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至夏呆呆地抚上胸口，眼底露出迷茫。


    她搞不懂现在这种心情究竟代表了什么，也搞不懂为什么会有这样复杂的心情。


    脑海中的轮廓正在慢慢消散，那双紫红色的眸子倒是愈发清晰夺目，宛如黑夜里燃烧的诡火，在她的眸底留下深深的烙印。


    林至夏心底烦闷，狠狠地咬咬牙，用力掐向自己的大腿。


    一阵尖锐的疼痛袭来，五官也全都皱到了一起。


    疼痛散去，眼前的景象又重新清晰起来，刚好看到云离在手撕巨型黑角蛇。


    “嘶啦”一声巨响，无数残缺不全的妖兽魂魄从它的体内蜂拥而出，疯子般直直冲向云离。


    林至夏脸色微变，飞身来到云离身侧，却意外发现——有丝丝缕缕的魔气正萦绕在他的身侧。


    云离眉头深深皱起，整个人都在不受控制地轻颤。


    他双眸遍布血丝，缓缓转头看向林至夏。


    目光在她的身侧扫了一圈，确认没有可以表明“师尊”身份的流银剑后，艰难地开口道：“阿如，不......”


    “闭嘴。”林至夏没好气地轻斥一声，一心想要驱除妖兽魂魄的她，根本不想搭理云离。


    云离并不在意她的呵斥，修长的手指抓住她的手腕，缓慢而又坚定地往外推。


    林至夏脸色微沉，目光落在云离脸上，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妖兽生性凶狠嗜血，死后的魂魄更是充满暴戾之气。


    如此多的妖兽魂魄，若不尽快驱除，以云离残破不全的神魂而言，必会遭受重创，甚至有可能直接魂飞魄散。


    早在万窟城时，庄景就提醒过他们，云离不可能不知道。


    “或许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想连累他的“如花”？”脑海里突然响起一个提示的声音，林至夏整个人都愣住了，望向云离的眼神就像是在打量一个陌生人。


    抓在腕上的手掌捏得很紧，带着滚烫的热度，她下意识低头看向云离的手掌，眼神渐渐变得复杂难明。


    无名的怒火从心底骤然升起，翻涌的怒气直往头顶窜。


    她压低声音，咬牙切齿道：“放开。”


    云离听到这话，不仅没有松开，反而更用力地把她往旁边推。


    “阿如......听话......”


    他的嘴唇动了动，声音低沉压抑，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旖旎。


    阿如，又是阿如！


    林至夏彻底炸毛了，心底的无名火“轰”地一下冲破了天灵盖。


    她使出浑身力气用力一甩，挣脱云离的同时，直接调用全部灵力为他驱除妖兽魂魄。


    调用全部灵力时，极品冰灵根将彻底暴露，而在整个天芒大陆，拥有极品冰灵根的人只有星月宗长老林至夏。


    这就意味着，从此世上再无“如花”，更无“阿如”。


    林至夏长出一气，感觉心底的憋闷神奇地消失了，甚至还隐隐生出一丝痛快。


    一掌呼出的同时，她平静地开口道：“我是你师尊。”


    在她开口的瞬间，山林间灵气骤然震动，带起“呼呼”风声，拨动漫山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两种声音交织在一起，盖过了林间的所有声音，包括那句“我是你师尊。”


    肉眼可见的灵气从四面八方涌来，云离被托举到半空，刚好错过林至夏汇聚全部灵力的一掌。


    云离悠悠地垂下眸子，深深地看了林至夏一眼。


    说他卑鄙也好，无耻也罢，既然她已经做了“阿如”，那便只能是他的“阿如”，谁也别想改变。


    林至夏皱眉看向四周，又烦躁地抬头望向云离，总觉得这灵气波动来得太凑巧了一些。


    刚才消失的憋闷又重新堵回了心窝，气得她满脸通红，不管不顾地冲向云离，说什么也要破了“如花”这个身份。


    云离见她不死心，索性更加卖力的吸取周围的天地灵气。


    随着灵气源源不断地汇聚，很快就在他的周围形成了一个专属结界。


    这个结界宛如一个透明的罩子，除了灵气，所有的东西都无法靠近分毫。


    林至夏“砰”的一声撞上结界，被迫留在距离云离十步远的地方。


    她愤愤地瞪着云离，气得双唇不停轻颤。


    真是撞了鬼了，干什么都凑巧。


    她抬手召来流银剑，同时解除身上的易容术，用尽全身力气大喊一声：“云离，看这里！”


    听到她的声音，云离下意识地想要转头，刚转到一半，却又硬生生停下，改用眼角的余光轻扫一眼。


    只一眼，他的眼神瞬间变得痴迷。


    不愧是他的阿如，容貌清冷又艳丽，神情凌厉而鲜活，是雪莲，更是牡丹。


    她高举的流银剑正燃烧着冰蓝色的火焰，只一眼，任何人都能知晓，眼前之人正是星月宗林至夏。


    云离紫红色的眸子里流光一闪，眼里的焦距慢慢消失，像是失去了意识。


    “......”有没有搞错？！


    林至夏这次的眼睛瞪得堪比铜铃，眼底满是不敢置信的光芒。


    就在这时，周围的灵气波动突然变得更加激烈，如同沸腾的开水，彻底搅乱了这方天地。


    “？”林至夏正疑惑，一股强大的气息从云离身上爆发出来，让她惊讶得合不拢嘴，“这......这是化神期的威压。”


    她满脸不可思议地望向天空，尽管被林木遮掩而看不到全貌，但确实没有一朵劫云的踪影。


    有没有搞错？！都突破到化神期了，还没有天雷，这让每年至少被劈一次的她情何以堪？


    就在这时，云离重新睁开了眼睛，紫红色的眸子里闪烁着冷冽的光芒，仿佛世间一切在他眼里都是死物。


    当他的目光扫到林至夏时，眼底冷冽的光芒瞬间散去，只余下要溢出眼眶的惊讶。


    “师尊，你已经活了吗？”他浑身颤抖，声音暗哑空洞，仿佛是从地狱传来的呓语。


    林至夏听到这个声音，当场就愣住了。


    这是前世的云离。


    不，不可能！


    她拼命摇头否认，可那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眼神，却让她瞬间明白，他就是前世的云离。


    恐惧从心底深处盘旋上来，林至夏的目光死死地停在云离身上，看着黑色气流萦绕在他的周围，将他紫黑色的衣服彻底染成黑色。


    “这模样和前世一模一样.....”林至夏心底“咯噔”一下，脑海里清晰地浮现出云离前世的模样。


    她下意识地打了一个激灵，脑子里灵光一闪，响起云离曾经说过的话：“我不是故意要瞒着师尊，只是......我刚化形时，这股魔气就已经在了。”


    这句话在脑海里反复响起，林至夏忽然想到一个可能，这股魔气很可能就是云离前世入魔的执念，而他前世的记忆也随着这缕执念被留了下来。


    她实在想不通，到底是什么样的执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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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竟能敌过时间回溯的影响被保留下来。


    “云离对你执念太深，这才导致你的魂魄无法离开肉身，若想离开这个世界，今生切不可再与之牵扯。”


    天道曾经的提醒在脑海中响起，这一刻，林至夏终于明白，云离的执念是她。


    窒息。


    林至夏死死扣住脖颈，感觉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咽喉，无论她怎么用力都掰不开它。


    前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有云离偷偷帮她整理房间的画面，有云离坐在雨里放声大哭的画面，也有云离发疯一样杀人，只为抢夺回溯阵材料的画面......


    云离的爱太深沉，她胆怯，害怕，还不起。


    可她也受不了良心的谴责，只能将这份最深的恐惧深埋心底，自顾自地想要做一个好师尊，以为这样就能改变前世的轨迹。


    直到前世的云离出现在眼前的这一刻，她才清楚地意识到，自己还真是卑劣。


    她不敢再看云离那双紫红色的眸子，那眸子仿佛能看穿她的灵魂，将她无处可躲。


    林至夏猛地转身，像是忘了自己会御剑飞行一样，仅靠双腿狂奔。


    她只知道，她要逃离这里，逃离云离的目光，逃离前世那些让她窒息的记忆。


    云离看着仓皇而逃的林至夏，激动的眼神瞬间充满恐惧，露出了比林至夏还要害怕的眼神。


    “师尊，不要丢下我！”云离大喊一声，声音惊惶不安。


    林至夏一路狂奔，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眼前的景物全都蒙上了一层水雾。


    心底的混乱和恐惧让她的脑子一片空白，根本没法冷静地思考，只知道一味地往前冲。


    “完了，完了......”她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心跳急速加快，仿佛吊在了嗓子眼儿里。


    慌乱的她哪里跑得过云离？没一会儿，肩膀就被云离从身后稳稳地抓住了。


    他的力气很大，带着不容反抗的气势，将她强行拉入怀中。


    “师尊，别走。”云离的声音低沉暗哑，充满了恐惧和不安。


    林至夏浑身僵直，不敢动弹，可她很快又反应过来，现在的她应该“没有”前世的记忆，所以她不该害怕云离。


    她深吸一口气，用力地闭了闭眼，接着才憋着一口气用力挣扎。


    环在身上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一滴温热的液体落在她的脖颈上，如烙铁般烫得她生疼，也封住了她所有的挣扎。


    “师尊，别离开我，我......我没想过要逼你，你不要死好不好？”云离紧紧地抱着林至夏，如同抱着最后一块浮木，声音里满是不舍的哀求。


    林至夏感受到他身体的颤抖，心底涌起一股酸涩。


    她的魂魄跟了云离十年，云离的所有痛苦她都看在眼里，如今她已得重生，云离却因一缕执念被困在她死的那一刻，无法挣脱。


    她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微微仰起头，用今生惯常的语气嫌弃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东西，我活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死？”


    云离闻言一僵，随即露出笑来，用紫红色的眸子深情地望着她：“师尊，我喜欢你，从你在断崖处将我救下时，我就喜欢你了，你做我的道侣好不好？”


    听到这话，林至夏也说不出心底是何感受，她只知道，这些记忆和行为都不属于今生的云离。


    她眼神复杂地看向云离，看着他眼底浓烈的深情和隐隐的痛苦，忽然明白过来，原来云离入魔的原因也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