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梨不疾不徐，学着她的语气回敬“赵大嫂子，我看你是占便宜没个够吧？凭啥陆柏给你家干了那么多年活儿你觉得不给钱理所应当，轮到我让你帮咱家干活你却好意思问我工钱多少？咋地，觉得陆柏好欺负是吧？”


    赵赖子家的看着许梨瘦瘦小小，没想到如此尖牙利嘴，她一拍大腿“不是你主动开口要给老娘工钱的？你还倒打一耙？”


    许梨咯咯一笑“对啊，因为我做不到你那样……”


    “不要脸”三个字，她没有说出来，只是做了个口型。


    赵赖子家的差点气个倒卯“柏哥儿知道你小贱蹄子这样对我，非休了你不可！”


    许梨嗤笑一声“他是脸皮薄不是傻！赵大嫂子，咱先不扯别的，要不等陆柏回来，咱们先把这几年工钱结一下？”


    “忘恩负义的东西！等柏哥儿回来收拾你！”赵无赖家的愤愤不平。


    在他们开始互撕的时候，沈氏也来到了许梨家，她一边磕瓜子一边看热闹，合计着适时搭把手，没想到柏哥儿媳妇如此伶俐。


    看着赵赖子家吃瘪，她忍不住拱火“赵大嫂子，我有个主意，要不先让柏哥儿把你家给他吃的糠咽菜折成铜板儿还给你，之后，你把他这些年的工钱也算给他，这样你们都不吃亏！”


    赵赖子家的指着沈氏，堵得半天说不出话来，便宜没占到却受了一肚子气，她何曾吃过这种哑巴亏？


    沈氏边嗑瓜子边朝许梨竖起了大拇指“好样的。”


    许梨苦笑“我这才嫁过来两三天，就得罪了两个人，村里人怕是都要叫我恶媳妇儿。”


    沈氏呸了一声“柳絮、赵赖子这种玩意儿，绕着你走不好吗？村里人眼不瞎的，谁不晓得他们是啥货色？对了，明儿我跟大嫂要去镇上卖竹笋，你去不去？去的话，我让有财叔儿给你空个位，来去一人两文钱。”


    许梨想了想“去吧，今儿采的蕨菜、野韭菜都极嫩极好，拿去镇上换几个铜板还能补贴家用。”


    最要紧的是，家里除了辣子、大蒜头啥都没有，她得去镇上买些调料，倒不是她嘴刁，纯粹是想把饭菜做好吃点——人活着不就是一日三餐吗？经历了末世后，她的人生追求就是吃好喝好睡好。


    应付完赵赖子家的，许梨快累瘫了，晚饭吃得很简单——用野韭菜摊了几张饼子，再配上清炒笋丝，卷着吃，竟也很香。


    农村人热衷于吃瓜，第二天，全村妇人都听说陆柏家的新媳妇不好惹了。


    早就看不惯赵赖子的人听说这件事，拍手称快“柏哥儿还是太好说话了，早该娶个这样的厉害媳妇，几顿糠咽菜就要别人给她当一辈子免费长工，想啥美事儿呢？”


    也有那跟赵赖子家一样挟恩图报的，暗骂许梨不是个东西，败坏陆柏“知恩图报”的好名声。


    这些许梨都浑不在意——都是人生中的过客，他们的看法有那么要紧吗？她早就见识过了什么叫“狗从有些人面前路过都能被八得身败名裂”。


    天还没亮，许梨就跟阿宁开始忙活起来——用稻草把蕨菜跟野韭菜扎成一小捆一小捆的，看着精致又干净。


    “阿宁，你在家没事就去田埂上拔些草，把鸡跟鸭喂一喂，别自己一个人去溪边放鸭，小心掉水里里，不要去僻静地方，晌午饭我给你做好了，你到时候自个儿热热吃.......”


    许梨交代完，才背着背篓坐上牛车。


    牛车一路“吱扭吱扭”地往前走，三个人有说有笑。


    路边忍冬开得热热闹闹，香气直往鼻孔里钻，偶尔还能闻见兰草花清幽的香气。


    许梨深吸一口气，只觉心旷神怡“我们不若折些忍冬带到镇上？买菜咱就送一小把忍冬，拿回去插瓶、泡茶喝都成，我要是买菜的，指不定多高兴呢。”


    沈氏跟梅氏对视一眼，倒是个稀奇主意！还没见镇上卖菜的谁家送花儿呢。


    “有财叔，劳烦你停会儿抽袋烟歇歇，我们扯些忍冬。”


    有财叔农闲时才赶牛车，一天也就跑个来回，所以也不计较耽误时间，甚至还主动帮三人扯了不少忍冬。


    许梨鼻子灵，循着香气还摘到了好几把兰草花，这个时代的兰草花香气似乎更为浓郁。


    “梨娘，你是狗鼻子吧？我咋没闻见哪儿有兰草花？”沈氏看着许梨的手中的花儿眼馋不已，凑上去深吸一口气，只觉五脏六腑都是香的！


    谈笑间，几人已来到了镇上。


    大半上午，集市上人来人往，一眼望去，卖野菜的摊子占了一大半——蕨菜、野韭菜、野葱、野竹笋、香椿芽儿......


    梅氏忍不住直摇头“这是野菜打架呀。”


    许梨看着那些被随意摆在地上的野菜，反倒信心十足，再说了，即便卖不出去，也就损失两文钱车钱。


    三人来到一处肉摊子旁的空地，沈氏送了卖肉郎一把竹笋，那人乐呵呵地将肉摊子往旁边挪了挪——反正他就剩几块排骨没卖了。


    许梨从背篓里将捆扎好的野菜拿出来，整整齐齐地码好，又均匀地洒上早就准备好的清水，看得沈氏直咋舌“我滴娘哩，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卖啥名贵物甚，几根野草也值得收拾得这么利落？”


    不过马上她就笑不出来了，因为许梨的野菜卖得太快了！


    许梨声音俏皮、清甜，她大大方方地吆喝“土生土长的野菜咧，腊肉炒竹笋、野韭菜摊鸡蛋、酸辣蕨菜，保您多吃两碗饭！买菜送忍冬，好看还好喝，清热去火......”


    平日里咋咋呼呼的沈氏傻眼了。


    柏哥儿媳妇这张小嘴也忒会说了些！


    许梨的野菜一小捆刚好是一顿的量，看着清爽干净，上面还挂着小水珠，一捆一文钱，也不算贵，镇上的普通人家也舍得花一文钱尝口鲜。


    于是乎，她的野韭菜跟蕨菜都变得极为抢手。


    人家过来买完野韭菜、蕨菜，许梨还贴心地跟别人介绍怎么做好吃，末了还不忘帮梅氏妯娌做推销“阿姐，不买把竹笋吗？炖鸡汤、炖排骨鲜掉眉毛，跟酸菜同炒脆嫩爽口，下饭得很哟.......”


    “听你一说，我都要流口水了，那成，再给我称些竹笋。”


    甚至有人还因此买了旁边摊子的猪排骨，卖肉郎喜得眉开眼笑。


    不远处卖野菜的摊主撇撇嘴：那小妇人的菜也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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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好啊，不就是嘴儿甜些会卖笑吗？算啥子本事！


    快到晌午时，三人的野菜都卖得差不多了，卖肉郎忍不住问“明儿个还来不，我给你们留位置？”


    几人相视一笑，沈氏将最后一点挑剩下的竹笋送给他“说不准，如果还来就来此处寻你。”


    卖肉郎连声应好。


    沈氏兴奋不已，她们之前卖菜哪次卖完过？“梨娘，今儿真是沾了你的光，没想到你这么能说会道，不做买卖可惜了！”


    梅氏话少但人很实在，直接拿出几文钱买了肉包子三人分食。


    路过一家卖干货调味料的，许梨花二十多文买了醋、酱、花椒、桂皮、生姜等，就只剩几个铜板了。


    但她心底极满足。


    才穿到大柳树村的时候，她每天挖野菜、捡柴禾、采草药的钱都只够勉强不饿死，那个时候活着就用尽了所有力气。


    现在虽然也捉襟见肘，但好歹有余力追求更有滋味的生活了，这就是普通人对生活的一点盼头罢。


    见几人提着空篓子出城，正啃饼子的有财叔难以置信“镇上人这么稀罕吃野菜？还是没见过花儿？我还以为你们怎么都要卖到晌午饭过了呢。”


    沈氏看许梨一眼“可不是嘛，我们也没想到哩！”


    有财叔有些眼热，要不让老婆子也摘点野菜跟花花草草，他带去镇上卖？每趟哪怕卖个十几二十文也不赖，比赶车还划算。


    “阿姐，阿姐，你们回来啦？”阿宁赤脚只着一件里衫，手上提着湿漉漉的外裳，外裳里鼓囊囊的，还没等许梨训斥他，早一溜烟跑进院子大叫“嘎嘎嘎，有好吃的呢！”


    许梨一进院子，就闻见一股极浓的腥味。


    看清阿宁正在砸的东西，她笑了，这不是河蚬吗？


    “你打哪儿弄来这东西的？”河蚬对水质要求极高，她只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在外婆家的小溪里见过。


    阿宁喂鸭子喂得正高兴“河沟里呀，可多了，随手一捞就是一大把！二狗带我去的，他说鸭子最爱吃这东西”


    “阿宁，你去二狗家要一把小葱，晚上阿姐做好吃的！”


    许梨选了一大盘个头饱满的河蚬，在冷水中加盐跟油浸泡后，使劲簸了一百多下，估摸着蚬子里的沙清得差不过了，加了生姜焯水，沥干后留了一部分，锅里烧猪油加入生姜、大蒜、辣子爆香，再加入才买的酱，倒入蚬子快速翻炒，起锅时放入碧绿的葱段儿。


    家里没白糖跟烧酒，要是放了更美味。


    剩下的河蚬剥壳，加入切成碎末的野韭菜、蛋液、盐搅散，放锅里摊成饼，金黄的饼子中点缀着碧绿的韭菜、浅黄色的蚬肉，一口下去，满口鲜香！


    阿宁才开始不敢吃，最后吃得直舔手指头。


    许梨想，要是多放一个鸡蛋肯定更好吃，但她舍不得呀。


    正吃得香，二狗子端着一碗糙米粥过来了，看见桌上的炒河蚬他惊呼“这腥臭玩意还能吃？”


    阿宁吃得正香没空理他，许梨递了一块河蚬饼给他“尝尝看。”


    二狗将信将疑地咬了一小口，眼睛都亮了“婶婶，我要不认你做干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