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座早已倾颓、失去所有神性的仙宫神殿，静静地趴在那些残破的板块之上。曾经支撑天穹的白玉神柱已经断裂，切口光滑如镜；曾经雕龙画凤的琉璃瓦，如今已化作齑粉，在虚空中形成一片片暗淡的星尘。更有一些比山脉还要庞大的、不知是何种神兽的惨白骸骨，与仙宫的残骸交织在一起，进行着永恒而缓慢的漂流。一具巨大的龙形骸骨，其脊椎甚至连接着两块相隔甚远的陆地板，形成了一座横跨虚空的、令人心悸的骨桥。


    整个世界，都弥漫着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死亡、腐朽，以及被囚禁了亿万载岁月后，已经深入法则骨髓的、疯狂的怨气。这里的空气中没有氧气，只有冰冷的粒子流与一股淡淡的、像是铁锈与尘土混合的腥甜味道。


    “这里……就是所谓的‘仙界’？”


    张昭眼神一凝，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此地法则的诡异与压抑。它们不再是构成世界基石的有序规则，而像一条条冰冷、生锈的锁链，束缚着这个世界的每一寸空间，散发着禁锢与囚笼的气息。任何生灵在此地，都会本能地感到自己的力量被压制，自己的生命本源在被缓慢地消磨。


    这里不是神域，而是一座埋葬了神域的、巨大无朋的坟场。更是一座……囚禁着“王”的牢笼。


    张昭展开神识。


    无形的感知，如一场无声的海啸，在一瞬间向四面八方席卷而去，所过之处，连虚空中漂浮的、最微小的尘埃都被清晰洞察。顷刻间，这感知便覆盖了数**的死寂虚空。


    这是一片被彻底抽干了生命的世界。


    没有风，没有声音，没有生灵的呼吸。感知所触及的一切，只有冰冷的、在虚空中进行着永恒漂流的建筑残骸与巨兽枯骨。那是一种沉重到足以压垮灵魂的死寂，仿佛时间本身也在这里腐烂、停滞。


    他没有迟疑，目光锁定了一块漂浮在不远处，规模最为宏大的宫殿废墟。身形微动，便如一片落叶，悄无声息地降落在那片废墟之上。


    脚下传来冰冷坚硬的触感，是布满了蛛网般细密裂痕的白玉石阶。玉石中曾经蕴含的神性早已流失殆尽，只剩下岩石般的死气。


    石阶的尽头，一座早已坍塌过半的巨大牌坊顽强地矗立着，上面用一种古老的仙篆，雕刻着三个模糊的字迹——南天门。字迹中残存的一丝神韵，早已被亿万年的岁月与无尽的怨气消磨殆尽，只透出一种令人心悸的苍凉与悲哀。


    他刚刚站稳。


    “嗤——！”


    几道迅捷如电的黑影，便从牌坊后方的残垣断壁中猛地扑出！它们的动作僵硬而扭曲，带着一种违背了生灵常理的诡异，破空声尖锐刺耳，像是用指甲刮擦着这片死寂的世界。


    这些黑影身上穿着早已破烂不堪的仙甲，曾经熠熠生辉的甲叶上，沾满了凝固成黑褐色的血迹与厚厚的尘埃。他们的面容扭曲可怖，被一种非人的力量所侵蚀，早已看不出本来的样貌。最骇人的是他们的双眼，彻底的空洞，没有瞳孔，只有两团跳动不休的、仿佛凝聚了世间所有怨毒与疯狂的黑色火焰。


    一股股浓郁到几乎化为实质的黑气，如一条条择人而噬的毒蛇，缠绕在他们身上，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朽气息。


    “仙奴。”


    张昭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平静地吐出了这两个字。他瞬间便判断出了这些怪物的来历——正是被“先王”的力量所奴役，神智被彻底抹除，只剩下杀戮本能的可悲仙人。


    他甚至没有抬手。


    那股属于“万妖之皇”的、统御着混乱与无序的至高气息，只是从他体内微微一放，如同一圈无形的涟漪，瞬间以他为中心荡漾开来。


    这股气息并非能量的冲击，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蛮横的法则扰动。它瞬间侵入了那几名仙奴体内，粗暴地搅乱了他们本就岌岌可危、被外力强行维持的能量结构。


    他们的扑击之势戛然而止，身体在半空中剧烈地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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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抽搐，仿佛被无形的巨手攥住。


    “嗬……嗬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充满了无尽痛苦与一丝解脱的嘶吼，从他们喉咙深处艰难地挤出。


    下一秒，他们的身体，连同那身早已失去神性的破烂仙甲，一同寸寸崩解。并非化为血肉，而是直接从存在的层面被抹去，化作了一捧捧黑色的粉末，在无声的虚空中缓缓飘散，回归于这个世界的死寂。


    张昭伸出手，对着那飘散的黑色粉末，凌空一抓。


    一缕几近于无、比星光还要黯淡的残存执念，被他从虚无中以无上伟力强行拘了出来，握于掌心，化作一点微弱的荧光。


    他闭上眼，神识探入其中，读取着那最后的、破碎的信息。


    刹那间，无数充满了血与火、绝望与悲鸣的画面，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涌入他的脑海。那是凡人无法想象的惨烈战争，是仙神喋血，天穹崩裂的末日景象。是面对“先王”时，那种连法则都在哀鸣、一切抵抗都显得无比可笑的、令人窒息的绝对绝望。


    画面的最后，便是一枚冰冷的、直接烙印在灵魂最深处的奴役印记，以及永世不得超生，只能在这片巨大的坟场中，充当看门犬的无尽痛苦。


    通过这缕几乎被磨灭的执念，他了解到，这片被称为“仙界”的巨大废土，被一股无形而强大的力量，划分成了九重天。


    每一重天之间，都由一道坚不可摧的“法则之门”所隔开。想要前往更高之处，就必须击败守卫着那道门的“仙君”——那些同样被奴役，但保留了部分力量的强大存在。


    张昭缓缓睁开眼，眸中一片冰冷。他抬头，望向这片暗红色天穹的更高处，视线仿佛穿透了层层叠叠的虚空。


    在他的视线尽头，那片死寂的虚空深处，有一道由无穷无尽的、狂暴的暗紫色雷电交织而成的巨大门扉，若隐若现。那雷电并非在闪烁，而是像凝固的锁链，散发着禁锢与毁灭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