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哇哇！”


    旁边玩狼人杀的一群年轻人欢呼着奔向大海。


    罗清韶望去，看到水面上正掀起一层层海浪，浪头是蓝色的，在暗夜里泛着夺目的光。


    但那蓝光很快沉寂下去，海面归于宁静。


    等待许久的人们自然不会满足，他们捡起沙滩上的贝壳石子，用力投掷到海里。


    蓝色水花一一溅起，有高有低，惊起圈圈涟漪。


    “好美啊！”罗清韶不由自主感叹。


    她从口袋中掏出手机，想拍下这一难得的瞬间，按了几下没反应才想起来手机早就没电关机了。


    俞钺注意到她的动作，问：“要不要先用我的拍，回头传给你。”


    她轻轻摇头：“不了，用眼睛好好欣赏也不错，我在大脑中留个影。”


    海面又掀起了一层层浪，比先前猛烈了些。


    原本在广场上散步遛狗的人们纷纷聚集过来，有些兴奋地赤着脚丫跑到海里。


    “爸爸妈妈，快帮我拍照！”一个穿着公主裙的小女孩跑过来，背上还有一对精灵翅膀，布灵布灵的，很是可爱。


    “哎呦，小孩子不能进水里，多危险啊。”一个男人跟过去关切道，“爸爸抱着你拍好不好。”


    那一家三口又是合照又是录视频，时不时传来他们的笑声。


    俞钺偏头，见罗清韶低头用手指在沙滩上画圈圈，她半截食指都埋在沙子里，但还在继续往下挖。


    他看出她心情仍然低落，大脑思索一番后没想起能让她开心些的办法。


    不由微蹙起眉头，环顾周围，看能不能冒出个点子。


    恰巧不远处的阿姨们新切了一首最近很流行的歌，而且是DJ版。


    本就震天响的音响在空荡的海边威力更甚，洗脑的旋律在脑海中循环播放。


    俞钺卷起裤腿，脱掉鞋子，对她说：“我去海里玩玩儿。”


    罗清韶仍低着头，闷声“嗯”了下，算是回应。


    她已经掏出了一个不算浅的洞，正打算再掏一个时，听到有人喊她名字。


    下意识抬头，看到俞钺站在海里朝她挥手。


    他刚才喊那一声不大不小，但仍吸引不少人向他看过去。


    对上她的视线后，俞钺深呼一口气，抬起胳膊模仿广场舞阿姨们舞了起来。


    罗清韶呆愣几秒，很想揉下眼睛确认自己眼花了。


    她看几眼扭得异常协调甚至有些美感的俞钺，又转头看看不远处跳得热情奔放的阿姨们，再看向已经被几个女生围观的俞钺。


    一时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


    她拍拍手上的沙子，托腮认真看他跳舞。


    蓝色的浪花拍打在他小腿上，浪潮退去后仍在皮肤上留下部分荧光物质。


    他动作有些迟缓，笨拙地模仿阿姨们的动作。


    罗清韶看看他被风扬起的黑衬衫，又低头看看自己穿着的白衬衫，笑容不自觉深了几分。


    一曲毕，她见他刚往前走几步，就被几个女生拦住。其中一个女生掏出手机，像是想加联系方式。


    她瞥一眼身旁地面，见他的手机静静躺在那里，莫名觉得安心了点。


    俞钺很快走过来，见她眼尾仍残存着笑意，顿时觉得方才的尴尬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但他脸上面无表情，淡定地仿佛刚才跳广场舞的是另一个人。


    “她们找你做什么？”罗清韶语气故作自然。


    他一时没反应过来：“谁？”


    “就刚刚那几个女生啊。”


    “哦，问我要微信，我说我没带手机，拒绝了。”


    “嗯。”她顿了顿，又说，“你跳舞挺不错啊。”


    俞钺心里暗爽，但面上不表：“是嘛，我第一次跳。”


    “对啊……你是不是也没吃晚饭？”她问。


    “饿了吗？”


    “有点儿。”


    “那我们去吃饭？”


    “好。”


    *


    锦江旁边小吃街，一家座无虚席的面馆内。


    两人刚想出门换一家，旁边座位上的顾客起身离开。


    光头老板一边麻利收拾着碗筷，一边问问他们吃什么。


    “你们家有什么特色吗？”罗清韶问。


    “那当然是biangbiang面喽，我家乡的特色，很多老顾客绕远路也要来吃一口。”


    “那给我来一碗吧。”


    俞钺跟着附和：“我也一样。”


    “好勒！”光头老板冲后厨喊道，“两碗biangbiang面。”


    他正想走，罗清韶叫住他：“老板，能不能借一下充电器，手机没电了。”


    光头老板一口答应：“没问题，我去后面给你拿。”


    一会儿后，老板拿着两个充电器回来：“你看这两个哪个合适？”


    她分辨插头后拿了其中一根：“谢谢了。”


    “没事，柜台那边有充电口，你过去充就好。”


    俞钺跟着她过去，问老板：“总共多少钱？”


    “十五一碗，两碗三十。”


    见他要扫码付款，罗清韶忙制止他：“等会儿我付！”


    “不用。”


    伴随着机械语音播报的同时，两人点的面也被端上了桌。


    正吃一半，外面响起“噼里啪啦”放烟花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响，勾得店里的人跑出去大半。


    罗清韶听着外面喧嚣的声响，低头安静吃着碗里的面。


    离开时她让俞钺先出门，自己去柜台处取了手机。


    还未出门，便瞧见少年立在漫天的烟花下等她。


    空中正燃放着靛蓝色烟花，神秘梦幻，像深海里游动的水母。紧接着是绚烂的橙黄色彩烟，染透了一半黑夜。


    亮光映衬在他清俊干净的面庞上，忽明忽灭闪闪烁烁。


    她不由盯着出神，一时竟忘了推门。


    俞钺隔着玻璃门笑着挑眉询问，她这才回神，忙推门出去，小跑到他跟前。


    外面的炮火声更响，空气中甚至能闻到若有若无的火药味。


    他微微倾身，在她耳畔问道：“对面有家游乐园新开业，想不想去玩玩儿？”


    她点点头：“好啊。”


    话音刚落，下一秒，她顿觉掌心被一只大手包裹，丝丝凉意通过皮肤传来，连接起两颗青涩的心。


    跨江大桥上，两道身影正奔跑着，时而交叠，时而错开。


    头顶是轰鸣的烟花，灿烂盛大，像一道道坠落人间的流星。


    但罗清韶觉得，胸腔里狂跳不止的心跳声比炮声还要震耳。


    不知是因为跑得累还是因为什么别的，她的脸颊红得发烫，以至凉爽的江风都无法让她镇定下来。


    更要命的是，她好像出现了某种幻听，脑袋里回荡着两道“咚咚”的声音，一道是她的心跳，另一道沉稳有力，近在咫尺。


    “咚咚、咚咚。”


    渐渐地，两道声音趋于统一，开始同频共振。


    她惊讶抬头，正好撞入一道清澈明亮的眼眸。夜风吹过，两人额前的碎发朝同一方向飘扬。


    对视几秒后，少女少年默契一笑，故作自然移开相交的视线。


    夜色掩盖了两对泛红的耳垂，稚嫩的情愫在看不见的地方悄悄发芽。


    ……


    “想玩儿什么项目？”俞钺问她。


    罗清韶环顾一圈周围，此刻时间已经不算早了，但这家游乐园里的人倒是不少，估计都是被开业第一天门票半价吸引来的。


    大摆锤、碰碰车等项目都有很多人在排队，只有旋转木马和摩天轮的队伍人少些。


    她想了想：“摩天轮可以吗？”


    俞钺点头：“听你的。”


    随着越升越高，锦城的夜景尽收眼底，罗清韶眼帘低垂，默默看着下方的景色。


    高楼林立车流纵横，灯火通明五光十色，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她突然觉得轻松许多，人永远不会知道明天发生什么，与其痛苦纠结，不如积极面对，在泥沼中向前开出一条自己的路。


    她释然回头，却见俞钺正襟危坐目视前方，一动也不动。


    脑海中一闪而过相似的画面，她这才想起来——他恐高啊！


    “我忘记你恐高这件事了，我们可以选别的项目啊，不是非坐摩天轮不可的！”她有些自责，关心道，“你还好吗？有没有不舒服？”


    俞钺脸色明显有些发白，他对上她担忧的眸子，轻轻摇头：“没事，我还好。”


    罗清韶坐到他旁边，认真盯着他俊朗的侧脸看。


    他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想找个话题转移她注意力，正要开口，听到她问。


    “恐高是什么感觉呢？”


    “我的话症状不算很严重，就往下看的时候会有点儿晕。”


    她眨眨眼，移开视线：“哦，那你现在晕吗？”


    “不晕，不往下看没事。”


    “好吧，夜景挺漂亮的，你看不到有点儿可惜。”


    她说完后，再次转身俯瞰夜色。


    俞钺微偏头，入目是她恬静的侧脸，映照在摩天轮幽暗的灯光下，愈加柔和。


    许是两人距离过近，罗清韶很快察觉到一道若有若无的视线在看她。这道目光既不强势也不具有侵略性，反而平静温柔，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分寸。


    她装作若无其事继续欣赏夜景，空中沉寂许久的烟火转移到她心底，悄悄绽放一朵绚烂的彩色烟花。


    ......


    摩天轮刚刚停下，门还没打开，俞钺的手机“叮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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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铃”响起来。


    他看了一眼来电人，略带疑惑示意给她看。


    罗清韶看到熟悉的夸张卡通头像，也有些疑惑。


    许晓沫给俞钺打电话做什么？


    “你接吧，晓沫可能有事找你。”


    他点头，刚点了接通键，听筒那端传来许晓沫快要哭出来的声音。


    “俞钺你在不在家？能不能去看看小韶还好不好？今天晚上我家店里有个公司团建，我一直在店里帮忙，刚刚才回家看到手机，小韶给我发消息说seven丢了，但我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她都不接，我快要急死了，你们两家挨得近......”


    罗清韶从口袋掏出手机，按了一下才发现自己一直都没开机，她拍了下额头深深表示对自己的无语。


    “晓沫......”


    “靠靠靠！怎么是你？”许晓沫瞪大双眼确认手机上的名字，“大晚上的你怎么和俞钺在一起？我给你打电话你为什么不接？seven找到没有啊？”


    罗清韶简短回答完她所有问题，末了试探问她：“今晚我不想回家住，但出来太急没带身份证......能不能去你家住一晚？”


    许晓沫毫不犹豫爽快答应：“当然可以啊！你现在在哪？时间不早了要不要我过去接你？”


    “不用不用，我自己打车过去就行。”


    “好，那你快到的时候提前和我说，我下楼接你。”


    她俩又聊了几句才挂断电话，罗清韶把手机还给俞钺后按了自己手机的开机键。


    “我送你过去吧，太晚了你自己不安全。”他说。


    “好，谢谢。”


    话音刚落，她的电话铃声响起。手机上显示有二十多个未接来电，除了许晓沫，剩下全是刘春兰打来的，包括这一通。


    罗清韶重叹一口气，快走几步到旁边角落接通电话。


    “小韶你去哪了？快回家好不好？你要是还想养狗，妈妈过几天去狗市给你买个听话的小型犬，泰迪怎么样？你先回家，什么事我们都可以商量嘛！”


    “可是我只想要seven，但你们把它扔了。”


    “它这次咬了小君，没准还会咬第二次，你爸爸原本想卖给狗肉馆，是我劝了下来。小韶你先回家吧，太晚了外面不安全。你爸爸睡着了，你打个车回来，等会儿我给你转账。”


    “不用了妈，今晚我在同学家睡，你放心吧。”


    刘春兰还想继续劝她回家，但她先一步挂断电话。


    “我打到车了，先送你去许晓沫家。”俞钺说。


    “好。”


    两人在游乐园门口等了一会儿，司机师傅很快抵达，确认手机尾号和地址后发动车子。


    坐上车后罗清韶才觉得累，浑身都累，骨头像散架一般累。


    路程不算近，她头倚在靠背上昏昏欲睡，很快没了意识。


    俞钺见她左右晃头找合适的姿势，明显睡得不舒服，主动朝她坐近几分，手顿在半空犹豫几秒后，才轻轻扶着她，让她靠在自己肩上睡。


    司机师傅见两人年龄不算大，从上车起就悄悄通过镜子观察他们，这下看到他们亲昵的举动，没忍住问出来。


    “小伙子，和女朋友出来玩？”


    俞钺收起嘴角的笑，小声说：“嘘别说话，她睡着了，我送她回家。”


    司机师傅点头噤了声，专注开着车。


    快抵达目的地的时候，俞钺叫醒她，提醒她给许晓沫发消息。


    罗清韶困得厉害，边揉眼睛边打字，完全没注意到自己一直靠在他肩膀上睡。


    车子刚停下，许晓沫的脑袋就凑了过来。


    俞钺让司机师傅等等他，坚持把两个女生送到家门口才离开。


    “啧啧啧。”许晓沫看着他下楼的背影，趴在她耳边说，“俞钺这人真挺不错，你俩的事我准了。”


    罗清韶脑袋仍迷糊着：“什么事？你准什么？”


    许晓沫边开门边说：“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他喜欢你，你对他有没有意思我拿不准，但他对你绝对有意思，而且有意思很久了。”


    她被人拿捏到命门，瞬间清醒，正想下意识开口反驳，又被许晓沫一句话堵住。


    “我爸妈都睡了，等到我房间再说。”


    许晓沫领着她简单洗漱一番后，两个女生双双倒在床上。


    整个空间特别安静，除了偶尔响起的空调运作声，就是床头柜上闹钟走针的声音，时不时还能听到隔壁许爸的呼噜声。


    “睡着了？”许晓沫问。


    “没。”


    “你说实话，你喜不喜欢俞钺？”她八卦道。


    ——


    俞钺日记：


    一起玩了那么多，希望能覆盖掉她不好的记忆。


    我只希望，她以后不要再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