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武陵色(五)
作品:《明珠在怀》 裴容青抬眸,望向早已熄灯的房间,叮嘱道,“信叔,千万别说漏嘴。”
信叔笑眯眯地道,“公子放心,老头子决不会坏事。这姑娘眉眼干净,很不错。”
“……信叔你想多了,我只是可怜她孑然一身,想多帮一把而已。”
信叔佯装正经,“哦,我还以为她是公子的心上人,既然不是,公子何必费尽周折地瞒着?听说你在鄞州的时候,寸步不离地跟在人家后边喊夫人,也是可怜她孤单?”
“扶影——”
裴容青暗暗咬牙,吓得扶影缩到信叔身后不敢往前来,他小声地埋怨,“爷爷,你怎么能出卖我!下次再有八卦,我绝对不会告诉你了。”
信叔耸了耸肩,笑得开怀。裴容青望着祖孙俩嬉笑地模样,眉眼间的冷肃渐渐化开,仿佛能短暂忘却金銮殿里那人给的威压。
一席晚风卷着明月楼的香气吹进前厅,掀起裴容青的衣袂。信叔的视线落在青色的衣角上,不动声色地瞥了熄灯的客房,抿嘴笑了笑。
沈怀珠翻身,抱着被子睡得正酣,迷迷糊糊地听到似乎有人敲门。
“笃笃——沈姑娘,醒了吗?早饭做好了,放在前厅的桌子上,记得吃。”
是掌柜的声音。
迷迷糊糊睁开眼,沈怀珠只觉神清气爽。太久没有睡过囫囵觉,只要闭眼,就会下意识忧心这个,惆怅那个,心里总是不平静。尤其在陌生的地方,她从不会睡得这般沉。
也许玉京当真是有天子坐镇,令人心静,整夜好眠。
“来了。”迅速收拾过,沈怀珠推开房门,就见掌柜又在拨拉算盘。
桌上放着清粥小菜,简简单单,却很合胃口。沈怀珠边吃,边往掌柜的方向瞟,装作不经意地搭话,“掌柜的,您是本地人?”
信叔手上没停,将算盘打得噼啪响,“是啊。”
“那您可知道,朝廷有一位姓薛的官员?他全名为何,在何处供职?”
“姓薛的……”算盘声停,信叔苦思冥想,“薛虽不是大姓,但姓薛的官爷却也不止一位。不知姑娘找的这人还有什么别的特征?”
沈怀珠补充:“他喜欢混迹欢场,身上总染着脂粉味。”
“爱去勾栏——有了,确有一位薛姓官爷,常来明月楼前头的春风巷闲逛。不过,姑娘你找他做什么?”
沈怀珠面不改色地胡扯,“啊……他是我家远房亲戚,去年家里遭劫,只剩我一个人,实在走投无路,便想来投奔他。”
信叔点点头,“这样啊,那你算是问对人喽。这位薛老爷,可是如今的官场红人,深得徐次辅倚重,听说今年的春闱,就是他主持。”
“春闱?他是主考官?那他的官儿还挺大的吧?”
“大小有什么要紧,站对靠山才重要。没记错的话,他应该是礼部员外郎,叫薛仁义。”说到这儿,掌柜又想起什么,神秘地笑道,“姑娘,你来的正是时候,早半个月来,他都不是现在的职位。”
沈怀珠疑惑地道,“这是怎么说?”
“原先这位薛老爷是在国子监供职,只是个不入流的掌撰,不知怎的攀上内阁的高枝儿,短短一年连升三次,混成了有实权的员外郎。”
掌柜的唏嘘道,“果然时也运也,好事来了,挡也挡不住。”
手指下意识捏紧汤匙,沈怀珠竭力克制,避免恨意流露。她在心底把这个名字念了一遍又一遍,“薛仁义。”
用过早饭,沈怀珠拎起油纸伞,往门外走。信叔望着消失在雨幕里的清瘦背影,轻轻摇了摇头。
春雨淅沥,青灰色的苍穹蒙起细细雨雾。比起昨夜的笙歌燕舞,白日的玉京也毫不逊色。不太妙的天气,街市依旧熙攘,行人举着各种颜色的油纸伞,穿梭于街巷。
雨滴打在伞面,发出悦耳的声音。沈怀珠撑着伞,跟着一个在雨里小跑的乞儿往前。浑身湿透的小乞丐灵活地钻过人群,时不时停下等人。大约走了一炷香,小乞丐气喘吁吁地停步,待女子上前,他指了指,“这就是贡院。”
沈怀珠仰首,望向牌匾上遒劲的“贡院”两字,意外觉得熟悉,应该在哪儿见过。掏出一粒碎银子递给小乞丐,她提起裙角,一步步迈上贡院的台阶。还没靠近,就有两个金甲侍卫将她拦下,面露凶光。
“什么人?贡院岂是你能擅闯的?”
“官爷勿怪,我家夫人担心老爷的身体,命我来送些补品。”说着,沈怀珠还往他们手里塞了几粒碎银子,“还望二位官爷通融一二。”
“你家老爷?”
“对,此次春闱的主考,薛大人。”
“这会儿离春闱还有半月,薛大人还在礼部,你来这儿送个什么劲?”
“我是新来的丫鬟,记错了。多谢官爷提醒,我这就走。”
沈怀珠拎着食盒折回来路。礼部设在皇城里,插上翅膀也难进去一趟。而薛仁义近来都在忙春闱的事,很久都未归家,只有等他出宫,才有机会动手。
无功而返,沈怀珠的心情更加沉闷,空荡荡的食盒随着迈出的步伐轻轻晃动。一门心思专注在如何杀人,丝毫没察觉有人靠近。
蓦地,伞内伸进一只骨骼分明的手,夺过伞柄。手的主人随即钻进伞檐,露出那张清俊轩昂的面容。淋了雨的缘故,发梢眼睫都弥漫着细细的雾气,添了几分清冷。
“雨下得这般大,你也不知来接我。”
沈怀珠顿了顿,尽力忽视他委屈地声调,“初来乍到,我又不知大理寺在何处。”
“再说,我什么时候答应了要去接你。”
陆三苦着脸,连连哀叹道,“也不知谁在我手心里写吉祥客栈见,我还以为这是想我的意思,原来竟是自作多情。唉——夫人真是铁石心肠,不解风情啊!”
“铁石心肠我理解,不解风情又是何意?”
“自己体会!”气呼呼地撂下这句话,陆三收了伞,大步跨进客栈前厅,往沈怀珠的房间去。
“……”沈怀珠紧随其后,才踏进来,就听掌柜的问道,“沈姑娘,刚才那位公子是?”
沈怀珠飞快地思索一瞬,绽开温和的笑,“他是我夫君。”
信叔握着毛笔的手抖了抖,整洁条理的纸面划出一道明显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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痕,“夫君?”
他不可置信地道,“我瞧着姑娘年纪尚小,竟已有婚配?还是大理寺卿的主簿?”
沈怀珠:“您认识他?”
“大理寺那位裴少卿的手下嘛,见过几回。长得一表人才,便在整个玉京也是屈指可数的好模样,姑娘好眼光!”
“哈哈——是嘛。”沈怀珠干笑几声,转而凑上前,压低声音打听道,“其实成亲仓促的很,我对他不甚了解。他家住何方?亲人几个?从前可曾有过婚配?”
信叔忍笑,故作正经地道,“他是本地人,但家里是做生意的,南来北往,居无定所。至于家里都有什么亲人,我不清楚。”
他极小声地道,“不过,从来没有过婚配,更没听说过有什么心上人。刚才看他的样子,定然是只对你倾心。”
沈怀珠莫名觉得,客房投来一道不太友善的目光。下意识望过去,房门紧闭,没什么异常。
心虚地点点头,她走过去,推门而入。陆三靠在罗汉床边,倒了盏茶喝,似乎毫无察觉他们在外头的动作。
陆三眼皮子都没掀,问道:“说吧,干什么去了?”
沈怀珠愠怒地道,“你是来审我的?”
“作为你的夫君,我有权利知道你的行踪。你惹了麻烦,人家寻仇的时候头一个不放过的是你,第二个就是我。为了项上人头考虑,我认为我应该多多关心你。”
“巧言令色!”尽管这么说,沈怀珠还是告知了他行踪,“贡院。”
陆三一个鲤鱼打挺,坐直身子,“你该不会计划在贡院杀人吧?”
沈怀珠奇道,“怎么?这你也要管?”下一秒,恍然大悟,“哦对,你是大理寺少卿的人,对于我这种杀人犯,自然是要时时监察。”
“绝对不能在贡院。”
“为何?”
“我带你去个地方。”
沈怀珠还没答应,陆三就拉起她的手腕,不由分说地带她奔出门。小雨还在持续下,两人同在一把油纸伞下,并肩而行。
不知走了多久,玉京的繁华富贵从眼中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破烂简陋的居所,腥腐的气息。
狭小的巷子横七竖八堆满了东西,走路时稍不注意,就有可能摔得七仰八叉。
沈怀珠:“这是什么地方?”
陆三笑了笑,没说话。小巷的尽头,有一间规模不大的屋舍,瞧着像间客栈。天色不够亮堂,隐约照出暗淡烛光。
还没靠近,朗朗读书声钻入耳朵,沈怀珠愕然地道,“他们是……”
“待考的举子,和埋在苏家花苑里的十几个人一样。”
“穷苦出身,能走到这一步已经是举家之力,抱着破釜沉舟之心的托举,他们身上背负的不仅仅是自身多年来的努力,背后的期盼更是重如千钧。”
沈怀珠:“你想说什么?”
裴容青道,“于他们而言,春闱比命重要。若是这场不中,来年未必还有绢帛能支持再来。我帮你杀薛仁义,一刀结果了他,未免太痛快。他身上背着的,不只有阿云一条命,还有更多无法开口言说的冤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