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颗在三年苦修中，被磨砺得亮如寒星的瞳孔，骤然收缩成最危险、最细微的针尖。他的心跳，在这一刻，漏跳了一拍。


    他从张昭身上，感受不到任何力量的痕迹。没有灵气，没有法则，甚至没有一个生命应有的、最基本的气血波动。他站在那里，却又仿佛不存在于这个维度。


    这比感应到一片浩瀚无垠的星海，更加令人心神俱裂。


    返璞归真？不，这已经超越了返璞归真的境界。那是真正的“无”，是万物归一的“道”，是凌驾于所有概念之上的存在本身。


    “你来了。”简颜的声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沙哑。这三个字，耗尽了他凝聚的全部心神。


    “我来了。”张昭轻轻点头，表情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只是赴一场朋友的下午茶之约。


    这一刻，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无人机传回的画面中，只有风吹绿草的微动，和湖面细碎的粼光。所有人都死死盯着屏幕，连呼吸都忘了。


    人类最强者的对决。


    即将开始。


    简颜不再多言，那双亮如寒星的眼眸里，所有的情绪——期待、决绝、偏执——尽数沉淀，化作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只倒映着张昭一人的身影。


    他整个人的精气神，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从四肢百骸、从灵魂深处彻底抽离，悉数灌注进手中那柄陪伴了他一生的凡铁长剑之中。剑身微微一颤，那朴素的铁质上，仿佛有亿万道剑痕的虚影生生灭灭，那是他三年来斩断风雪、劈开怒海、挑战生死的所有印记。


    “请！”


    一个字，如磐石坠入静湖，声音不大，却在数十亿观者的心头砸出重若千钧的涟漪。


    字音落下的瞬间，他动了。


    没有试探，没有起手，亦无任何花哨的招式。当他决定出剑时，他便已是剑。


    一剑，向前刺出。


    这一刺，没有惊天动地的剑光划破天际，没有穿金裂石的剑鸣响彻云霄。


    天地间，唯有一片极致的死寂。


    只有一道纯粹到剔除了所有杂质的白色剑气，仿佛是“锋利”这个概念的本源具现，自剑尖之上无声地喷薄而出。


    那剑气在脱离剑身的刹那，仿佛被赋予了生命，迎着虚空疯狂暴涨。它不再是单纯的能量，而是化作了一条通体由最纯粹、最原始的“斩断”法则所构筑的白色巨龙。它没有鳞片，龙躯的每一寸都是扭曲空间的光痕；它没有眼睛，因为它的世界里，万物皆为可斩之物。


    巨龙无声地咆哮，那咆哮并非声波，而是直接作用于法则层面的律动。沿途的空气被直接湮灭，连化作真空的过程都来不及发生。空间，如同一块脆弱的黑布，被它毫不费力地撕开一道深不见底的漆黑裂痕，露出背后令人心悸的虚无。


    整片赤金湖，在这股连天地都为之退避的无匹气势下，湖水被一股无形伟力硬生生向下压陷，形成一个直径数公里的、边缘光滑如镜的巨大碗状深坑。


    这一剑，是他三年苦修的全部道果。


    这一剑，是他燃尽灵魂的巅峰一击。


    749局总部，地下三千米，指挥中心内，时间仿佛凝固了。


    老陈与所有工作人员的脸上，血色在一瞬间褪尽，化作一片惨白。屏幕上所有代表能量读数的警报，早已超越了尖啸的极限，化作一种代表着系统彻底崩溃、无法理解、无法测量的，绝望的死寂长音。


    他们不需要仪器判断。他们仅凭肉眼透过屏幕，灵魂都在颤栗。那不是属于人间的力量。别说接下，哪怕只是被那剑气巨龙撕裂空间时逸散的余波扫过，这座固若金汤的地下基地，连同地表之上的整座城市，都将在瞬息之间化为宇宙的尘埃。


    觉醒者学院，空旷的训练场上。


    唐悦死死盯着巨大的全息投影，指节因为用力过度而捏得发白，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的嫩肉，渗出丝丝血迹，她却浑然不觉。她终于明白，人类的极限，可以达到何等神鬼莫测的境地。


    然而，在这足以令世界为之窒息的绝杀面前，湖畔的张昭，只是静静地站着。


    他甚至没有抬眼去看那条足以斩断大陆、湮灭时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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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剑气巨龙。


    仿佛那毁天灭地的无上威势，于他而言，真的只是一缕拂面而来的清风。


    就在那条咆哮的白色法则巨龙，即将触碰到他身体的前一刹那，在它与他之间只剩下最后一寸、也是最绝对的一寸距离时。


    张昭，缓缓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没有惊天动地的能量爆发，没有风云变色的法则波动。


    他只是那么随意地，伸出了一根食指。


    对着那条不可一世、代表着人间剑道极致的巨龙，轻轻一点。


    “嗡——”


    一声极轻、极柔的颤音，在天地间响起。那声音不像是物理的震动，更像是宇宙的弦，被一只更高维度的手，轻轻拨动了一下。


    整个世界，在这一刻，被按下了绝对的暂停键。


    那条威势无匹、足以斩裂大陆架的剑气巨龙，就在张昭的指尖前一寸之处，戛然而止。它所有狂暴的、一往无前的动能与法则，都在这一瞬间被彻底清零。


    然后，在数十亿人骇然欲绝的注视下，它从龙头开始，寸寸碎裂。


    没有惊天动地的**，没有毁天灭地的冲击波。


    它只是安静地、无声地崩解了。那种感觉，就像一个写在纸上的词语，被橡皮擦轻轻抹去。它化作漫天飞舞的、最纯粹的能量光点，如同夏夜的萤火，在空中飞舞了片刻，最终彻底消散于无形。


    它撞上的，仿佛不是一根血肉之躯的手指。


    而是一个更高维度的、根本不容许它存在的、绝对的世界本身。


    “噗——”


    湖对岸，简颜的身影剧烈一震，整个人如同被一颗无形的星辰正面轰中胸膛。


    他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跄数步，每一步都在坚实的地面上踩出蛛网般的裂痕。最终，他再也抑制不住，猛地喷出一大口滚烫的鲜血，将身前那片青翠欲滴的草地，染得一片猩红刺目。


    他那双亮如寒星的眼眸里，所有的坚毅、自信与战意，在这一刻被尽数冲刷干净。剩下的，只有一种纯粹的、无法理解的、几乎要将他灵魂都撕裂的骇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