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黄昏，金灿灿的夕阳沿着海岸线落下，落日的余韵洒满了整个神奈川，让这座靠海的小城市陷入了静谧。


    临着夕阳，黑皮的少年靠在书桌前在奋笔疾书些什么。


    “今天，和文太在俱乐部探讨了同调进化的可能性，他说想和我一起去往世界赛，我很感动。”


    “今天，是跟文太在俱乐部训练的第七天，柳找我们回学校训练，他说切原很疑惑前辈们为什么不愿意回去，他还问副部长大家还会回来吗。我听了心里酸酸的。”


    “文太听了很难过，他没表现出来，但我看出来了，因为他连糖都不吃了。”


    “在柳走后，我跟文太打了一场比赛，比分6-4，文太赢了。文太的奇幻堡垒真的很厉害，但文太还是很难过。”


    “文太问我如果幸村看到他这一招的话，会愿意回来吗。我不知道，我说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幸村了，我不知道，但如果是我的话，一定会觉得文太是个天才。”


    “文太笑得很难看，他说我只会转移话题。最后我们一起走回家，他问我明天想不想去网球部，我说都听文太的。他说那就去看看赤也吧。”


    “分别时，文太悄悄跟我说他一点也不喜欢现在的网球部，感觉大家都变了。我说我也是，好想回到幸村在的日子。”


    末了，他看了眼已经满满当当的日记纸，纠结片刻又在下面塞了小小的一行，


    “但还是希望幸村能够做自己。”


    桑原从小因为肤色问题受到排挤，他很难交到朋友。直到小学时转到新学校，遇到了文太，那是他拥有的第一个朋友。


    在文太的影响下，他开始打网球，学习给文太打防守，他们成为了双打组合，一起考进了立海大，然后他拥有了好多朋友。


    虽然从来没有说出口过，但桑原真的很喜欢立海大网球部的大家。


    因为国文不好，桑原在老师的建议下养成了写日记的习惯。从最开始只有一个人的自言自语，到多了与文太相处的点点滴滴，后面出来的人越来越多，最后简直成了立海大正选们每日的记事簿。


    桑原很喜欢用日记来留住那些弥足珍贵的回忆。


    虽然重来一次，日记本又成了空白。


    但难以忘却的记忆并不会像文字一样消逝在时空，而是深埋于心间，如同深藏于地下的酒一样，埋得越久，味道越厚重。


    就像他最近常常想起前世的片段。


    烟雾缭绕的烤肉店里面，真田在教训切原拿了太多了肉，柳在旁边戳破说明明弦一郎也很爱吃，仁王在悄悄偷吃文太碗里的肉，一边还挤眉弄眼逗笑了委屈的小学弟，真田看到切原笑了再次火大，文太一边护住自己的碗，一边又要拉住真田，忙得不可开交。远离战场的柳生将烤好的鱼肉放到幸村面前，还跟柳推荐好吃的蘸料，而坐在最中心的幸村吃着烤鱼笑眯眯地看着混乱的大家。


    他在干什么呢。


    哦，他在帮幸村烤鱼。


    幸村很喜欢吃他烤的鱼，他会夸赞他烤的鱼油而不腻、嫩而不柴。还说他的火候把控得刚刚好，挑起鱼刺来最方便了。顺便把一盘挑好刺的烤鱼推给他。


    接着被仁王顺过去了，文太看到了吵着要分一半，赤也听到了当着真田的面嚷着他也要，最后又成了大混战。


    幸村还是弯着眼表情轻松地看着这一切，他好像很喜欢这种热闹的氛围。


    但后来幸村也很长一段时间没露出过这种表情了。


    虽然大家都没有说过，但幸村在网球部里面就像是定海神针一样的存在，只要看到他就会觉得安心。他发自内心尊重这个国一开始就站在前方为他们引领道路的部长。


    他站得很高，用单薄的臂膀撑起了大半的网球部。


    他又站得太高了，以至于摔倒时没有人来得及反应。


    在输掉关东大赛后，刚从手术室出来的幸村没有责怪因为旧友心软的柳、未能突破的切原、轻敌封印绝招的真田。


    在输掉全国大赛后，经历了28天复健就上赛场的幸村没有责怪未能打败同调的他与文太、幻影被看穿的仁王。


    他依旧站在最前方，带领着他们朝着下一个目标奔跑。


    于是他们都理所应当地认为，幸村已经走出了失败的阴影。


    直到幸村在世界的赛场上，他一个人站在赛场上，一球一球燃烧了自己的未来，向所有人证明天衣无缝并非坚不可摧、向赤也证明立海大的传承生生不息。


    他没有责怪任何人，他用自己证明自己、用自己证明立海大。


    他用生命诠释了自己的胜利。


    但那时，桑原已经离他很远了。他只能站在数万人的观众席之中，声嘶力竭地为自己的部长摇旗呐喊。


    最后眼睁睁看着那人赢了比赛却再也没有站起来。


    没有察觉吗？或许是有的。


    文太脸上的笑越来越少了，虽然在跟冰帝的慈郎、向日一起时还是会打打闹闹，但桑原总觉得那不是真正的文太。


    有时候文太会看着幸村一个人训练，脸上流露出一种很难过的表情。问起他时，他也很茫然，他说，他也不知道，只是觉得不应该是这样的。


    真田和仁王越来越强大、柳跟旧友重归于好、赤也跟着白石学到了很多东西、柳生明确了以后的发展。


    明明大家都在变好。


    桑原百思不得其解，最后他翻开了日记本，本子上又只剩了他一个人训练的日常。


    这才发现来到u17后大家已经很久没有像以前一样聚在一起了。


    不、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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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这才发现他们已经很久没有一起开心地去吃烤肉了。


    那些热闹的文字已经模糊。


    但那时他真的已经落后太多太多了。他看不到幸村的身影，他问文太，文太哭着说他看不清。他那时不知道文太是因为眼上的伤口看不清，还是因为那人根本没打算让他们看清。


    后来他知道了，是后者。


    幸村把他们所有人都撇下了。


    所以当他发现自己竟然重来一次后，桑原的第一反应是荒谬，接着便是庆幸。


    庆幸自己能够再次看到他的身影。


    他去找文太，文太眼中和他闪烁着一样的光。


    这意味着他们这次能做出些什么改变，他们能改变他的结局。


    彼时刚上国一，他们来到了立海大网球部门口，接着是仁王、柳生、柳，彼此对视一眼，发现大家都为着同一目标而来。柳说小学弟也是，但他被困在了小学留堂。


    他们哈哈大笑，他们满怀信心。


    但最后被孤身一人前来的真田打破，面容稚嫩的黑发少年难得没有戴帽子，他的表情彷徨，他说，


    这一次他的记忆里没有幸村。


    ……


    在经历过仁王的那一通大闹之后，桑原有问过丸井接下来的打算。


    那时的丸井愤愤不平地嚼着口香糖，“我讨厌狐狸！”


    过了一会儿平静下来又说，“但他说的又没错。”


    最后他皱着眉，语气纠结，“我也不知道，但我现在也不想看到他们。”


    他们两个一起坐在学校门口的长椅上叹气。


    直到夕阳西下，丸井抓抓脑袋，表情颓废，“明天去俱乐部吧，总不能又像今天一样荒废了训练。还有，万一呢……”


    万一幸村真的又回来了呢？


    ……


    巴黎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纱帘照了进来，为整个房间都拢上了一层金色的薄雾，显得静谧又温馨。


    靠近窗户的画架上有一副画，一朵硕大的向日葵在肆意舒展着身躯，片片金黄花瓣如被风吹拂，生命的气息快要溢出纸张。


    背景是一片未完成的海，没有上色的透明浪花翻涌着，如云朵般簇拥着中心的向日葵。


    加缪垂眸凝望，他确定这不是幸村钟爱的塞纳河畔。


    但这几天发生了太多事。


    他没法再思考了。


    颜料盘旁的画笔尚未干涸、床头还摆着他去年送给阿市的雷诺阿画集、书桌上的信只写了一个开头，旁边还有着另一张带着褶皱的白纸。


    房间里一切都像是主人家刚刚离开的样子。


    加缪合上行李箱，临走前将白纸夹进画集也放进了背包。


    他是来替阿市收拾行李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