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 第八十八章

作品:《巧娘子家的俏新郎

    夜幕至,这放匝后的第一日夜,一列长队马不停蹄沿着各道巡视,其上巧文,薛枝,十郎,张沙。


    四人赶完二队五队摘棉之工,接着到了三队四队查看,那里离城内最近,这水也是先游了她们再至他处。


    有了水浇灌那地自不再说,光是看着哪怕棉茎仍打着蔫儿心里也是美的。


    各处风声接连传到巧文耳里,那反抗不是不知,只是有了更大事做,放不到心上。


    “陈明那确定无疑?”


    马走着,缰绳忽然一转,巧文再问。


    “无疑,那布阵可免于百姓侵扰。”薛枝道,跟着她的马步。


    “今夜,二队五队绝不会受这火势。”


    巧文点头,那两队正是关紧时候,摘了棉率先送入京去,在那秋日休兵之际能有一人回。


    “可其他——”


    巧文开口,前方连绵山丘起伏,跨过了,便是数不清的灯火照耀。


    “六队之众,可会无恙。”


    这话不像问,因自己就能回答上。


    几匹马上了山丘,俯望着其下连成大片大片的棉地,这荒芜许久的城外野郊,如今可算褪了沙黄,上了草黄。


    六队连成一起,彼此无界限,是这棉地的主力军。


    灯火既有麦田自己人,也有外围那冷风吹动的鬼气。


    这场面不能如二队五队那么保证无恙了。


    是以,四人立了山丘,薛枝只回了,“不定。”


    眉沉沉望着这一切,终是谁清淡说了一句。


    “走吧。”


    马跃风而下,未入前界从棉地后方绕了进去,这方未点灯,四人身影隐蔽进了场。


    前方,卢其大踏步站在前列,不必多余的佩戴,一身气势便已显现了身份,世家部曲,安可易过?


    只一下午,各地人纷纷往这里赶,那土沟尚没挖到这里,况今日只先紧着三队四队来,明日,那水才喷涌而至。


    满城不知有多少人参与了这场热闹,只知,那将要半围了棉地的人,小孩,妇人,老人,女郎,男郎。


    迷茫,愤恨,看热闹,各样神情,人间百态。


    前方为首那人也是虚得么?


    不!


    不下世家之人,百姓之中亦有沉练坚毅猛士!


    持了刀,动了真格!


    卢其笑着,但神情很淡,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与他们对峙,剑未出。


    “怎样?”


    肩上赫然放了一只手,薛枝从身后出现,他未回头,微仰头示意。


    “我要出手,也是动真格了。”


    另一人未答,眉头紧索,事不得已,不可出。


    棉茎拨开,马还闻了闻草香,不过丝毫不影响巧文从层层棉茎而至这黑夜。


    “能忽悠么?”她未下马,问。


    薛枝未回,后又有两马而来,张沙较为沉愤,直接上了前,十郎仍是淡淡跟在后。


    张沙出,那壮士立身,拿刀,砰的一声!


    刀戟相擦!


    步子震住,可只一顿,那人竟下了马来,毫不畏惧。


    走第一步,那嚓又响!


    走第二步,刀不再响,壮汉一笑,刀立了起来!


    未回,衣摆虽被风吹后,可人却未动,仍向前去了。


    一步距离,后方也有人将手放了剑鞘上,卢其看着。


    张沙看过壮汉,一转,只望身后族老。


    “你莫再前走了。”


    “无回头路了。”


    那些人只道。


    声音在夜里苍茫得很。


    张沙不理,再一看,向前,站一石上,竟不是为众人而来,是为这高处而来!


    “开工——”


    长长的吆喝,从那巧文常发号施令的大石上发出!


    那对面人眼一喝,随即是震愤!


    如此漠视!


    如此不放眼中!


    他们今夜便让众人知!


    百姓不是好欺负的!


    “动手!动手!”


    他们喝道。


    壮汉那刀已立下!


    一箭飞起!


    那刀掉地!


    可下一刻,身后,夜空,众城之人,竟有无数石块砸来!


    前方三匹马一愣,不止,连带薛枝,卢其棉里众人也愣在原地。


    投石车?


    一个不合时宜的词在心里闪现。


    战争,攻城。


    与单兵数人作战。


    薛枝与卢其不由回头,对视一眼,压下惊叹,好魄力!


    各自拿了剑出鞘。


    那对面人笑,未出声,抹了胡子,还是年轻啊。


    不知深浅。


    地里有些乱,扑腾许久,终于有人影从棉茎闪出,上前,“张主顾,有人受伤了!”


    巧文在马上,立得高,是以前方那人未见,直奔了张沙去。


    “带他回城。”


    巧文开口,下了马,那人一愣,不自觉接了马绳,随后才意识到,是要携了马带那人去,看张沙,对方一抬手,“快去。”


    “……好。”


    那人牵了马去了,无人阻拦。


    巧文上前,跨出两方界限,向张沙而去。


    到了中央,却停了。


    薛枝看着,未言,十郎上前,与他并列。


    “你们是铁了心不让这地浇灌?”


    她问。


    那方无人答。


    “那么——”


    她抽了剑,是那铁匠打的黑黝黝的那把,对准了,战斗。


    “来吧。”


    对面一声轻笑,也是一传十,十传百,笑了起来。


    张沙再喝,“开工——”


    这下,群里炸了锅!


    再不似方才平静,都欲起身向前!


    先是投石车砰砰扔着石块,可没多久,熄了声!


    再一看,一队人马不知何时赶来,卸了整个车驾子!


    高落手里瘸着两人轻轻卸了力,从这边而来!


    人群乱成一团,分为三个圈子,最外是些看热闹的,没力气的不好插手的老幼。


    内里是些小打小闹,拿了木棍,或轻身上阵,肉搏分个高下!


    那菜叶子珍贵,没人扔!可这茫茫戈壁,最不缺的便是小石子!


    那人随手一捏,一扬!不分敌众!倒歇了战!各自揉着眼!


    最核心的才是真枪实干!


    薛枝与十郎没参与,静静望着远方。


    那边,不起眼处,仍是一队马本奔来,与这黑夜融为一体,那架势,不像官兵——


    “住手!”


    “军令在此!”


    来得五十人各个带着风沙摧残的坚毅,现身。


    人群自是让了一条路,五十人即刻将内里人围住,那长戟对着,所有人息战。


    范戍主在马上,看了众人,大声道,“这棉乃关乎大唐百姓!如今事近也不再相瞒!”


    “这首批棉便要送至安西都督府供大唐征战高丽之用!”


    “扰乱这棉!便是搅扰国之大事,坏了行军征伐!无人担得起这罪!”


    马鞭从那东北落下,范戍主回头望了巧文一眼,两人在这夜色下对视。


    “从即刻起,戍营在此扎下!我见谁还敢乱来!”


    人群从寂静到片刻议论,这事第一次挑明在众人面前,任谁也没想到如此直接!


    在这话里,有人改了心思,从震惊回身,再来的是沉默。


    是放下手里刀。


    是看来一眼。


    那里有惊,有叹,有无奈,更多还是,平。


    这般话已在前,他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难不成还要再相攻伐?


    国之大事,国之大事!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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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不知谁的刀落地地,随即相继一片,对峙着。


    又不知谁先离了,许是那族老,许是那看热闹看够了的。


    慢慢的,人都离了。


    风刮着,一息,两息。


    这里终只剩下了干工的人。


    与那士兵。


    “你们也别闲着,去干活。”


    一声令,这士兵分开,进了棉地,范戍主立马起身,也不再言,去那不远处虽另一拨人安营扎寨了。


    这夜静得很。


    巧文,十郎,张沙,沉默着回了。


    薛枝在其后,与那卢其高落并列。


    他倒无意外之意,悠悠走着。


    “是你通的信。”他问。


    “不错。”卢其回。


    “你这趟去京看来所带不少。”薛枝笑。


    这是卢家的手笔,能调得动军令的,也能为这棉田打保障的,还不是一般人。


    “是那卢郎中罢。”


    一语,未在回。


    都督府,与这事相干不多,曹县令,下不了这保障。


    她们,更是不敢轻言,将这冬衣之用说了出去。


    唯此,只有那卢家了。


    能有这魄力,能为此背书。


    月此时才从云层射出,这路行着,总是无趣。


    无波折,无崎岖山路,只是一望无际的平坦。


    那,为何这心如此压抑?


    巧文看天,这月,光明明清透,飒爽。


    前路也是清晰可见,为何还踌躇?


    为何却不悦?


    ——


    城里,灯火稀微却没间断,陆陆续续从城外未回,进了各自院落,叹气去罢。


    那也是厚墙阔远内,几人对坐,脸上各有表情,一人望了这月,只想到北地,高丽。


    这,真是护寒之用?


    一人索着眉,低头。


    一人不再言语,一味吃酒。


    “城内不能缺水。”


    良久那低了头的,抬头道,“明日便让人去河边抬水罢。”


    一桶桶提来,一担担运来。


    其余人不发一言,也是过了会儿,问,“那驼队可回来了?”


    “快了,就这两日。”有人动了下身子,回。


    “青年人力都去田里——”


    “不管他们,明天让他们该干嘛干嘛,还全部上工去。”一人道。


    月光悄悄挪移,在这院落从这一角到那一角。


    “原是为了行军么。”一人忽叹,起了身。


    “咱这儿有路了。”他笑,是那望月之人,众人看来。


    他举杯,“今后咱这儿有望了!”


    “这棉——是个好的!”


    众人知他所言,那气氛也慢慢转变了。


    不错,尽管这一秋不定,可过了!


    那便是可望的繁华。


    因这棉。


    最后,一声叹息结了这晚。


    “二娘,算是没看错,不过就是说得晚了,嘴忒严实。”


    大家笑。


    这事,不莽撞。


    他们许了。


    ——


    可另一边,那人却久久不能寐,窗子大开,只为多出出气,让这空气流通些。


    楼下,薛枝听着一阵阵不停的脚步,还是起了身,拿了烛台,上楼去。


    楼上,就在这一步一步的踏响里,身子立起,脚步一定,眼眸看前。


    “吱呀。”


    门开。


    两人隔着烛火相对,这夜风就未停过。


    刮了两人衣衫,一切融在这晚风里。


    “何事需我做?”


    薛枝问。


    巧文眼角一抬。


    “离域。”


    “回扬。”


    “筹钱。”


    “备人。”


    烛一灭。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