳重的模样。


    荼月白靠墙抱胸站着，面上是掩饰不住的欣喜。


    他眯眼笑出了两颗虎牙，歪头指了指柴房门口的东西，道：“诶，你的包袱在那儿呢。”


    荼月白这赶人的架势不能再明显了。


    黎攸嗔怪地瞥了他一眼，然而他却丝毫没有收敛的架势，反而笑得更加张狂了。


    小秋看了一眼被堆在柴房门口的自己的东西，而后又转头回来看黎攸：“为答谢姐姐的收留之恩，我准备在离开之前请姐姐去坐坐我的船。”


    蓝眸登时一震。


    荼月白：你小子没完了是吧！！！


    *


    枫渔河边，船停靠岸。


    黎攸率先走了上去，方才还面容紧绷，抱胸愤愤的荼月白，现在却是看着那一荡一荡如破碎琉璃般的河面发愣。


    他的脚像是镶在了地上，始终不肯挪动一步。


    荼月白是猫妖，黎攸还不了解他么？


    小猫妖最是怕水了。


    黎攸抿唇一笑：“荼月白，你便在岸边等我们吧，很快的。”


    闻声，撑船的小秋也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一双蓝眸登时染上恼意，他狠狠一咬牙，长腿一迈，踏上了船：“不行，我也要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