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果然在这里啊。”


    黎乐回过头，看到程喻没什么反应，一言不发地把头转了回去。


    程喻提着一个保温袋，走到了他旁边放下。


    “翘课，给你发信息不回，午饭也不吃，一个人躲在这儿干什么？”


    黎乐撇过头，一脸闷闷不乐。


    程喻看着他，放轻了声音哄道：“出什么事了，能跟我说吗？”


    黎乐咬着唇，根本就羞于启齿。


    程喻见他不说话，自顾自猜道：“是跟段谊吵架了？”


    黎乐神色微微变化，程喻看在眼里，接着道：“段谊看着情绪也不太对劲，跟吃了炸药似的，一点就着，谁都不能靠近。”


    听到这话，黎乐神色变化得更明显了。


    “你俩怎么了？”


    “我……”黎乐张口又闭上。


    “跟我说说，我不会说出去的。”程喻凑近，循循善诱。


    “其、其实也没什么，你别问了。”黎乐还是说不出口。


    程喻垂眸安静了一会儿，揭过话题，“好吧，那就别想了，先吃饭吧。”


    程喻带来的便当正是保姆阿姨叫司机送过来的。


    黎乐这会儿肚子确实也饿了，老老实实地接过了筷子。


    天台上两个人安静地吃着饭，一时间都没有说话。


    “唔，有没有觉得，带饭来学校吃好像更香了？”


    黎乐吃着吃着，心情又好转了起来。


    程喻看了他一眼，从兜里掏出一包纸巾，给黎乐擦了擦嘴角。


    黎乐愣住了，呆呆地盯着他。


    程喻神色不变，动作自然地收回手继续吃饭。


    黎乐嚼了嚼，把嘴里的饭咽下去，对程喻道：“怎么感觉我们之间你更像哥哥呢？”


    程喻瞥了他一眼，眼神耐人寻味。


    黎乐突然就不甘心了，“说起来，你为什么不叫我哥哥了？就叫了那么一次。现在每次叫我都是‘黎乐’‘黎乐’的。”


    “我不管，你快点叫，不然的话我要闹了。”


    程喻似笑非笑地问：“你为什么那么喜欢别人叫你哥哥？”


    “你管我呢，说好了认你当弟弟的，你想耍赖啊。”黎乐噘着嘴，“快点叫哥哥，快点！”


    程喻似有若无地叹了声气，像是拿黎乐没办法，墨黑的眼瞳转过来盯着他，极快地叫了一声：“哥哥。”


    黎乐耳朵一动，又被这声哥哥喊得乐开了花。


    他把耳朵凑了过去：“好听，爱听，多叫。”


    程喻推开了他的头，“不叫了。”


    “为什么？”黎乐跺脚。


    “每天只叫一次。”


    “……这什么破规定，没有这样的。”


    “小喻小喻~再叫一声。”


    “不。”


    “再叫一声嘛~”


    “不行就是不行。”


    “小气鬼！！”


    午饭过后，两人回到了教室。


    黎乐和段谊一对上视线，周身的空气就凝滞住了。


    段谊撇开视线，装作没有看见黎乐。


    黎乐也一言不发，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他们之间的异样，连瞎子都看得出来。


    段谊磨了磨后槽牙，似觉得难以忍耐，站起身又把桌椅搬回了原来的位置。


    动静之大，惹得不少人都看向他。


    李伟强跟章盂窃窃私语：“老段这是怎么了，跟乐乐吵架了？”


    章盂摊了摊手，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看段谊脸色冷得吓人，哥几个心里都有点怵。


    “看着闹得还挺凶的啊。”都搬座位了，这是闹哪样呢？


    活久见了，从来没见段谊给黎乐脸色看过。


    章盂偷偷跟费金鑫打听：“你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费金鑫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低声道：“别瞎打听，管好自己就得了。”


    李伟强撇了撇嘴，又去跟伍智明凑到一起看漫画去了。


    “黎乐，你们俩真的没事吗？”程喻状似担忧地道，“他好像真的很生气的样子，你不去哄哄吗？”


    黎乐心里也来气了。“哄什么哄！要走让他走就是了。”


    程喻嘴角挑起一丝不明显的笑容，意味深长地瞟了一眼前排的段谊。


    下午最后一节课是艺术选修课，黎乐选的是音乐鉴赏，而程喻选的是国画，两人上课的地点不一样。


    “我知道音乐教室在哪儿，下课后我去找你吧。”


    “好啊，那我在教室门口等你。”


    “嗯。”


    两人在岔路口分开。


    程喻看着黎乐无忧无虑的背影离开，直到看不见了才收回视线。


    上一世他也选了音乐鉴赏，本是想努力追赶黎乐的脚步，却没想到令自己更加自卑。


    现在一看，当初努力模仿对方的自己真像个拙劣的小丑。


    程喻轻扯了扯嘴角，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悠扬的钢琴声从音乐教室里淌出来，在黄昏的走廊上蜿蜒流淌。阳光透过窗户，宛如一张轻薄的沙丽，笼罩在漆黑锃亮的钢琴和少年莹润的脸庞上，仿若给这副画卷上了一层柔光滤镜。


    黎乐的指尖在黑白色的琴键上跳舞，修长漂亮的十指宛若一件精美的艺术品。


    他眉目低垂，就像上世纪城堡里的王子。气度高雅，面容精致宛若天神。


    教室里的同学纷纷沉浸在美妙的音乐声中，脸上露出了如痴如醉的神情。


    黎乐从小学习钢琴，在音乐上的造诣很高。


    每到音乐鉴赏课，他总是免不了要上来给大家弹奏一曲。


    人在自己所擅长的领域尽情施展才能时，会变得比平时更加耀眼，魅力也会呈几何倍数上升。


    程喻来到教室走廊从窗口往里看时，看到的就是所有人正用一种极为欣赏崇拜的目光注视着认真弹奏的黎乐。


    明明已经打了下课铃，但是钢琴声却没断，也没有一个人急着想走。


    就仿佛这不是一节普通的音乐鉴赏课，而是真的在听钢琴演奏会。


    程喻站在门外静静地听了一会儿。


    在弹奏钢琴上只算入门的他，无法用内行的眼光去鉴赏黎乐的钢琴水平。


    但是作为一个单纯的听众，他感受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但黎乐的演奏好似比上辈子更能打动他。


    最后一个音符戛然而止，所有人从弹奏声中苏醒，爆发出激烈的喝彩声。


    程喻只听了短短的一段，还未琢磨出那点微妙的不同演奏便结束了，心里竟生出一点意犹未尽。


    黎乐站起身笑着朝所有人鞠躬致谢，目光在流转间不经意和窗外的程喻对上，嘴角的弧度顷刻上扬得更高了一些，笑容浸出了丝丝甜意。


    “乐乐，你弹得太好听了，我都想录下来带回家给我妈听。”


    “果然是基因遗传吧，真是太羡慕你了。”


    “下次还要弹给我们听哦。”


    “那我们就先走了，拜拜，下节课再见。”


    程喻在门外等了一会儿，等黎乐跟人谈完话，所有人都走了才进去。


    黎乐坐在琴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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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冲程喻挑了挑眉：“刚刚听了我的演奏，觉得怎么样？”


    “很好听。”


    “想学吗？”


    程喻表情空白了一瞬，“什么？”


    黎乐拉着他坐到琴凳上，“来，要是想学的话我教你啊。”


    说着，黎乐还真给他来了个速成版的教学，入门曲目还是那首耳熟能详的小星星。


    程喻装作磕磕绊绊的样子，弹完了一整首小星星。


    “诶，好，现在再来一遍。”


    黎乐指尖悬停在琴键上，在程喻再一次重复简单的旋律时加入了和弦。


    原本如小儿弹奏的单调曲声瞬间就丰富了起来，变得悦耳动听。


    程喻几乎是跟随着直觉在按下琴键，心情陷入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


    黎乐含着笑，猫儿眼如翦水秋瞳，眼下的泪痣明亮得晃眼。


    比泪痣更晃动眼球的，是他清爽甜美富有感染力的笑容。


    程喻脑子空白了一瞬，按错了一个音。


    黎乐适时停了下来，没有在意刚才那个小插曲，笑吟吟地道：“其实钢琴学起来还是挺好玩的，对吧？”


    程喻低下头，胡乱地嗯了一声。


    “你要是想学的话我可以教你，我是说真的。”


    程喻眸中情绪莫辨，探究地望进了黎乐认真的瞳仁。


    “诶，我说，你跟黎乐到底怎么回事？”


    放学后，费金鑫被段谊拉到酒吧里喝酒，这时才敢问出口。


    段谊一杯酒下肚，沉闷地道：“他拒绝了我。”


    “！！！”费金鑫倒抽一口凉气，整个人震惊到褪色。


    “你、你真的跟他告白了？这么快？？”


    段谊垂下眸，自嘲地笑了笑，又是一杯酒灌下肚。


    “准确来说，我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段谊往日意气风发的眸子里盛满了失意，整个人颓废了不少。


    “他明知道我喜欢他，但是却连一个机会都不肯给我。”


    “你说，他怎么能对我这么狠心？”


    “……”费金鑫一脸蛋疼的样子。


    这事真的很难评。


    黎乐要真接受不了男的，那拒绝也无可厚非。但是看好哥们儿眼眶通红伤心到极点的模样，费金鑫也说不出什么打击人的实话来。


    不知道说什么那就喝酒吧。


    费金鑫拿起酒杯，沉默地陪段谊走了一个。


    段谊情绪有些失控，跟费金鑫大吐苦水：“他甚至连绝交这种话都说出来了！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他说放弃就放弃。”


    “老费，你说说，我对他不好吗？”


    “我段谊除了在他面前以外，还对谁这么卑微过？”


    “他怎么能这么对我……”


    费金鑫一个字都不敢吭，等段谊牢骚发得差不多了，小心翼翼地问：“所以呢？你打算放弃了吗？”


    段谊酒劲上来有些晕乎，听到这话睁开眼睛。


    “放弃？哼……”


    “我怎么会放弃。”


    “我不相信这世界上还有我段谊得不到的东西！”


    费金鑫：“……”


    听到这话，费金鑫心都凉了。


    “再来一杯！把你们这儿所有的好酒全部给我送上来！”


    “你悠着点儿！”费金鑫赶忙劝阻。


    “你别管我，老子今天非要喝个尽兴！”


    费金鑫见他今晚是打定主意要借酒消愁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他。


    想来想去，他摸出了手机，点开了黎乐的对话框，犹豫着要不要给他发条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