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劲敌

作品:《夫君再饿我一次

    晨光漫过州学檐角,顾景旭正将新誊的策论铺在案头。松烟墨香混着窗棂外飘来的梨花香,引得他颇有些心烦意乱。


    在州学已经一月,同龄的二十余学子的底细,顾景旭已经大致摸清楚,他挥金如土,以初来乍到为名,请众人花天酒地,未接受宴请的只有陈停云、魏知、朗清、李成言、赵旭、梁成六人。


    也不知陈停云是否因薛梨的拒绝一蹶不振,总之,他一直处于缺课中,顾景旭还未在州学见到过他。


    剩下几人中,魏知是顾景旭重点怀疑对象,不,应当说他几乎确定就是魏知——魏知是瑜州司马家的养子,年龄相当,来路不明,极为可疑。关键是,顾景旭曾经见到他拿着一块带着赤纹的玉佩。


    识别世子的关键,除了胎记,就是玉佩。胎记长在左臀上方,自然无法轻易查看,这也是顾景旭宴请众人花天酒地的原因……


    至于玉佩,乃赤龙凝玉——当年弘宗皇帝得了一整块上好的羊脂白玉,玉中带着赤色如血一般的纹路,形成一条龙的形态,因此取名赤龙凝玉。彼时皇家子嗣单薄,弘宗皇帝十分忧心,便命宫中将白玉打造成可随身携带的玉佩,以守护皇嗣。羊脂玉精雕细琢,刻成的五块玉佩各有特色,拼起来又能完整呈现龙纹。


    弘宗皇帝下诏曰,不论是纪王还是平王,只要宫人中有人怀有皇族血脉,均可赐予玉佩一枚。平王继承大统,然而他并无子嗣。而纪王府前后四名宫人有孕,得了四块玉佩,还余有一块尚还在宫中。


    当年,纪王侧妃李氏出逃后,赐给她腹中胎儿的那块玉也不翼而飞——前去接生的姥姥说李氏生了儿子——那这块玉就是能证明世子身份的唯一物件,此刻应当就在世子手中。


    只可惜,上一世这块玉直至顾景旭死前都仍未出现,顾景旭也只是知道玉佩大概的形态及纹路。


    顾景旭还在胡思乱想之中,魏知的身影却赫然出现在他眼前,这剑眉星目,狂放不羁的样子,与纪王爷分明有几分相似。


    除了长相不俗,魏知还有一身武艺——他本想考武状元,奈何父亲魏司马不从,非逼着他在州学学习。学了几年,也就是识字而已,每次上交课业,总是让魏老夫子愁眉不展。可他说起行军打仗却滔滔不绝。


    而朗清人如其名——风清月朗,颇有些清高,对顾景旭的示好不屑一顾。顾景旭觉得,此人一身正气,是为言官的好材料。


    想到这里,顾景旭自嘲般笑了笑——当日赴京赶考的学子中,饱读诗书,誓要立一番事业的人,又何其多。但官场黑暗,到最后,这些人或主动同流合污,或被打压无出头之日,或明哲保身事不关己,最终能真正为国为民的寥寥无几。


    更何况,当年仇党一派,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瑜州、斳州的学子被杀了个干净……


    好在时间还早——世子可能的位置,是科举之后才被仇党知晓。顾景旭还有时间加以筹谋。他越看,越觉得魏知就是世子——得要想个法子,验证他身上有无胎记才行。


    “停云这《治水论》,倒比之前那篇《赋税策》少了几分锐气。”魏老夫子枯枝般的手指划过宣纸,在“疏胜于堵”四字上重重一叩。又道,“现如今科举不过年余,你当一心一意,切莫掉以轻心。”


    原来是陈停云回了州学。


    陈停云朝夫子点点头,在顾景旭身后的座位上坐下,冷冷盯着砚台里顾景旭发带上的明珠晃动的倒影。


    顾景旭看到陈停云冰冷的表情,回头揶揄道:“如今即为同窗学子,陈公子又何必为了一个女子对我心存芥蒂,更不用说这女子是个见利忘义之人……”


    陈停云倾身向前,一字一句道:“我与梨梨相识三年,她心地善良,对我更是关怀爱护,温柔如水,她不是见利忘义之人。”


    面前砚台里倒映着两个对峙的身影。陈停云望见砚台中摇晃扭曲的顾景旭,想起碧河初见薛梨时的情形,那时她的倒影也是这般被涟漪揉碎又拼凑。


    如果不是薛梨,十五岁的陈停云在母亲去世以后,早就食不果腹,放弃学业了。是薛梨让薛家资助他州学费用,又选了他来给皮儿做老师,还时常嘘寒问暖,他这几年方能坚持下来。陈停云想到这些,整个人都笼罩在惆怅的温柔之中。


    “关怀爱护,温柔如水……”顾景旭不满的嘀咕。听着陈停云一口一个“梨梨”,醋意在心里翻江倒海——自己对薛梨念念不忘之际,她在对其他男子关怀爱护、温柔如水。


    顾景旭忍住醋意,又问道:“陈公子和这女子如何相识?”


    陈停云回忆过往,微微一笑:“梨梨天真善良,三年前,我母亲久病后去世,我一贫如洗,浑浑噩噩、无依无靠之际,在碧河边踌躇,一条小船驶过,梨梨伫立船头,我们四目相对,她手执锦帕半遮面,对我嫣然一笑,我那时才知道,人生还有春天。”


    陈停云脸色渐渐转阴,现如今,薛梨对他如对待一个陌生人,更是断言如果嫁给他可能会饿死,这话像一把尖刀,直插到了陈停云心上。撕心裂肺之余,又增加了鲜血淋漓。


    陈停云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折磨得遍体鳞伤。


    顾景旭心想:你也知道被人抢走爱人,会痛不欲生吗?明明自己才是先与薛梨相识的那个,薛梨更是亲口承诺长大了会嫁给他。可如今,她竟然对自己毫无印象,却对其他男子嫣然一笑,成为了他的春天。


    更何况——顾景旭的眉头皱了起来——背叛自己的薛梨、抢走了薛梨的陈停云——上一世,是他们让自己一直平静的人生变得波涛汹涌,驶入深渊。


    顾景旭回过头去,眼神凌厉:绝不能就这么算了!下了学,他便找到薛梨,道:“我的书童因处理家事,正好需要休假三日,我要你扮做我书童,也好让我们增进了解。”


    这是顾景旭今日在学堂想出的惩罚薛梨的“变心”的方法——折磨她、也折磨陈停云——夺妻之仇总应当先报了!


    “那怎么行,我是女子,如何扮作书童。”薛梨一口回绝。


    “那你不是还扮作舞姬,我看你扮得也很像。”顾景旭不依不饶。


    “舞姬也是女子……”薛梨小声抗议。


    “你那日才口口声声说以我为尊,任我差遣,现在连这么点事都不愿意为我做?你可知我们还未定下婚期?”顾景旭要挟道。


    “书童要做些什么?”薛梨审时度势。


    “陪同我上下学,为我准备好每日所需笔墨纸砚即可。”顾景旭心中窃喜。


    薛梨心想,有机会朝夕相处,总比见不着面要强,上一世,顾景旭对自己一见钟情,这一世,即使没有了一见钟情,日久生情也不无不可。毕竟自己还没过门,“巴结”顾景旭还具有必要性。


    “好吧。”薛梨妥协了。


    顾景旭喜上眉梢:“那你明日卯时正到我顾府门口等我。”


    卯时正?那时才天亮呢!薛梨顿觉受骗,转过身,狠狠翻了一个白眼,这才回头和颜悦色问顾景旭道:“不过三日你的书童就回来了?”


    “是。”


    “那我明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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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卯时正去府门口等你。”


    次日,薛梨挽起发髻,身着一袭灰蓝色男装出现在顾府门口,她头戴方巾,身姿窈窕之中透着几分英气,细一看更是皮肤白皙,面透微红。


    顾景旭不满的说:“你如此粉妆玉琢,让人怎么相信你是男子。”


    “我不过将头发束起,就马不停蹄的过来了,哪里有时间梳妆。”薛梨嘀咕道。


    顾景旭仔细的看着她,只觉她眉似春山、面若桃花,唇点绛朱,是粗布麻衣也难以掩盖的美貌,他故作冷漠,伸出手指覆上她的红唇,用力擦了擦。


    薛梨急忙避开,生气的说:“都说了没化妆。”


    “好吧,我现在相信你了。”顾景旭将书箱递给她,“背着吧。”


    薛梨不情不愿的接过来,嘀咕了一句“好沉”,正要上马车。


    “等等,”顾景旭拦住了她,“谁说书童可以坐马车的?你就跟在马车后面走就行了。”


    “顾景旭,明明有马车,为何让我背着书箱走路!”


    “还有,我以后就叫你……”顾景旭顿了一顿,“小梨子。这才像个书童的名字!”说罢,马车便一路向前。


    卯时的石板路还凝着夜露。薛梨背着沉甸甸的书箱跟在马车后。


    顾景旭见她手忙脚乱的样子,偷抿嘴角,难掩心中的欢愉。


    学堂不过几百码的距离,倒是不远。上一世薛梨与陈停云婚后,也扛起了家里的重担,因此,这点活对她来说并不难。只是她不知顾景旭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路上忍不住在心底骂骂咧咧。等终于来到学堂。薛梨已经是气喘吁吁。


    顾景旭忍住笑意,道:“将书箱给我,你就在附近等候,不可走远,以便听候我的吩咐。”


    薛梨将书箱递给他,正欲离去,却见陈停云走来。薛梨急忙回身想躲,肩胛却撞上了顾景旭手中的楠木书箱……


    “梨梨,你怎么在这里?”


    还来不及喊疼,就听到了陈停云缓缓飘来的带着惊奇的声音。


    “小梨子,”顾景旭故意拖长尾音,指尖拂过她耳垂,“这般笨手笨脚,怎么伺候笔墨?”他满意地看着陈停云攥紧的拳头泛起青白,报复的快意如毒藤疯长。


    薛梨别开脸躲过触碰,眉间隐着倔强:“我一直都想来学堂学习,现在正好有机会,我不过是想来玩玩……”


    “学堂岂是闹着玩的地方?我看是顾景旭有意羞辱你。”陈停云内心痛苦,他视若珍宝的薛梨,如今这般模样跟在一个男子身后。


    “你愿意怎么想是你的事。”顾景旭目的达成,“小梨子,你在外间等候。”


    “我就在后面等,以便听夫子讲学!”薛梨不理会顾景旭的“为难”。


    “顾景旭,我不知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你不要故意为难她……“陈停云看着薛梨走开,才小声警告顾景旭。


    “我偏要为难她,你越喜欢她,我就越要为难她!”顾景旭不甘示弱。


    “你在针对我?”陈停云疑惑。


    顾景旭不知可否,将书箱搁在案头,青瓷镇纸碰出清脆声响。他不经意的望向薛梨所在的地方,窗棂漏下的光斑在她颈间游移,他忽然想起十年前溪水中闪烁的银鳞——那时她也是这样,在阳光下亮得灼眼。


    看起来她已经融入其他几个公子哥儿带的书童之中,兴致勃勃不知在说些什么——她仿若自有一番韧性,能在激流中站稳脚跟,不像一个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顾景旭不由得疑惑,上一世,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