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在几楼？」


    手机屏幕亮了亮，罗清韶摸过来，见是俞钺的消息。


    「三楼，你到哪了？」


    「还在门口，武任说要来，在等他。还有空座吗？」


    罗清韶抬头确认一眼，低头打字。


    「有，人不算多。」


    「好。一会儿上去。」


    她碰碰旁边许晓沫，小声说：“俞钺马上就来。”


    对方眼睛亮了亮：“太好了！”


    “你怎么那么开心？”罗清韶疑惑。


    “我攒了好几道数学题，就等他来呢。”


    “你问我就好呀，我今天下午两套数学卷都特别顺。”


    许晓沫笑笑：“你已经给我讲很多了，不能总逮着一只羊薅吧，再说你也有自己的卷子要写。”


    “你很聪明的，一点就会，根本用不了我多长时间，下次问我就好啊，随时为你待命。”


    “好！”许晓沫嘟嘴，隔空亲她一下。


    罗清韶时不时注意着门口，瞥见熟悉的身影后，她站起身，轻轻朝他挥手。


    身形颀长的少年走路自带薄荷清香，迈着长腿在她对面落座。


    武任慢俞钺一步进门，坐好后用余光悄悄看许晓沫。


    小麦色的脸颊上隐隐透出红晕。


    “小韶，我手机没电了，你陪我去楼下借个充电宝好不好？”许晓沫问她。


    “好啊！”两人一齐起身，向外走去。


    “许晓沫新换的发型很好看呢。”武任用胳膊肘碰碰俞钺。


    后者一时没听仔细，疑惑问他：“什么？”


    “他说，晓沫新换的发型好看！”罗清韶有些揶揄的声音响起。


    武任大惊失色，猛地回头：“你不是走了吗？”


    罗清韶伸手往桌子上去够：“忘拿纸巾了。”


    她随着动作一弯腰，武任这才注意到，许晓沫正在她身后站着，神色平静如常看着他。


    他想故作镇定，但脸却控制不住爬上红晕，烫的他有些无地自容。


    “谢谢。”许晓沫如是说。


    “嗯...嗯...不客气...”武任支支吾吾，脸色爆红。


    目送两位女生的背影彻底消失在门口后，他才觉得自己稍微降了些温度。


    “怎么办啊？她会不会已经猜到了。”武任耷拉着一张脸。


    俞钺一脸“那是当然”的表情，问他：“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从没和我说。”


    “我......我不知道怎么开口嘛。”顿了顿又问，“那以后我该怎么办，她会不会不搭理我了？”


    俞钺思考一下：“建议你当做无事发生。”


    武任哭丧着脸，一副天塌下来的模样。


    *


    “让你整天没事光说我，这下好了吧，你的桃花先来了。”


    罗清韶倚在墙上，看许晓沫在扫码操作。


    “咦，什么烂桃花，我才不要呢。”


    罗清韶笑：“你看没看到武任刚才的表情。”


    “红的像猴屁股似的，不想再回顾。”许晓沫摆摆手。


    “你真对人家没半点儿意思？”


    “小韶你今天过于八卦了啊！”


    “做一天题了，总得找点事做换换脑子吧。”


    许晓沫认真脸：“就算全世界男人都死光了，我也不会选他，根本就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罗清韶意味深长“哦”了一声。


    趁她不注意，许晓沫快速上手挠她胳肢窝，俗话说打蛇打七寸，对付罗清韶只要挠她痒痒肉就好了。


    果然，后者很快求饶：“我不说了我不说了。”


    许晓沫得意昂头，拉着她往回走。


    走到一半时，罗清韶瞥见旁边的书架，不自觉停下脚步。


    “怎么了？”


    “晓沫，你先过去吧，我想找本书看，试卷明天再写。”


    她转身走入一排排书架中，流连几次后找到最终目标。


    可目标对象所在位置有些高。


    罗清韶踮脚去拿，手指绷直，努力去碰。


    还差一点点就好了！


    “想看哪本？”


    俞钺不知什么时候站到她身后，投下的影子将她完全包裹住，罗清韶陷入一小片阴影之中。


    她没回头，少年清冽的声音，如初春甫一开始化冰的涓涓细流般，极具辨识度。


    见她没答，他指着距她手指最近的一本问：“这个吗？”


    罗清韶抬眼，见他冷白修长的手搭在一本装帧精美的书上——是《情书》，岩井俊二的。


    她摇头否认：“不是，是旁边那本。”


    好看的手再次动作起来，距离近到她能看清他手上青色的血管。


    俞钺抽出那本书的同时，她转身欲接过来，却一不小心撞上身后结实的胸膛。


    “嘶......”罗清韶低呼一声。


    他眉目间掩饰不住担忧之色，双手扶正她肩膀，轻声问：“疼吗？”


    罗清韶揉揉额头：“没事。”


    她抬头，对上一双干净澄澈的眸子，里面的温柔满到近乎要溢出来。


    罗清韶眨眨眼，觉得自己大概是被撞眼花了。


    紧接着她意识到，自己身后是书架，身前是俞钺，左右两边是他的手臂......


    这不就像，被他圈在怀里......


    尴尬、暧昧的气氛维持几秒钟，俞钺率先后退一步，拉开两人距离。


    但其实他也退不到哪里去，市图书馆这栋建筑有些年头了，书架也大多是不知多少年前的老古董，新漆刷了一层又一层，但底下的斑驳还是会倔强露出，彰显自己的存在。


    一排排老旧书架密密麻麻列在一起，中间空个仅供一人落脚的地，所以两人此刻的站位，多少有点逼仄拥挤。


    俞钺张张嘴，欲说又止，犹豫几下，还是开口。


    “你......你眼皮上有个头发渣渣。”


    罗清韶第一反应：晓沫的Tony老师，你不是说你理发技术是最好的吗？那这个头发渣算怎么回事？让你的顾客脚趾扣地了啊！


    她的第二反应：我和他的距离有那么近吗？这种程度已经超出正常社交距离了吧？


    想着也得在俞钺身上放大某个点，她状似不经意搜寻一番，最后视线落在他锁骨处。


    还真让她找到了——他锁骨处有一颗小痣，深红色的。


    “哦，中午剪头发没清理干净。”


    说完，罗清韶胡乱揉两下眼皮，眼尾被她揉得有些发红，甚至泛上来些许泪花。


    她就这样瞪着湿漉漉的大眼睛问他：“还在吗？”


    俞钺心脏漏了半拍，淡淡开口：“还在，你闭上眼我帮你拿下来。”


    停顿两秒又补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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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眼睛里面就坏了。”


    罗清韶想想也是，索性闭上眼，仰头朝向他。


    她浓密长睫如蝶翼般轻轻颤动，却在他心底翻起滔天巨浪。


    俞钺深深呼出一口气，他极力克制自己视线不落在女生红润的嘴唇上。


    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抬手，为她清除那点小小瑕疵。


    眼皮上传来一触即逝的感觉，罗清韶睁眼，对他嫣然一笑：“谢啦。”


    俞钺把书递给她，轻轻点头：“走吧。”


    说完迈着大步离开。


    她举起书确认一下，对就是这本——是枝裕和的《拍电影时我在想的事》，想看很久了。


    罗清韶回座位时，俞钺已经开始给那两人小声讲题。


    许晓沫笑她：“找本书怎么那么久。”


    她心虚回她一笑，余光扫下俞钺，发现对方紧绷着下颌线，脸上没有一丝破绽。


    *


    初秋的晚风有些凉，几人一出市图书馆，便不约而同从包里掏出薄外套，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


    罗清韶手机响了几下提示音，她解锁屏幕，发现是洛辰星的消息。


    「明天有时间吗？能不能陪我去海边逛逛？」


    她刚打了一个“不”字，对面又弹来新的消息。


    「我爸妈离婚好几年了，今天才被我发现这件事情。」


    打好的字被她删除，犹豫几下，她发了一条：「好。」


    许晓沫凑过来脑袋：“给谁发消息呢？”


    “我明天先不过来了，洛辰星约我出去。”


    俞钺不动声色往她俩方向看了一眼，见她仍在低头回着消息。


    “他约你做什么？”许晓沫问她。


    “说是去散心，他......”罗清韶止住话语，这是他的隐私，不能擅自传播。


    她继续说：“他心情不太好。”


    “好吧。”许晓沫有些失落，“俞钺你明天几点过来？”


    “我明天也不来了，武任约我去打球。”


    听罢，武任很是惊喜，拍拍他肩膀：“够兄弟！”


    “那明天岂不是只有我一个人了啊。”许晓沫嘟囔。


    “你自己也要加油哦，不会的题目先留着。”罗清韶笑着说。


    “好！我也不想来了，但已经和我妈打好包票，要是这次考不好，我最爱的棉花娃娃们就要代替我去面壁思过。”


    “为了它们，我会努力的！”


    “我们先走啦，后天见。”罗清韶朝她挥挥手。


    许晓沫点头，默默注视他俩离开的背影。


    永和小区距离市图书馆很近，所以罗清韶和俞钺结伴走回去。


    她盯着两人并肩的身影，觉得既养眼又眼熟。


    兜里的手机又响了几声，罗清韶拿出来，见是许晓沫发的消息。


    两张图片，一张是她和俞钺的背影，另一张也是一男一女的背影，看着像是某电视剧剧照。


    「突然发现你俩背影特像我最近磕的CP。」


    她注意到女主角的发型，低头打字。


    「合着你请我理发是为了这个？」


    对面秒回：「冤枉啊，当时真没这么想，纯纯觉得非常适合你！」


    俞钺低头见她对着手机在笑，心里莫名有些发堵。


    ——


    俞钺日记：


    烦躁，有点失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