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含烟

作品:《囚她

    月娆就溪水洗了把脸,饮马暂行。待休整之后,她正要翻身上马,却听到了女子的求饶之声,近在耳畔。


    她循声而望,原是几个男子拉扯着一位衣衫褴褛的女子。她本不欲多管闲事,她向来也没好心去做所谓名为“拯救”的好事。


    她收回目光,却在那一刻看清了那名女子的脸。


    在见到那人面容的那一刻,月娆仿佛成了木柱,僵硬是她表现情绪的唯一方式。


    她心惊诧,呢喃道:“含烟!”


    她怎么会在这?


    月娆怔愣间,含烟已经落入男子手中,拖曳着她。


    含烟用力反抗,却只能任人宰割。她踉跄着,哀声祈求:“求求你,放过我好不好?我真的不想回去。我可以给你们钱……我什么都可以的,我不要回去……”


    她戚戚然哀求,却没人愿听她的哀告。


    男子厉声呵斥:“闭嘴!谁管你的死活!让你逃才是我们最大的错!”


    月娆没忍住,她足尖轻点,瞬间转移阵地。在对方尚未回神时,已是横尸躺地,死不瞑目。


    电光火石间,谁也看不清月娆的动作。只知道那一道道鲜血飞溅,染红了脚下的土地,血腥味在空中散开,刺激着嗅觉。


    含烟瘫软在地,愣愣地看着那几具尸体。她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她衣服破败,潦倒不堪。头发像鸡窝一样,乱糟糟的,脸上尽是些乌漆嘛黑的泥垢,只剩下一双浑浊的双眼,没有生机,只有绝望。


    月娆站在她眼前,俯视着她,轻轻的声音,怕惊扰到她:“含烟。”


    含烟也愣住了。


    她颤抖的身体终于平息下来,恐惧像尘埃一样,终于落定。


    含烟顺着月娆的裙摆,僵硬般地、一点一点地缓缓抬头,看着月娆弓腰,伸出一双手,心疼地看着她。


    月娆面带微笑,和善的笑容。五年之后,她没想带会再见从前在刘府里认识的人。她以为刘府会是她们相交之地,若是一别,从此天涯,各不相干。


    “好久不见。”


    含烟苦笑道。她看着月娆执剑,潇洒从容,大致能猜出来,她现在当是过得不错。


    含烟颤抖着,她握住了月娆的手。


    月娆不多问,天色将晚,她带着含烟寻了旅店借宿,又吩咐店小二备了热水,让她沐浴,安抚她受惊的心。


    沐浴过后,月娆拿过布,帮含烟擦干头发。一寸一寸,她的动作很轻柔。擦干头发之后,她又替含烟擦药。含烟逃跑时多次摔倒,身上都是淤青,需要化开淤血。


    含烟很瘦,一摸过去,都是骨头,硬硬的感觉,硌得慌。她身上遍布淤青,甚至是一些长而深色的鞭痕。


    “嘶!”


    含烟痛得蹙眉。


    月娆减小了力道。


    “还痛吗?”


    含烟摇摇头。


    月娆不打算询问含烟的经历,不明白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还一身狼狈样,浑身是伤,路都走不稳,甚至还被追着跑。


    想必这段经历会非常坎坷。


    含烟看着月娆专心致志的模样,她轻轻道:“其实在你出现之前,我想过自尽的。”


    月娆擦药的手顿住。自尽,这个词,她已好久没听到。她曾多次揣着自尽的心思,所幸她还是坚持了下来,然后有了今天的一切。


    含烟双眼无神,泪水在打滚,泪落而不自知。


    “为妾有什么好?”


    她红了眼眶,“阿伶,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爹爹娘亲卖了我,我辗转为妾,锦衣玉食,多少人梦寐以求的生活啊,可为妾有什么好呢?这未必是我想要的。”


    “服侍一个可以当我爷爷的人,还要忍受别人的指指点点和谩骂。他们当我是狐媚子,逼我喝避子汤,我从此落下病根。每到寒天,手脚冰凉,若是来了癸水,痛不欲生,我几乎是想要死了。”


    “徐家家道中落,他们看我年轻又颇有姿色,于是趁老爷死后,故意迷晕我并卖了我,去做那娼妓,人尽可夫。”含烟嘴唇发颤,“我好不容易逃了出来,他们发现了,抓了我,我挣扎,我不肯放弃,他们于是拳打脚踢。”


    含烟落了最后一句:“我没想到会见到你。”


    月娆心中酸涩。为妾,她何其痛恨。她的娘亲便是妾,遭受所有辱骂,最后也差点被卖。


    月娆不吱声。她抱了抱含烟,任由含烟在她的怀里恸哭,把所有的苦都发泄在这一场大哭之中。直等到含烟彻底哭不出来,只剩下断断续续的哽咽时,她的心也终于更冷,为这悲哀的命运而无奈。


    月娆扯了扯嘴角:“饿吗?我给你备些吃食。”


    含烟喝了点稀粥,精神极度崩溃的她在过劳之下缓缓睡着了。不过她也许还不能从挨打的疼痛中回过神来,遭了梦魇,睡着时连身体都在不自觉颤抖,时不时啜泣,哀声恳求放过她。


    月娆点了安神香,又想要替她拽好被子。


    微小的动作,她的手忽然被按住。


    含烟额头冒着冷汗,迷迷糊糊地看着月娆,眼神本来是涣散的,在看到熟悉的人和安全的环境后才稍微放松下来。


    她长叹一声,声音很弱:“对不起,我……我以为有人要抓我。”


    “睡吧。”月娆拍拍她的手掌,“我在一旁看着。”


    含烟点了点头,她辗转反侧,黑暗的环境放大她的不安,浓郁的安神香都无法抚平她堆叠在眉间的愁绪。


    她时不时转头瞧月娆,见月娆躺在座椅上,紧绷的身体,时刻警惕着。


    她黯然神伤。


    她侧过身,一人对着床内侧,她道:“阿伶,能陪我说说话吗?”


    月娆应是。她脱鞋上了床,与含烟同床共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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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她静静听着含烟回顾往事,时不时应和一声,手紧紧握着含烟的手,给予她最大的安全感。


    含烟最后昏昏沉沉,失去了知觉。


    月娆明白,她不可能一直陪着含烟,公子会愿意答应她的请求收留含烟吗?


    月娆敛眸。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含烟失神,愣了片刻,直到月娆再问,她才听清问题。


    她摇摇头:“我不知道。”


    她是无家可归之人。


    天下之大,没有她的容身之处。一个弱女子,怕是也很难在这个世道活下来。


    这是这个世界的残酷。


    浑浑噩噩,她其实已经毁了。


    月娆也很抱歉。对于含烟,她也只能做到一时的帮助,可她担不起含烟的往后余生,因为她连她自己以后的路怎么走都不知道。


    她不能保证含烟永远平安,更无法保证她往后是否顺遂。


    几天修养,含烟身上的伤也好得差不多,淤青渐渐消散,可她的精神却越来越差,时常失神,月娆连喊好几遍都没听见。


    尤其是,含烟喜欢坐在旅店后院的门槛上,仰头看天,然后发呆一整天。除非是上手扯她,她才方有所感。


    “嗯?”她眼神很懵懂,“怎么了?”


    岁月忽老。


    月娆却觉得奇怪,她用力握住了含烟的手。


    含烟拍了拍她的手背:“这几天……感觉像是一场大梦一样,一点都不真切。”


    回想在青楼那段日子,她拒绝卖身,遭来的是妈妈的禁闭。在一间乌黑的密不透风的房间里,没有饭食,要挨着饿,忍受黑暗,时不时老鼠窜出来,吱吱乱叫。


    她缩成一团坐在地上,黑暗中毛茸茸的触感更加放大她的恐惧。她像个疯子一样,在精神崩溃之前,还是求了饶。


    太痛苦了。


    “阿伶,谢谢你。”


    至少在她生命的最后一段时刻,她得到了短暂的安然。


    她已经没有活下去的勇气了。


    初雪纷纷扰扰飘落,洒在含烟的乌发上,染了点点白。


    含烟仍握着她的手,余温尚在。可当月娆触了含烟的鼻息时,她缩了手,慢慢收回。


    含烟闭了眼。


    月娆昂首,青天白色,大雪纷飞。她笑了笑,的确是梦一场,一场幻想的梦。


    这未必不是一种解脱。


    月娆葬了含烟,立了无字木碑。大雪纷飞下,她拜了三拜,做了告别,继续奔赴长安。


    将近长安时,她借宿旅店。她正喝着热茶,却听楼下有人道:“喜事啊。圣上赐婚于太子,在明年九月份和淮阴侯嫡长女成亲。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


    月娆喝茶的动作一顿,她睫毛微颤:


    公子……


    要成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