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武陵色(九)

作品:《明珠在怀

    “没有,好端端的,我躲你做什么?”


    沈怀珠放弃僵持,放开门框,撤身往八仙桌旁坐下,拎过药箱专心整理。


    裴容青顺手关上房门,站在不远处,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你今日来大理寺找我何事?”


    “没什么。”说着,沈怀珠下意识地掠了一眼,发现他的手并没包扎,伤口虽结痂,但却泛着不正常的黑紫。


    她低头,状若无意地道,“你不打算要手了?”


    裴容青望着她的侧脸,试图寻到一些她紧张担忧的证据,然而她始终埋头药箱,没有再多看他一眼。她换了身衣裳,不见素日青绿,霜白的衣裙衬得她更是乌发如云,眉眼空灵。纤长的睫毛随着手里的动作翩然,仿佛春日蝴蝶,展翅扑闪,在花叶间大放光彩。


    自由鲜活,却独不为一朵花停留。


    半天没听到回音,饶是再冷静的人也该好奇,回头瞧瞧是怎样的状况。沈怀珠不然,整整一炷香,她都没回头看过一眼,只扑在药箱里,翻来覆去整理收拾。


    裴容青气闷,不免阴阳怪气地道,“夫人身为大夫,倒是称职,巴掌大的药箱也要收拾半夜。”


    沈怀珠头也不抬,“你也是在朝做官的,该知晓武将最重要的东西是刀剑,文官是笔墨喉舌,做大夫的,最要紧的自然是药箱。”


    “哦,原来夫人还记得自己的本职。”


    沈怀珠终于从药箱里抽身,抬头望向赌气饮茶的人,“你这话是何意?”


    “夫人仁心医德,心怀大爱,惦记着全天下的病患,连萍水相逢的老翁,都愿意分文不收地送医送药,不是治腿就是治眼,要我说,最该瞧眼疾的该是你。”


    小声嘀咕,说得飞快:“看不见眼前人。”


    沈怀珠身形一顿,目光落在他受伤的手背,睫毛微颤。挣扎半晌,终于起身走到他面前,“医者仁心,眼里众生皆平等。”


    话音才落,一把抓过他的手,均匀地撒上药粉。


    “嘶——”


    全然没有心理准备,裴容青下意识地往后撤退,扯到伤口,倒吸了一口凉气。


    沈怀珠的手顿了顿,面无表情地道,“忍着点。”再撒药粉时,动作轻柔许多。


    裴容青一瞬不移,凝视着她微蹙的眉眼,不由猜想她究竟在想什么,总令人捉摸不透。


    肚子里百转千回的惆怅,化为带刺的利刃脱口而出,“好一个医者仁心,众生平等。仁心如何我不知道,良心却是没有。”


    说完,裴容青懊恼地想扇嘴。


    沈怀珠停下包扎的动作,按捺住心尖即将喷涌的火气,尽量和声地说,“嫌我包的不好,你大可以去找别人。偌大的玉京,难道还找不出几个大夫?何必来我这里受气。”


    “还有,我为你包扎纯粹处于归还恩情,我欠你的自会还。”


    “恩情?”


    裴容青蓦地起身,两人间的距离陡然拉进,他周身笼罩着浓浓的怒意,侵略性地注视着近在咫尺的人。杏眼圆润,眸子若星,鼻子精致小巧,双颊不施粉黛,却透着如玉般的晶莹。


    视线下移,她的嘴唇因为惊讶微微张开,淡淡唇脂莹润柔亮,令人挪不开眼睛。喉结微动,他怔怔地望着桃花般夺目的唇瓣,缓缓靠近。


    沈怀珠大脑一片空白,剧烈的心跳声敲击着太阳穴,体内似掀起一场风暴,翻涌冲击,不受控制。随着陆三的靠近,她紧张地屏住呼吸,眼看他的唇就要贴上来,眼前忽然出现一位少女的身影——


    抬手止住他的动作,沈怀珠落荒而逃。


    月上柳梢头,正是人约黄昏后的好时候。


    热闹的街市,目光所及处,都是男女相携,双人成形。女子娇嗔可爱,同行的男子多耐心含笑,看身边人的活泼俏皮。


    他没失忆时,和心上人也是如此吧。


    晚风轻柔,拂过鬓边垂落的发丝。沈怀珠独行于沸反盈天的热闹里,背影孤孑。


    这才是属于她的路,她想。


    “沈姑娘?”耳边落来惊喜的声音。


    循声望去,沈怀珠看见熟悉的面容。礼貌地点点头,她说道:“徐公子。”


    “好巧,我们又遇见了。”


    灯火灿烂,徐纾站在熙攘的人群里,唇边染笑,身姿如仙鹤般流畅挺拔,君子之态尽显。


    沈怀珠略有些敷衍,“同在一座城,遇见的机会确实多。”


    徐纾:“你这是要去哪儿?若不介意,我们可否能同行?”


    去哪儿?她自己也不知道。周边的嬉笑吵闹如潮水般灌入耳朵,沈怀珠却觉得异常孤单。这世上,没有属于她的热闹。


    她道,“随便走走。”


    “那我陪你吧。”


    徐纾说完,就要往她身边来,步子还没迈出去,却被人一把薅了回去。


    “你陪她,那我呢?”


    沈怀珠这才注意到,徐纾身边站着一位个子不高的小公子。眉眼清秀,却没有半点读书人的书袋气,反倒浑身透露着骄傲悍然。


    装扮得很周到,可还是能看出她的女儿身。


    沈怀珠无意掺和这等事,忙告辞道:“我自己走走,有缘再会。”


    谁知徐纾不依不饶,又跟了上来,他走在怀珠左侧,急切地解释,“沈姑娘你误会了,她是——我的朋友,我们之间友谊清白,绝无别的东西。”


    沈怀珠有些好笑,“这与我有何干系?徐公子不必向我解释。”


    徐纾眼睫轻垂,低声道,“怕你误会。”


    这时,作男子装扮得女子也追了上来,转过身,面朝他们走在前面,目光来来回回在两人的脸上睃巡。她抿了抿唇,笃定地道,“这就是你口中那位极特别的姑娘,是也不是?”


    徐纾冲她微微摇头,怕吓到身边的人,“你别乱说话。”


    “我才没有乱说呢,你当初不惜抗旨也要逃婚,是为了她吧?”


    “不是……”徐纾不悦地道。


    沈怀珠见状,说:”“姑娘你误会了,我和徐公子乃是萍水相逢,偶然结交的朋友,没有半点男女情愫。”


    “哦,那就是还没追上的意思。徐子纾,你可真没用。”女子毫不留情地嘲讽。


    沈怀珠神色渐冷,不耐地道:“信不信,姑娘自便,但还请莫要随口胡言。”


    “呵……从来没有人敢这么跟我说话,你倒是胆子大。”女子不甘示弱,露出的笑也浸透寒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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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眼看局面快要一发不可收拾,徐纾忙打圆场,阻止二人间的针锋相对,“时辰不早了,我们快回去吧,小心被你爹发现,又要罚你。”


    这话是对同行的女子所说,她并不买账,反倒怒意更盛,“本公……”


    话未说完,就被徐纾生生拖走,仓促间只留下一句,“沈姑娘抱歉,我们先告辞。”


    两人的身影很快消失于人海。


    立在原地,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迈步。沈怀珠又陷入怔愣,不防余光瞥见个人,顿时清醒。


    “榴娘,你消消气。眼瞧着我就要关门蹲牢子去了,一别三五日,该有多难熬。你瞧,今日你看上的东西,哪件我犹豫了?”


    薛仁义揽着怀里的温香软玉,好声好气地哄着。


    “我不管,你家里的婆娘可是放了话的,若我再见你,就要使了银子,把我送到下等窑子里。我在春风巷里好歹是个有头有脸的,怎能受这般折辱?”


    “她是个没用的东西,生不出来半个货,又跋扈善妒,不允我纳妾养人。要不是怕你跟我入了家门,日日都要受她磋磨,我定然要早早为你赎身,娶进家门……”


    两人耳鬓厮磨,拐进春风巷。


    沈怀珠飞快思忖,抬脚跟了上去。


    与此相反的方向,徐纾一言不发,逗得身边女子频频发笑。


    “徐子纾,没看出来,你还是个情种。人家说的清楚,和你没关系,你还在这儿惆怅什么?早早寻了哪家闺秀成亲,好放过我。”


    “她说的没错,是我一厢情愿。但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谁又能保证以后不会有所变化?”徐纾短暂地丧气了片刻。


    “但是无论如何,都是我心甘情愿,不劳公主费心。”


    “好啊,那你去说服徐大人,要他去金仙台求见父皇,请求废止咱俩的婚约。到时候你喜欢胖的瘦的,圆的扁的,都和我无关。”


    “朝廷事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哪里这么容易。我抗旨逃婚已是大不敬,圣上宽厚,饶我一命,还准我参加此次春闱。待我高中,必定请旨退婚。”


    “好,一言为定。本公主可没太多耐心等,若你真做成这事,等我和裴哥哥成亲当日,必奉你为上宾。”


    .


    裴容青坐在原地,回想起刚才的场景,闭了闭眼。他到底在干什么?明知道她的性子,却还是没忍住。


    然而想起“医者仁心”这般言语,他还是觉得诛心。


    最初他的确怀着目的接近,可日月更替,时时相伴,甚至有过危急时刻的共患难,他们之间早已不是对立的防备关系。他错将她认成曹全秀的养女,的确是他的错。这些日子,他也在尽力弥补。


    可她怎么能说这是恩情?


    他的恩,便这般好报答?想到这儿,心里不由又涌起翻江倒海的烦躁。他手撑着额头,不耐地深吸了几口气。


    房门轻动,脚步声簌簌。


    眼眸骤然晶亮,望向房门的方向。


    看清来人的瞬间,裴容青咬牙,冷笑道,“你最好有天大的事,否则自去领二十大板。”


    扶影急促地步伐刹住车,顾不上公子语气里的森然,焦急道,“不好了,沈姑娘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