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她不是。”苏云苒坚定的否认，解释道：“你的眼睛看不见，许是被此地的妖邪之气影响了判断。我可以保证，桑雪绝不是妖。”


    “别保证了，让开。”在晏生话音落下的刹那，他手背上的蝴蝶浸满血红之色，在黑暗中熠熠生辉。


    “你若是要杀她，我就绝不会让。”苏云苒态度坚决，硬是在晏生凌厉的剑气之下，把他的剑往回推了几分。


    “我会先杀了你，再杀了她。”他面色冷然，神情凉薄，再度把她的剑压回去，“最终你做的事情不过是徒劳无功。”


    桑雪躲在苏云苒的身后，从那团黑雾中伸出手，想要将她推开。


    “云苒，你还是让开吧，我们赢不了他的。”


    “是吗。”苏云苒扯唇微笑，一句话不知是在回应桑雪还是晏生。


    她费力抽出一只手，抬高手的同时在晏生的身后布下法阵。


    一时间，她以灵力在空中幻化出透明的长弓与箭。


    箭与长弓莹着光，示威般高悬于空中，又将光沉落在地上。


    “在我死之前，我会先杀掉薛墨逐。”苏云苒微微动了动手指，似是在调整箭的方向。


    “要比一下谁下手更快吗。”她轻笑着问他。


    下一瞬，薛墨逐的声音落于箭光的后方。


    “晏生——”


    晏生闻声身体一僵，手中的剑不再带着压迫感。


    他蓦然回身，不再执着于和苏云苒对抗。


    下一瞬，苏云苒的手掌向前一推，任由箭往薛墨逐的方向飞了过去。


    在晏生闪身来到薛墨逐身边的一刹，苏云苒冷不丁右手握拳，飞出去的灵箭在瞬间消失无踪，归于虚无。


    威胁人的事情做到这种程度应该就够了吧，她想。


    电光石火之间，黑雾凝聚成的吞天巨蛇也崩溃瓦解，一并散去。


    苏云苒看着被晏生护在身后、安然无恙的薛墨逐，不禁扬眉歪了下头。


    这就是男主光环吗。


    在薛墨逐现身的那一刻，晏生很快就领悟到他是因为听到了“铃铛声”赶来的。


    晏生猛地捂住自己的右手，将那只血色蝴蝶按在手心里。


    “师兄。”他低垂着头，一脸委屈和无辜，“是我一时判断出错，误以为她是妖才出了手。”


    “此地妖气混杂，而我的眼……”他哽咽了声，话里浸着歉疚与无奈，似是真的在后悔。


    “你的眼睛看不见，这件事不能怪你，只要没有人受伤就好。”薛墨逐心疼地看着晏生，温声细语对他道：“之前是我言重了，想必给了你不小的压力，师兄希望你不要把那些话放在心上。”


    说完，薛墨逐走到桑雪和苏云苒的面前，面露歉意。


    “我替晏生给你们道歉，他的眼睛受了伤，仅能凭气息判断，他不是有意对你们挥剑的。”


    苏云苒：“？”


    他不是有意的，那谁是有意的。


    她吗？


    哇——


    晏生的演技还真是不错，她还什么都没说，他就抢先一步在薛墨逐面前演起来了。


    “没事。”苏云苒黛眉轻扬，目光落在晏生身上，偏过头微笑，“他眼睛看不见，我们可以理解。”


    “反正他动不动就拔刀砍人也不是第一次了，也该到我们习惯的时候了，不是吗。”她小声念了一句，神情倦怠。


    薛墨逐的注意力全在桑雪身上，自是没听见这句话。


    陡然间，晏生抬起头，就像听见了她这句话一样，面朝着她屹立在黑暗中。


    苏云苒心虚地掀起眼帘，在黑暗与光明交织的方寸之地间，无声同他对望。


    须臾，晏生散漫一笑，薄唇轻勾。


    他笑起来的样子又疯又好看，仅是站在那里，已成了神秘危险又美到极致的存在。


    苏云苒盯着他手背处冉冉升起又不停雀跃的猩红之光，一时胆战心惊，背脊乍凉。


    他对桑雪杀心已起，定会找其他时机再次下手。


    为今之计，是要让晏生远离薛墨逐和桑雪。


    可怎么做才能让他自己离开呢？


    苏云苒不自觉想得入了迷，陷入深思。


    晏生动手没过多久，薛墨逐就匆匆赶来，甚至还精准寻到了他们的方位。


    他应是察觉到晏生动了杀念，这才赶来阻止。


    要利用这一点，让薛墨逐看见晏生隐藏起来的那一面吗。


    “师姐，不好了，出事了！”靳侑一边跑一边大声喊，硬是中断了苏云苒的思绪。


    在黑雾尽数退去之后，靳侑很轻易的就找到了苏云苒和其他人。


    “什么事。”苏云苒按了按太阳穴，扭头去看急忙跑来的靳侑。


    靳侑跑的飞快，上气不接下气，还越跑越快。


    “我刚才发现了一名被妖袭击的除妖师，他还有一口气在，可是陷入了昏迷，怕是醒不过来了。”


    “你怎知他是被妖袭击的。”苏云苒问道。


    “他身上留下了妖印。”靳侑面色严肃，呼吸急促，“我不会看错的，就是妖印。”


    在妖界中，有一些妖会在攻击人的时候，在人的身上留下专属于自己的印记。


    他们用这种方式来进行标记，以表示此人是自己的猎物或是所属物。


    不同种类的妖族的妖印各不相同，同类的妖留下的妖印也有细微的不同。


    “你有记得是哪种妖的妖印吗。”薛墨逐不知为何神色凝重，面沉如水。


    “我……”靳侑看了苏云苒一眼，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


    “他在哪里，带我去。”苏云苒收剑回鞘，作势要走。


    “你还是不要看了，师姐。”靳侑面露难色，转过头深吸了口气，“还是我先告知师父再说吧。”


    “究竟是什么妖。”苏云苒沉住气问道。


    “是……”靳侑烦躁地抓了下头，紧皱眉头，怕得连眼睛都闭上了，“戮血妖。”


    “……什么？”苏云苒闻声眼睫轻颤，下意识地去看薛墨逐。


    世间上最后一只戮血妖早在八年前就死了，而且就是死在薛墨逐手中。


    那一年，仅存的几只戮血妖攻击了除妖世家——祝家。


    祝家满门上下几十名除妖师一夜间全部丧命，而后薛墨逐带领其他除妖师晚一步赶到，杀尽了戮血妖。


    苏云苒本该询问薛墨逐实情，可她的视线却不自觉落在晏生身上。


    她没有办法不去在意他。


    那一瞬，她看见他步伐后撤，骨节分明的手青筋暴起，手背处的蝴蝶蔓延出红色的血丝，将他的手臂紧紧缠绕。


    没等薛墨逐开口，靳侑握住自己冰凉的手，继续往下说。


    “许是我看错了，毕竟方才光线极暗，戮血妖的妖印又与暗妖的妖印较为相似。”


    苏云苒的眼一错不错盯着晏生，分神瞥过靳侑片刻。


    “你先找到虞烟，和桑雪一起带那名除妖师出去，再将此事汇报给门主。”


    她就移了下眼，等再回过神的时候，晏生已经不见了踪影。


    苏云苒想都不想就追出了万诛庙。


    她跑到庙的门口，发现薛墨逐也追了出来。


    “要尽快找到晏生，不能给他机会做任何事，拜托你了。”薛墨逐抛下几句话，又极快的离开。


    “等……”苏云苒出手想要挽留，却是抓了一空。


    林间风起，吹乱她耳畔的发。


    她抬头去看起风的方向，不由地叹了口气。


    薛墨逐走之前总要先告诉她一下，晏生究竟是要做什么事，这样她不至于没有头绪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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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乱找。


    祝家灭门惨案，苏云苒也曾听说过，毕竟这件事哪怕此刻提起，也会叫人心慌意乱。


    在仙门之中，大多修士在修道后皆会留在门派中，或是加入专门的除妖组织。


    而有少数人出身除妖世家，一出生就背负除妖的使命。


    在除妖世家当中，祝家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名，不仅祝家的除妖师出类拔萃，就连捉妖招式和手段亦不同寻常，独门绝技更是出招即可夺命。


    而在祝家灭门的几年前，出了一名天才除妖师，众人皆以为那人会是下一任家主。


    可惜几年之后，祝家所有的除妖师皆被妖杀死，同样包括那名天才除妖师。


    由于“妖反杀除妖师”这种事情太过骇人，会让其他除妖师不自觉害怕，可能会在除妖时产生不必要的想法，所以祭妖司当即派出了精锐除妖师去灭妖。


    那一夜，不仅祝家的除妖师一夕覆灭，世间亦再无戮血妖。


    可是戮血妖在其余除妖师心中种下的恐惧和愤怒的种子，并未因此连根拔除。


    苏云苒停在原地，迎着清风思索。


    如此一来，就说得通了。


    按照晏生为了杀妖不顾一切的性子，若是他听闻杀过除妖师的妖还存活于世，会忍不住要杀掉对方也不奇怪。


    换做是她，她也会想要立刻除掉此妖。


    但他就不能换个时间和地点吗，他这个时候玩人间蒸发，要让她上哪里去找他。


    算了，还是用传音铃问一问，看看有没有人见到晏生吧。


    她在身上找了半天，传音铃没有，倒是有一封没见过的信。


    苏云苒看着手里的信，微微出神。


    奇怪，这封信是何时放在她身上的。


    她迟疑着打开信纸，视线慢悠悠投在纸面上。


    「


    这是一封来自魔界十二狱的索命信。


    凡是收到信的人，需要在三日内将信再发给七个人。


    若是不照做，就会受到十二狱的诅咒，厄运缠身，被邪灵蛊惑，终日困于噩梦与心魔，直至彻底成为魔界的傀儡。


    」


    苏云苒：“？”


    这又是在搞什么。


    苏云苒曾听桑雪说过，魔界十二狱异常凶险，可以说是魔界最危险的地方。


    传闻中，十二狱的邪灵会劝诱迷失的人到来，只要有人听到了邪灵的声音，就会在神不知鬼不觉中来到魔界十二狱。


    到了这里，几乎每一个人都有去无回。


    在苏云苒盯着信发呆的时候，桑雪、靳侑和虞烟都已经自发的开始寻找晏生。


    林间树叶随风沙沙响，带来阵阵凉意。


    苏云苒敛眸吸了口冷气，警觉地感知到这股袭来的寒意，好像不仅仅是风凉。


    “师兄和其他人都在忙着寻我，一刻都不停歇。”晏生抱臂立在万诛庙的屋檐之上，逆风歪了下头，“可是你在等什么。”


    他的发带飘扬在风中，挥舞起来像蝶翅，又似羽刃。


    苏云苒被他吓了一跳，心里惊澜遽起。


    “我？”她神色自若，手上动作飞快将信收好，“在等你自己出现。”


    “你师兄怕你受伤，其余人怕你在巫心门出事再累及他人。”她一席话说的慢条斯理，如风徐徐而至。


    方才晏生不由分说攻击了桑雪，苏云苒对此事耿耿于怀，故意拿话呛他。


    “我怕什么，怕你死太慢吗。”


    “只有妖才会怕我死太慢。”晏生面带笑意，悄无声息来到苏云苒身后。


    他一步踩在她的影子上，偏头凑近她肩颈。


    “你是因何害怕。”他声音冷沉，指尖朝她脖颈聚拢，“你千不该，万不该对师兄出手。”


    他的呼吸很慢，很烫，漫不经心地落在她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