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男人应当就是甄侍郎。


    只是他身边相携的妇人竟不是朝阳郡主，而是白日里被朝阳郡主呵斥禁足的张姨娘。


    张姨娘不复日间唯唯诺诺，今夜装扮的格外夺目。


    鬓边赤金点翠步摇，身上缠枝流云锦衣。随着腰肢轻晃，二者竟同时在灯下晕出一片绚丽璀璨的光辉来。


    云菅又仔细看张姨娘的神色。


    隔着几丈远的距离，都能看清她眼底的得意。


    主母责罚，主君却撑腰，张姨娘确实该得意。


    云菅又看向了两人身后的小女孩霜儿。


    这孩子有了父亲在身边，更变得肆无忌惮。刚进花厅，就大声说道：“爹爹，那个杀猪的姐姐呢？我要找她。”


    花厅本就安静，她的声音又清脆响亮，一时间好像传遍了整个角落。


    甄侍郎听着霜儿的童声稚语，笑着摇头：“什么杀猪不杀猪的，以后不可再提。”


    张姨娘也笑道：“你这孩子，兰若小姐是你姐姐，怎能这般没有礼貌？”


    说完后，两人同时抬头朝甄弘文这边看来。


    见甄弘文和甄乐菱脸色不对，甄侍郎问：“出了什么事？”


    甄乐菱正准备告状，甄弘文却抢先道：“无事，是儿子在和两位妹妹说些玩笑话。”


    “两位妹妹？”甄侍郎的视线停在了陌生的云菅脸上，“兰若？”


    云菅主动上前，打了招呼：“父亲，张姨娘。”


    乍一瞧见这个从未见过面的亲生女儿，甄侍郎温和的神色瞬间变得精明犀利。


    他打量着云菅，见云菅容色普通、身段也不纤细，眼中便不由得露出些失望。


    虽没有想象中那么粗鄙胆怯，但到底和上京的女儿家有差别。


    不过思及这乡野长大的亲生女儿也有些用处，甄侍郎的眼中又露出些慈父温情。


    “好孩子。”他走过来，轻拍一下云菅肩头，有些懊悔又感慨的说，“我们父女意外分离十五年，叫你在外受了苦，为父心中也十分悲痛。如今既然寻到了你，为父必定会好好补偿你。”


    云菅听到这话，立刻抬眼期待的看着甄侍郎。


    甄侍郎原本就是说句场面话，可对上云菅亮晶晶的眼，又有些下不来台。


    眼见着众人盯着，明显敷衍不过去，他只好从身上寻摸出来一枚玉佩。


    云菅自是来者不拒。


    收了玉佩后，还真心实意的感谢了几句。


    甄侍郎家财丰厚，对这么块玉佩也不可惜，但对云菅的话很受用。


    看云菅高兴，又大方许诺道：“若还有其他喜欢的，回头叫人去为父库中挑选。”


    云菅立刻高兴应下。


    张姨娘在旁边看着，心中不满，脸上却没露出来。


    她想起白天的事，不动声色的推了下霜儿。


    霜儿立刻仰起头，看着云菅脆生生的问：“姐姐，你真的会杀猪吗？”


    这话再次被问出来后，张姨娘不似白天那样惊慌失措，反倒多了些无奈：“兰若小姐莫怪，霜儿这孩子年纪小，没见过世面，总是对小姐的……过去好奇。”


    云菅看着张姨娘微微一笑：“是吗？我的过去，想必不止霜儿好奇，张姨娘也很好奇吧？”


    听云菅语气冷硬，甄侍郎眉头拧了起来。


    正欲开口说话，朝阳郡主冷冷的声音就从厅外传了进来：“张姨娘好奇什么，说出来叫本郡主听听。”


    所有人再次转头，云菅看过去，见朝阳郡主面无表情的走了进来。


    她发髻中是惯戴的九鸾钗，衣衫却特意换了件亮色，应是为了迎合喜庆的气氛。


    只是云菅发现，向来跟在朝阳郡主身边出面的流萤，今晚竟然没有出现。身后坠着的婢女，只有惊鹊和拂莺。


    朝阳郡主在甄侍郎对面站定，却并不看他，只犀利冷漠的盯着张姨娘。


    “张姨娘与霜儿不是在禁足中，怎得出现在了我儿接风宴上？”


    张姨娘连忙看向甄侍郎，甄侍郎轻咳一声道：“稚子无心之语，郡主何必放在心上？”


    朝阳郡主也不恼，瞥一眼张姨娘发间的赤金点翠步摇，移开视线道：“我虽是主母，但这后院是老爷的后院，自是老爷说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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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么便是什么。老爷既是替张姨娘解了禁足，那便就这样吧。”


    她说完后，看向云菅，神色温和下来：“兰若，乐菱，来母亲这里。”


    云菅和甄乐菱一同走过去，被朝阳郡主带着坐下。


    朝阳郡主看向右手边的云菅，柔声道：“今儿是你的接风宴，你且肆意些。若是有不长眼的人妨碍了你，母亲自会为你主持公道。”


    云菅眼尾扫到张姨娘脸色微变，微微扬唇，笑吟吟的应下。


    甄侍郎脸色淡淡，自顾自的先到主位上坐了下来。


    待二房三房的人都来齐，众人举杯，你来我往的寒暄起来。


    酒过三巡，甄弘文突然道：“听闻是皇城司护送兰若妹妹回京的，妹妹竟与谢指挥使有交情？”


    事关皇城司，众人都竖起耳朵来听。


    云菅捻着颗冰镇酸果慢悠悠道：“兄长说笑了，谢大人那般人物，我岂能攀得上？不过是皇城司奉皇命清查连州，顺路罢了。”


    “也是。”甄弘文眼眸含笑道，“妹妹都是有婚约的人了，怎会与其他外男接触呢？说起来，那小公爷倒是情深义重，得知妹妹回京，还特意当街拦车见妹妹一面。可见妹妹的美名，已经众人皆知。”


    席间霎时寂静。


    云菅手顿住半晌，转头看向朝阳郡主：“母亲，我有婚约在身？”


    朝阳郡主冷冷的看了眼甄弘文，这才温声道：“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长辈们的玩笑话，倒也不必放在心上。”


    云菅闻言，先看向了甄侍郎。


    果然，甄侍郎的脸色并不好看，想来不同意朝阳郡主这番说辞。


    所以夫妻俩先后赴宴，是因为之前吵了架不欢而散，而吵架的缘故就是这婚事？


    云菅慢慢嚼着果子，选择先按下不提。


    但她不提，有的是人想提。


    甄乐菱手中银箸捏紧，小心试探：“母亲，怎会是玩笑话呢？不是……不是说了，再有半月国公府就要来下聘了？”


    况且，当时说下聘的对象是她，怎么听甄弘文的意思，这婚事变成了甄兰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