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苏云苒在出来找晏生之前，她曾和桑雪聊起一些其他的事情。


    桑雪到了现在仍然在意这件事：“云苒，你还是没有想起来，自己那日是如何回到宗门的吗。”


    苏云苒一脸淡然。


    “其实那日是我自己走回到巫心门的，或许是我受了伤，就一时忘记了。”


    “是贪情妖伤了你？”桑雪问她。


    “我不太确定那日是否有见到贪情妖。”她低头沉思，想要再回忆起被她遗漏的细节。


    桑雪沉思良久，不解的问道：“其实我有一点不太理解，有些妖害人，手段残忍，是因为他们在享受屠戮的乐趣。可贪情妖为何要夺取人的情感，甚至和人共享，只是为了感知他们的恐惧吗？”


    “不止如此。”苏云苒神色严肃，“她是想成为人。”


    桑雪觉得这个说法简直不可理喻。


    “你是说她作恶这么久，害人无数，却是为了想要成为人。”


    苏云苒点头。


    “贪情妖一开始就没有人形，后来她虽然得到了人的样貌，可无法理解作为一个人所产生的那些情感，所以她吃掉人的情感和回忆，为了自己可以看起来像一个懂七情六欲的人。”


    “以这样的代价成为人，也太残忍了。”桑雪后知后觉害怕起来。


    “因为她不仅想要成为人，更想要凌驾于人之上。”对于这个结论，苏云苒同样不愿接受。


    贪情妖在吞食了人的感情和记忆后，也从人的身上习得了更多复杂的人性。


    她的头脑变得更灵活，心思亦更加狠毒。


    不是所有的妖都如她一般。


    桑雪是与贪情妖截然不同的妖。


    “你说巫心门有妖，此事我怎么不知情。”苏云苒不着痕迹转开眼，轻步走到晏生的身后。


    她的手指动作轻柔，勾住松了一些的绸带，遽然收力系紧。


    须臾，她俯身凑到他耳边，轻声细语道：“若是你能除去巫心门内的妖，我还要谢谢你。”


    就在此时，靳侑鬼鬼祟祟的走回来，本打算悄悄拿回忘掉的盘子离开，恰巧看到了这一幕。


    靳侑一个手抖，差点把盘子摔了。


    苏云苒面无波澜看着靳侑，站直身后，她的左手无意中搭上晏生的肩膀。


    她实在搞不懂靳侑。


    他这一来一回的，究竟是怕死还是不怕死。


    晏生断定苏云苒在说谎，没再继续往下说。


    靳侑给苏云苒比了一个“我先走了”的手势，跑起来像风撤离。


    苏云苒盯着靳侑在黑夜里的背影，目光稍稍一偏，掠过林间再落回到自己手上。


    她想起来了。


    早些时候，苏云苒因为不知道晏生会走哪条路，所以在通往他房间的路上也布置了机关，只要晏生出现就会触发。


    她做足了准备，确保晏生无论选那一路去薛墨逐房间，都会中她设下的机关术。


    而后，她被桑雪叫走，自然就没有时间把机关收走。


    所以晏生此刻回房间，还是会被她设下的陷阱暗算。


    若是晏生中招，定会把这件事算到她头上。


    如此，她今夜特意前来讨好他就是白折腾了。


    苏云苒：“……”


    看来之后做事不能太绝，要留点余地才行。


    “我送你回房间。”她瞬间松了手，任由绸带尾端垂落在他身后，“别拒绝我，不然我会改路去薛墨逐房间。”


    晏生慢悠悠起身，一言不发绕开她，抬腿就走。


    苏云苒当他默认，连忙快走几步追上他，让他走在靠里边的位置。


    她驱动灵力引一道风吹歪箭的方向，成功躲开一次机关。


    走了没几步，她故意放慢脚步，让晏生走在前面，她则是转身抬手点点点，令飞镖落进土中。


    稍后，她快步跑到晏生的身前，伸出手臂拦在他前面。


    “你等一等，让我先走。”


    晏生停下来，表情阴沉。


    “我先走，知道了吗。”苏云苒走在前面，每当晏生走快了些，她就出声叫他放慢脚步。


    “你走后面，不能比我走得快。”


    “你走左边，和我步调一致知道吗。”


    “你走前面，但也别走太快了。”


    晏生终于忍无可忍。


    他再次停下来，冷声质问她：“你有完没完。”


    苏云苒看了眼近在咫尺的房门，讶然启唇。


    “完了——”


    她转头抿了抿唇，小声嘀咕：“奇怪了，最后一个在哪里来着，我怎么记不住了。”


    晏生遽然出手，冷不丁将苏云苒拽到自己身前。


    他冰冷的指尖按在她的手臂上，俯下身沉声道：“在这里。”


    一瞬间，一盆水从苏云苒身后倾落。


    若是晏生没有拉她一把，她此刻就已全身湿透。


    “真遗憾，你说是吗。”晏生漠然抬眉，攥住她纤细的手腕，“我应该看一眼你此刻的表情。”


    “看着那双眼里失望，愤怒与不甘。”他静静一笑，唇角微扬，“一定很漂亮。”


    苏云苒离他太近，近得可以听到他平稳的心跳声。


    可是她的心脏不太好。


    她的心跳的飞快，连一句反驳他的话都说不出来。


    晏生放开手，一步退到屋檐下。


    “辛苦你这一路上为我挡掉暗器，我就当你是在和我道歉。”


    一点都不觉得抱歉的苏云苒：“……”


    他这套路太邪门了。


    明明他知道她的意图，还一路配合她走到现在，甚至还让她躲开了这最后一处机关。


    莫非……薛墨逐和桑雪想到一块去了，他们对晏生和她做了相同的事情？


    那还真是——


    太好了。


    她可不想因为和晏生关系不好，耽误抓住贪情妖。


    “你好好睡吧。”苏云苒瞬间开启摆烂模式，走得潇洒，“明日见。”


    她走到半路上，遇见了门内的除妖师虞烟。


    见到她之后，虞烟开心的跑跑跳跳，来到苏云苒的身边。


    “师姐，我帮你布置的机关有派上用场吗。”


    “我什么时候……”苏云苒眉头一皱，思绪跑远。


    当时她想要一个人完成机关的设置，但是时间来不及，所以她有拜托虞烟在晏生房间里设置机关。


    不过她后来觉得不必做到这种地步，就又改口说不用了。


    难道……虞烟没听见她最后一句话？


    “你设置在哪里了？”苏云苒神色紧张，急忙问虞烟。


    虞烟得意的笑起来，乖巧的像一只等待夸奖的小兔子。


    “我布置的特别好，机关就设在房间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他一定完蛋了。”


    苏云苒：“……”


    不，是我完蛋了。


    晏生已经知道是她在他周围步下陷阱。


    这一切都会算在她头上。


    她这一步棋还真是多此一举了。


    “夜里风凉，师妹早些回去休息吧，这次多谢你了。”苏云苒快速回了虞烟一句，转身就跑。


    “师姐，机关在床上，触发后会飞出钉子和小刀！”虞烟还想和苏云苒多说两句，对着她的背影喊道：“除非他把整张床毁了，不然绝无可能躲掉。”


    听了这句话，苏云苒边跑边叹气。


    她怎么觉得虞烟误会她的意思了。


    虞烟这不是在搞恶作剧，而是想要晏生的命啊。


    为了能立马赶到晏生面前，苏云苒破天荒的用了一次瞬行术。


    她猛地推开晏生房间的门，不管不顾的闯了进去。


    “晏生你可不能……”她话说到一半，视线落在晏生的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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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发现他已褪去了外衣，身上只着一件白色里衣。


    苏云苒极不自然的转开眼，因自己唐突的举动抬不起头来。


    “你先把衣服穿上。”她尴尬地说出一句话。


    “我有穿衣服。”他冷声道。


    “我当然知道你穿了，我是说……你再穿一件。”苏云苒险些回过头去，右手捂住双眼，“你是看不见，可我看得见啊。”


    “你看见什么了？”晏生把头一歪，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你穿就是了。”苏云苒懒得和他再废话，索性威胁道：“不穿的话，你身上这件我也不会让你穿。”


    晏生：“……”


    静默半晌，晏生抓过挂在一旁的黑色外袍，板着一张脸回。


    “我穿。”


    忽然间，不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正往这里来。


    下一瞬，晏生挥起衣袖把门关上，同时灭了房间里的烛火。


    他把苏云苒拽进了怀里，作势就要和她躲到被单里去。


    “不能上床！”苏云苒出手拦他，导致两人都摔在地上。


    苏云苒背靠着晏生，再次栽进他怀里，整个人都坐在他身上。


    “别出声。”他把准备逃脱的苏云苒拽回去，“有人来了。”


    她点了点头，没说话。


    若她此时从黑暗的房间里走出去，只会令人觉得可疑。


    但——


    只有她一个人觉得这个姿势不太对吗。


    晏生坐怀不乱，反倒显得她想太多。


    一念过后，薛墨逐站在门外敲了敲门。


    “师弟，我有事要和你说。”


    晏生呼吸轻落，手指向前一拢，捂住了苏云苒的双耳。


    苏云苒被他突然间的触碰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去抓他的胳膊。


    她咬了下唇，在一片漆黑中眨了眨眼。


    薛墨逐和晏生的对话，她一点都不好奇。


    他就不能提前说一句，让她自己捂耳朵吗？


    薛墨逐站在门外不懂，语气沉闷。


    “事关巫心门，我想还是早一点和你说比较好。”


    “明日再说吧。”晏生的声音清冽好听，听起来并无异样，“师兄，我今日累了。”


    “好，我明日再来。”薛墨逐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离开了。


    薛墨逐离开后，晏生并没有立马撤开手。


    即便在黑夜中，他手背上的粉色蝴蝶依旧发着光。


    事有轻重缓急。


    他该先听师兄要说什么话，而非在二者中选择苏云苒。


    晏生眼睫轻动，利落收回手。


    “你来做什么。”他语气不善。


    “你今晚别睡这张床了。”苏云苒飞速起身，瞬间和他拉远了距离，“为表歉意，我准备换一张大床给你，你只要给我一炷香时间，我就能搞定。”


    “用不着。”他站的笔直，寒声拒绝她。


    “不……行！”她一边思索一边回答他的话，“这张床太旧了，再睡一晚会塌的，你会受伤的。”


    “我会受伤？”晏生冷冷一笑，蓦地卷起床塌上的被单丢在地上。


    那声音听起来就是刀和钉子掉落在地。


    苏云苒：“……”


    这也太不友好了。


    苏云苒心中暗道不好，悄悄的往门边挪动几步。


    “想要伤到我，你还要更努力些才行。”晏生迎面向她走去，一步比一步更坚定，“单凭这种花招还远远不够。”


    “恭喜你，通过了考验。”苏云苒灵机一动，正色道：“抓捕贪情妖一事非同小可，马虎不得，我总得试探一下你的实力，才能安心。”


    昏暗的氛围中，晏生毫不迟疑来到她身前。


    “这样做你就能让你安心吗。”他的手滑到她腰间，握住她的佩剑，“我还可以做的更多。”


    “做得更好。”他恶劣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