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民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反应确实有些失控了。


    他深吸了一口带着油烟味的浑浊空气，强迫自己重新坐稳，那把差点被他掀翻的塑料椅子摇晃了几下才稳定住。


    他努力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开始仔细回想何源刚才的每一个字，每一个推断。


    额头上的青筋还在跳动，但他紧皱的眉头显示出他正在进行严肃的思考，而不是单纯的愤怒。


    “你小子……”


    赵民的声音依旧有些沙哑，但已经不像刚才那样尖利，多了几分沉重。


    “说得对！”


    他猛地一拍大腿，发出“啪”的一声闷响，引得邻桌又投来几道好奇的目光。


    “那个穿白大褂的王八蛋，既然敢主动栽赃陷害，故意留下痕迹误导我们……”


    他的语速加快，思路逐渐清晰。


    “这不就明摆着告诉我们，他很可能早就知道我们在查他们了吗？”


    “甚至可能知道我们查到了哪个环节！”


    他越想越觉得脊背发凉。


    “这么说来……”


    赵民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充满了惊骇与难以置信。


    “咱们局里头，恐怕……恐怕真的有鬼！”


    这个结论让他浑身一震，仿佛刚刚落座的身体又想弹起来。


    他猛地扭头，视线死死锁住旁边一直沉默却显然早有思量的杨国福。


    “老杨！”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混合着疑问与一种不愿相信的确认。


    “你……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


    “难道你早就觉得不对劲了？”


    杨国福的眼神如同利刃，依旧紧紧盯着手机屏幕上定格的那张属于医生的脸。


    夜市的灯光在他深邃的眼眸中跳跃，却映不出他此刻复杂的心绪。


    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稳定，像是在陈述一个早已确认的事实。


    “我也是刚刚看这段视频的时候。”


    “才真正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确认了之前的某些模糊感觉。”


    他并没有说自己之前怀疑了多久，只是点明了视频的关键作用。


    何源默默点了点头，将手机屏幕按灭，然后小心地收回口袋。


    手机外壳上似乎还残留着刚才紧张时的汗渍。


    他看向两位前辈，语气恢复了平日的冷静，但眼神中的凝重丝毫未减。


    “所长，师傅。”


    “这个人，我拍到了非常清晰的正面照片。”


    “能不能尽快动用局里的系统，或者咱们其他的关系渠道，查清他的身份信息？”


    何源顿了顿，强调道。


    “看他指挥若定、手法熟练的样子，还有那种临危不乱的心理素质，李静怡很可能只是一个被推到前台的执行者，或者说是一个比较重要的帮凶。”


    “他，恐怕才是真正主导整个非法手术移植流程的关键人物。”


    “这种水平的人，在相关的医疗领域内，不可能默默无闻，应该会有一定的名气或者记录。”


    杨国福的神色异常凝重，他缓缓将视线从手机上移开，迎上何源的目光。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下颌线紧绷。


    “明白。”


    “这件事不能等。”


    “我立刻安排信得过的人回局里，利用一切可以调动的资源去查。”


    他语气斩钉截铁。


    “发动我们所有能动用的关系网，不管是明是暗，务必以最快速度，把这个人的底细给我挖出来！”


    赵民看着何源年轻却异常坚定的脸庞，心中的震惊逐渐被担忧取代。


    他忍不住开口问道，语气里满是关切。


    “那你呢？源子。”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对方既然这么狡猾，心思如此缜密，而且……”


    他顿了一下，声音压得更低。


    “而且我们内部还可能藏着他们的眼线。”


    “你一个人继续追查下去，会不会太危险了？”


    何源的眼神没有丝毫动摇，反而像黑夜中的星辰，愈发坚定明亮。


    “危险是肯定有的。”


    “但就算真的有内鬼，有再大的风险，我也必须找到这个人，找到他背后操控一切的黑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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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声音不高，却掷地有声。


    “必须把这个丧尽天良的非法**组织，连根拔起，彻底铲除！”


    “这个案子牵扯了太多无辜的人，绝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被内部因素干扰，草草了结！”


    杨国福注视着何源，看着他脸上那种属于年轻警察的执拗与无畏，紧绷的嘴角终于向上牵动了一下，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但这笑容转瞬即逝，他语气中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调侃，似乎想缓和一下这令人窒息的氛围。


    “恐怕……主要还是为了你的女朋友吧？”


    他目光落在何源脸上，带着几分了然。


    “毕竟，这次的直接受害者，是她的父亲。”


    何源没有丝毫回避，迎着杨国福的目光，坦然地点了点头。


    “是。”


    他的回答简单直接。


    “所长，师傅，如果连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人都保护不了，我又有什么资格穿这身警服，去侈谈保护千千万万的民众？”


    “苏婉怡现在经历了这么多，精神状态很不好，她非常需要我。”


    “我不能让她，还有她的家人，再受到任何一点伤害。”


    他深吸一口气，郑重地说道。


    “这件事，无论从公从私，我都必须一查到底。”


    “还请杨所长和师傅，务必多多帮忙。”


    杨国福伸出手，用力拍了拍何源的肩膀，手掌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递过去。


    “好小子，有担当。”


    他笑了一下，但眼神瞬间又变得锐利如刀，充满了不容置疑的严肃。


    甚至，还带着一股压抑许久的怒火。


    “放心吧！”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明显的不满。


    “等会儿我就回局里！”


    “我得去找刘局，好好跟他算算这笔账！”


    杨国福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空酒杯都跳了一下。


    “这个老狐狸！肯定知道些什么内情，一直藏着掖着，故意瞒着我们！”


    “不然我们至于像现在这样，处处被动，跟没头苍蝇一样乱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