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个人的小队，薇拉能感觉到有多道魔法侦测正在扫描自己所在的区域。


    他们的魔法波动像是蜘蛛网，正在随着排除探索过的地方，缓慢收紧包围圈。


    “左边五个，右边六个。”温迪的低语如同夜风吹拂一般：“还有三个在天上——哦~变成四个了，不好对付呢~”


    闻言，薇拉更是有点紧张。


    “我可以作掩护！”她自告奋勇：“灌木丛后面，等会你可以先从哪里脱身……”


    “欸？你的意思是，我要我的学生当诱饵去引开敌人才能逃走吗？”温迪做出一副伤心的表情：“未免太伤人了~”


    薇拉咬住下唇，急切道：“我不是！”


    被他们抓住的恐慌感一只萦绕在薇拉的内心，所以哪怕明知道这个少年神明实力远在自己之上，薇拉也有种‘不想要连累到他’的想法。


    “哼哼~”温迪轻笑一声：“好啦，别紧张~”


    话音刚落，薇拉就感觉身侧的风好像更加清晰可见。


    “看到那边的树丛了吗？看上去像不像藏了几只小鸟？”温迪问道。


    “欸？”


    “嗯，就是那边，把注意力集中在那里，感受风的汇聚。”


    那种奇妙的感觉又回来了，薇拉感受着风元素突然变得有序、灵动。


    就好像被指挥家引导的乐团，青色的气流编织成类似箭矢的武器。


    咻——


    那片树丛随着风的鼓动发出剧烈摇晃，就好像有人正在仓皇逃窜一样。


    “在那边！”老者高声吼叫起来：“抓住他们！！”


    杂乱的脚步声响起，小队一瞬间被引开了。


    温迪轻笑一声：“学的真快。”他拉起薇拉的手腕：“走吧，我们走这边。”


    .


    第二天，薇拉从旅店的床上醒来。


    晨光笼罩着村庄，风传来悉悉索索的细语。


    “你们听说了吗，寡妇家昨晚被收税官上门——”


    “——嘘！那惨叫谁没听见，可怜的小艾利，我还说觉醒了翡翠级别的符文，寡妇今后的日子会翻身呢！”


    “这可真是可怜……”


    村民们低声议论了几句，而后调转了话题。


    “说起来，最近收税官来的越来越勤快了。”


    “有不少新觉醒的符文之眼都被收走了……他们说是盗窃？要我说才不是，艾利那孩子觉醒的时候我也在……”


    “嘘！别以为你的符文是最低等的就可以随便乱说，当心被收税官听见，把你的眼睛也挖走！”


    “……”


    讨论声音低了下去。


    突然，东侧木门吱呀一声响了起来。


    “是寡妇……嗯？她怎么看着高高兴兴的？”


    “……不会是受刺激疯了吧？！”


    “不对！她后面那个是小艾利！”


    只见寡妇笑盈盈的走上来，和村民们打起了招呼：“各位，晨安！”


    “你……”村民们都结结巴巴起来：“小艾利她……”


    “哦！你是说我们家艾利啊！”寡妇声音中带着某种激动和虔诚：“看看吧！这就是神迹！”


    人群中传来了抽气声。


    因为艾利——她本应该空洞的眼窝，此时一双眼睛无比明亮！


    ——甚至，右眼上的翡翠符文还发着光芒！


    “这……这这……”


    人群传来了此起彼伏的惊叹，其中有人说道：“这是风纹……不对，只有风语者家族才能掌握这样的觉醒秘法！”


    “但据说风语者家族已经被……”


    另一个人似乎用胳膊肘戳了戳上面发话的人，低声道：“昨天你没听那个收税官说吗？他们还在追查风语者的‘余孽’，一定是风语者家族还有遗留在外的子嗣！”


    “风神在上！”寡妇激动的大声道：“昨天收税官刚走，我就看到空气中划出了风的符号……这一定是神迹！”


    “风语者家族传闻中可以看到风中的神明！”她说出自己的猜测：“一定是瑟拉家的行径惹怒了风！一定是的！”


    在瑟拉家统治的领土上，这样的话未免太过于大逆不道。


    众人纷纷低下声音来，甚至还有人劝寡妇：“……你小声些，万一被瑟拉家的人听到。”


    “听到就听到！”寡妇换上一副生气的语气：“瑟拉家的收税官刚说我们艾利是‘偷了贵人的符文之眼’，风神就赐予了艾利新的眼睛！”


    “这一定是风神降临！”


    “风语者家族最后的子嗣啊……如果你能顺着风听到我的话，那么请一定也知晓我心中的这份虔诚！”


    “不管这片土地被瑟拉家占领多久，我依旧拥护您，并且无比期待您的回归！”


    “请打败瑟拉家，让自由的风重新吹拂这片保守压迫的土地吧！”


    寡妇的声音听上去很急切、高亢，甚至有些尖利。


    但正是这份尖利，似乎穿破了晨光，直达薇拉的心理。


    “我……”


    薇拉顿顿开口。


    最为风语者家族的孩子，之前的她还一直生活中爸爸、妈妈、姐姐的庇护下。


    她不懂得瑟拉家的‘威胁’和‘野心’，只知道那是倒卖符文之眼起家的坏人。


    她不知道风语者魔法和风纹觉醒秘法的重要性，只当是午后偷看了大人还不允许她看的书。


    甚至——


    直到家里出了那样惨烈的变故，她所想的也不过是简单的逃命。


    ……或者复仇。


    薇拉艰难的完成了一次呼吸。


    或者说，之前的她就连复仇都缺乏勇气，寄希望于‘邪神’赐予的力量，能够一劳永逸。


    ‘被泪水泡过的灵魂并不美味……’


    这是那时候，温迪说的话。


    “温迪。”薇拉轻轻呼唤道：“我们明天，去城堡看看吧。”


    “城堡那边的‘仪式’什么的，我要去看看才行。”


    温迪看上去倒是毫不意外，也没有任何反对，依旧是轻快的声音：“好啊，不过今晚要学习第二片段的乐章了，你可是尘世间最好吟游诗人的学生，一直弹练习曲可不行！”


    薇拉嘴角勾了起来：“好，老师。”


    .


    不过，他们还没来得及安稳度过这一晚。


    夕阳的金黄色光芒打在田地里，收税官那可怖的马蹄声就又顺着庄家的风飘进了村庄。


    “收税官怎么又来了！”


    薇拉听到旅店老板低声道，语气中有着未知的恐惧和戒备。


    收税官频繁到来可不是好事。


    村民们噤若寒蝉，纷纷躲了起来，但每个人的耳朵都精准听着那马蹄的动向。


    收税官停在了寡妇门前。


    收税官发出令人作呕的油腻强调：“搜查罗盘怎么又落在了这一家？昨天不是来过了吗？”


    另一名收税官不耐烦道：“进去搜一下不就知道了，罗盘可不会出错！”


    刚修好的木门又一次被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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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


    “翡翠符文！”收税官带着惊喜和疑惑的声音响起。


    “你们要干什么？”寡妇发出了歇斯底里的怒吼：“这次你们不能在夺走艾利的眼睛！这是风神眷顾下觉醒的——”


    “——贱民怎么会自己觉醒这么高级的符文？”收税官冷笑：“而且，这已经是你们不止一次盗窃贵族的符文之眼了。”


    “抓住他们！”另一个收税官厉声道：“死活不论！我们只需要拿走眼睛！”


    薇拉知道那是因为什么。


    他们破坏了仓库中大部分用来进行‘仪式’的符文之眼，而为了补齐道具，收税官们被瑟拉家下了更为严苛的任务。


    ——他们需要拿到更多符文之眼，才能满足瑟拉家主的仪式。


    够了！


    薇拉感觉自己胸腔内的心脏久违的活了起来，不是之前那种痛苦、茫然、无助，转而是一种熊熊燃烧的、富有生命力的怒火。


    她感觉很生气！


    指尖开始自主舞动，她不在思考什么指法，或者别的魔法，而是调动能够调动的一切力量，让风指引着每一寸力量！


    下一秒！


    青光裹着残暴的速度向着两名收税官袭去！卷起的旋风如同愤怒的野兽，瞬间将两人卷起，顺着木门的方向，在空中飘荡。


    最后，一口气卷落在田埂上！


    安静……


    无比安静……


    慢慢的，开始有大胆的村民走了出去。


    紧接着是两个、三个……到后来水泄不通。


    他们的情绪像暴风雨前的海洋般翻涌，有人恐惧，有人敬畏，更多的是某种压抑多年的、危险的期待。


    “是风语者大人！”老农声音嘶哑：“这种青色的风魔法，我见过，这就是风语者大人的魔法！”


    “他们杀了收税官……”年轻妇人惊恐的低语。


    “杀得好！”小铁匠像是发泄：“这群畜生，早该下地狱了！”


    要钱、要物资、取走符文之眼……谁都知道，瑟拉家的收税官一到，就代表着灾难。


    但偏偏，瑟拉家太过于强大，谁都不敢反抗。


    声浪越来越高，就在这时，不知道谁喊了一声：“收税官身上有罗盘，马上执法队就要来了！”


    人群瞬间安静下来，但出乎意料的，是谁都没走。


    执法队骑着马快步赶来，厉声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们这些贱民，怎么敢袭击收税官？！”


    人群畏缩的后退了一步，但没有后退更多。


    那个老者颤颤巍巍的走出来：“这两位大人是追捕逃犯的时候不幸坠马的。”


    另外一个妇人也附和道：“是呀……我们怎么会有那么大的本事袭击收税官大人……”


    含糊的附和声此起彼伏。


    尽管每个人都知道他们在说谎，但没有一个人提出异议。


    相反，某种无言的默契在村民间流动，像林间的风。


    “……”


    薇拉顿了顿，无神的眼睛望向了温迪的方向。


    “不用看我~”温迪轻声道：“做你想做的，我会为你伴奏的~”


    薇拉深吸一口气，顺着小楼梯走出了旅店。


    她的胳膊在微微颤抖，但此刻，直面的勇气和反抗的决心充斥着身心。


    薇拉听见人群中传来了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是我干的。”


    “我就是风语者家族最后的子嗣。”


    “也是——瑟拉家要找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