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鹿揪着一颗心,顾不得问题是否突兀,静静盯着封砚看。


    从她的角度看过去,男人眉骨深邃,轮廓被床头灯的柔光虚虚描了一层边,喉结性感突兀,脸上没有表情的时候,压迫感很强。


    静默几秒,封砚眼皮轻抬回视她。


    冷感眸底敛着似笑非笑的光,声线沉沉:


    “去谈合作,出发航班定在下周四,大概一周左右。”


    航班……


    捕捉到关键词,桑鹿放在被子里的手骤然攒紧。


    脱口而出:


    “坐高铁去吧,要不然。”


    封砚微顿,露出浅浅疑惑神色:“?”


    “听说最近高铁又提速了,”顶着他探究的视线,桑鹿尽量随意地说着,“而且高铁沿途风景多好看呐…中途停靠的时候还能下来走两步活动活动。”


    微弱光线下,见到封砚冷峻眉宇渐渐松缓。


    桑鹿看在眼里。


    再接再厉,循循善诱:


    “再说了,你每天都是公司家里两点一线,既然都出差了,就别把行程安排得那么急匆匆嘛。”


    “看看沿途风景,放松放松心情,不是超级好?”


    “还能拍照片——”


    “好。”


    她还没说完,被他一个“好”字打断。


    桑鹿惊讶睁了睁眼。


    “你决定坐高铁去?”


    封砚点头:“嗯。”


    桑鹿心里一喜。


    没想到他这么听劝!


    没喜悦几秒,又被惆怅盖过。


    这次能劝动封砚不要坐飞机,下次呢?


    总不能在从现在一直到整个七月,都拦着他,不让他坐飞机吧?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得有更高明的方法才对。


    桑鹿苦恼,暗暗思忖着。


    眼前忽然被一道阴影遮盖。


    封砚抬手,轻轻揉了揉她头顶。


    “睡觉。”


    他平静低哑的嗓音飘进她耳朵里。


    桑鹿被定住,下意识地“哦”了一声。


    封砚收回视线,碰熄床头灯。


    室内顿时陷入黑暗。


    桑鹿滑进薄被里。


    侧着身子,酝酿睡眠。


    被他揉头发时的短暂触感还没散去。


    头皮隐隐有些发麻。


    他说那句话时,命令中又包裹着温柔的语气,她不是感受不到。


    眼睛尚未适应昏暗。


    什么都看不见。


    窗户紧闭,晚风吹不进来。


    窗帘拉严,月光照不进来。


    “晚安。”


    身后男人磁性好听的声音闯了进来。


    话落,腰间被一道轻柔力道覆盖,他将她往怀里一捞,手臂轻轻又紧紧地搭在上面。


    桑鹿后背贴到他的胸膛。


    心脏滞了一拍。


    呆了好一会儿,才小声地回:


    “晚安~”


    声音隔着薄被,透出几分绵软。


    她看不见,身后男人眸光正在剧烈震颤。


    两人都在同一时刻,清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


    砰——


    砰——


    桑长峰在厨房倒腾配菜。


    菜刀侧过来拍蒜,发出钝重的响声。


    利落收拾完一小堆蒜,他用围裙擦了擦手,掀开厨房帘子:


    “几点钟啦?鹿鹿他们还没到呀?要不打个电话问问?”


    “看给你急的,还没到饭点——”林月音边往厨房走边说,话说一半停住,听到一阵门铃声,脸上绽开笑,冲丈夫说,“这不到了么,我去开门。”


    门一拉开。


    桑鹿和封砚出现在门外。


    见到女儿女婿,林月音笑容更灿烂了。


    “快进来,快进来,你们再不到,你爸要去小区门口蹲着等了。”


    林月音打趣着,拉开鞋柜,将拖鞋递给他们。


    桑鹿习惯了老妈说话风格,乐呵呵笑起来。


    一旁高大笔挺的男人眉目微垂,眸色顿了一下。


    鞋柜旁的地毯上,放着两双拖鞋。


    一大一小,同款不同色。


    “特意给你俩新买的拖鞋——”


    林月音顺着女婿视线看去,笑着道:


    “——快试试看大小合适不。”


    封砚换上拖鞋,点头:“合适。”


    “我妈的眼睛就是尺。”桑鹿踮了踮脚,凑近封砚的耳朵,拍拍他肩膀,煞有其事地说,“一定是你上次来,她看到你拖鞋不合脚,待会儿你坐沙发的时候可不能窝成一团,不然老妈可能会去换个新的大号沙发,完全匹配你身高腿长的那种。”


    封砚偏头看她,两人离得很近,肩膀挨在一起,闻得到她身上甜而不腻的气息。


    他英俊面庞凝滞一瞬,像是在认真分辨她话里的真实性。


    “你要是声音这么大的话,就不必一副讲悄悄话的姿势了。”林月音抱手,笑着瞪了一眼女儿。


    “哈哈哈哈——”桑鹿忽地笑起来。


    清朗笑声就在封砚耳边,视线里是桑鹿弯成两道小弧的眉毛,和白皙中透着薄粉的脸蛋。


    林月音看着女儿傻乐,也忍不住笑起来。


    这时,厨房帘子被掀开。


    桑长峰探出脑袋,手里还握着锅铲:“你们母女俩又背着我,拿我开玩笑呢?”


    林月音奇怪地看了丈夫一眼:“谁乐意说你,我们在说阿砚。”


    桑鹿不嫌事大,搭腔:“就是就是,老爸你失宠啦……”


    这一幕落在封砚眼里。


    神色微凝。


    他没有察觉自己漆黑瞳眸正悄然攀上一抹暖色。


    ——“对咯~就是这样,多笑,笑好!脸臭不好!笑起来帅。”


    猝不及防地。


    他想起桑鹿曾经对他说过的,哄小孩似的话。


    封砚眸光移动,停在桑鹿笑容灿烂的脸庞。


    冷感眉宇缓缓松弛,他唇角也勾起一缕淡淡笑意。


    换好鞋,两人被林月音赶到客厅。


    “妈,这些纸箱是干嘛的呀?”


    桑鹿看到书房门口堆着几个纸箱,疑惑地一指。


    林月音:“这个啊,我在清理旧东西,正好,趁你爸做饭的工夫,你俩去把你房间也清一清,不要的东西该扔就扔。”


    封砚第一次来时,林月音和桑长峰还对他有几分客套的照顾。


    眼下,照顾还在。


    客套则完全没有了。


    对他和桑鹿一视同仁。


    清理旧物当然也是要一起。


    桑鹿嘴角一瘪,刚想抱怨“我都还没坐下呢就要干活”,见到身边一身昂贵衬衫的男人已经不紧不慢卷着袖口,迈开长腿朝她的房间走去。


    桑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