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黎煦和黎江山接通视频聊了两个半小时的工作。


    事情都聊得差不多之后，视频内有半分钟没人说话。


    “爸，”黎煦沉下声开口，“你为什么要同意让黎乐那个朋友住下来。”


    视频里，黎江山一边忙工作一边漫不经心地轻嗯了一声。


    “怎么？”他抽空回应了一句，目光始终没有从电脑屏幕上移开。


    黎煦沉着脸，下颚线紧绷：“那个程喻我查了，亲爸坐牢，亲妈得病死了，小小年纪就欠了高利贷，之前还在网吧、洗脚城这样的地方打过工，不知道沾染了多少恶习。那种家庭长大的孩子怎么能放心黎乐跟他相处。”


    “可我怎么听说他成绩优异，在校无不良记录，老师同学都对他评价很高呢。”黎江山不紧不慢地说道。


    黎煦噎了一下，“可他毕竟跟乐乐身份悬殊，乐乐和他交朋友能有什么好处。”


    “你把乐乐看得太紧了，”黎江山语气平淡无波，“这种事情，不需要你操那么多心。不过就是资助一个高中生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乐乐都开口了，就随他去吧。”


    “只要他能高兴，就当花钱雇了个玩伴。”


    黎煦面色隐忍，没有再开口。


    黎江山瞥他一眼，“你有时间管你弟弟的闲事，不如把心思多花在工作上。”


    “黎煦，你应该知道，我最看重的人是你。当初说好了，你跟黎舒公平竞争，凭实力说话。黎舒现在的美妆公司每个季度的营业额都非常可观，你可别轻敌啊。”


    黎煦咬了咬牙，低声道：“我知道了，爸。”


    -


    “玛卡巴卡阿卡哇卡米卡玛卡呣~”


    “玛卡巴卡阿巴雅卡伊卡阿卡噢~”


    程喻顿住，解到一半的思路突然被打断施法。


    黎乐熟练地掏出手机，看到来电提示后“啧”了一声。


    “喂？”


    “乐乐！”电话那头的大嗓门冲进耳朵，程喻一下就听出了对面那人的声音。


    “呜呜呜呜~乐乐，你今天怎么没来上学啊？”


    “我有事。”黎乐没有废话。


    “什么事啊？不来怎么不跟我说一声，你知道没有在学校看见你我有多么失望难过吗？你知道我今天一天是怎么过的吗？”


    黎乐又“啧”了一声，“段谊，你再给我鬼哭狼嚎我挂了。”


    “你变了，”段谊委委屈屈地控诉道，“你现在对我不耐烦了，你是不是在外面有别的狗了？”


    黎乐下意识看了眼身边的程喻，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后开始疯狂咳嗽。


    “乱说什么呢你，嘴给你缝上。”


    “不对啊。”段谊敏锐地道，“我怎么听出你有一丝心虚呢？”


    黎乐：“……”汗流浃背了。


    “你打电话来就是问这个？”


    “对啊，想问问你有什么事，哥们儿还不是担心你生病了。”


    “没病，办点儿私事，明天就回了。”


    “那好吧，那明天见。”段谊依依不舍地道。


    “嗯嗯，明天见。”黎乐敷衍了两声，挂断电话后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


    “你朋友？”身旁传来程喻的询问。


    黎乐笑容略微有些僵硬，“啊……等去学校了介绍你们俩认识。”


    程喻放下笔，十指交叉着轻轻摩挲。


    “你的朋友……好相处吗？”


    黎乐自动理解为他在担心，连忙道：“好相处的。”


    想到原书剧情，又不确定地补了句：“……应该。”


    程喻嘴角掀起一丝讥讽的弧度，又飞快消失，快得像是一场错觉。


    “是吗？”


    他好似不经意地向黎乐投去一瞥，只见黎乐一脸心事重重。


    程喻收回视线，指尖轻缓而有节奏地轻点着，如同暴风正在酝酿的前奏。


    -


    【这不是伟强的钱包吗？怎么在你这儿？】


    【我的钱包！我说怎么找不到了。】


    【好啊，你偷东西！】


    【草你妈的程喻，你是不是想死啊？偷东西偷到你爷爷头上了！】


    【穷疯了是吗，连同学的钱都偷。】


    【我靠，真的恶心吐了，我们班怎么出了这么一个败类。】


    【快点滚吧，别给我们班抹黑了。】


    【真烦人，怎么偏偏就跟他一个班。真不想承认跟他当过同学，说出去都丢人。】


    【靠，这年头还有偷钱包的，没见过钱吧。所以段谊之前说他是私生子，八成是真的吧？】


    【真的上不了台面。】


    【他怎么还不滚啊，学校怎么还不开除他？】


    【我们可不可以联名请愿开除程喻啊，真不想被这一颗老鼠屎坏掉一锅汤。】


    【我要回去告诉我爸妈，我不要跟小偷一个班。】


    【贱人，他怎么不去死啊……】


    黎乐满头大汗，在一片燥热中挣扎着醒不过来。


    他看到程喻孤零零地站在那里，脸色苍白地为自己辩解。


    【我没有偷东西，不是我拿的。我也不知道它怎么会在我这里。】


    【不是你丫拿的它自己长腿跑的吗？还是你想说谁故意陷害你？我们自己班上的人谁不知道谁，他妈谁会做这种事？！操他妈，看到你这副死样子就来气！一个杂种还牛逼上了。】


    一阵凶猛的拳风袭来，程喻被揍得站立不稳，踉跄了几步。


    黎乐心一紧，想伸手去扶，但梦境中的他没有实体，只能眼睁睁看着。


    拳拳到肉的攻击落在程喻身上。


    全班的人都默默看着这场暴行，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


    【别打了！住手！】


    黎乐在无声地呐喊。


    【不是程喻做的，他是被冤枉的！】


    然而这只是徒劳，他的声音没有被任何人听见。


    【别打脸别打脸，打脸容易看出来，往身上招呼。】


    有人懒洋洋地火上浇油。


    混乱中，黎乐在人群中看到了自己。他佯装出一脸担忧，但眼底却是一片漠然。


    黎乐呼吸一滞——


    他很快明白过来，这是原主。


    原著中程喻偷东西，就是被他诬陷的。


    黎乐捏紧了拳头，恨不得扑上去拳打脚踢。


    知道程喻过得不好，跟亲眼看见是两回事。


    而且这个人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名字也相同，黎乐就像看到一个不明生物顶着自己的脸在作恶多端一样。


    停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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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给我停下！


    啊啊啊啊啊！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坏啊！


    黎乐张牙舞爪地在空中乱挥，把自己气醒了。


    醒来后的黎乐一脸茫然——怎么回事，他怎么又梦到了原著中的场景？


    而且还那么真实，好像他真的看见过一样。


    黎乐冷不防打了个哆嗦。


    难道……是原主的记忆？原主的灵魂不会还没有消散吧？


    黎乐慌张地四下乱摸，感觉脊背凉飕飕的，掀开被子瑟瑟发抖地钻了进去。


    一晚上没睡好，黎乐脸色疲倦、双眼无神地起了个大早。


    “阿姨，早。”他有气无力地走到厨房门口跟保姆打招呼。


    “哦，乐乐，这么早就起来啦？”正忙着做早饭的保姆抽空回应，“先坐着等一会儿吧，早餐马上就好。”


    “嗯。”黎乐应了一声，靠在门口百无聊赖地等了一会儿，决定上去叫程喻起床。


    “小喻？小喻早就起来了，出去跑步了。”保姆乐呵呵地笑道，“人家起得比你早多了。”


    什么？


    黎乐有些惊讶。


    他起得这么早？


    这时，门铃声响起，黎乐飞快地跑去开门。


    “小喻你回……”门打开，黎乐话还没说完，一道人影就向他倒了过来。


    肩膀上沉甸甸地落下分量，热烘烘潮乎乎的气息传导过来。黎乐呆了一瞬，反应过来后连忙问：“怎么了小喻，又不舒服了吗？”


    “头晕……”耳畔传来微弱的声音。


    “那你赶快到沙发上坐着。”黎乐七手八脚地扶着他往里挪。


    黎煦从楼上下来，看到这一幕眼睛微微眯起。


    程喻余光不着痕迹地从他身上划过，似站立不住地将更多重量都加到了黎乐身上。


    “是不是又低血糖了？”将他扶到沙发上坐下后，黎乐关心地问。


    程喻按着额角“嗯”了一声。


    “我就知道。”黎乐不太开心，“以后你去哪儿都要带着我，不然我怕你晕在外面都没人知道。”


    程喻手一顿，抬眸盯着他。


    “快去吃早饭吧。”黎乐扶起他走向餐厅。


    黎煦也在餐桌边落座，看着黎乐又是盛粥又是拿筷子地照顾程喻，没忍住阴阳怪气地道：“对你朋友倒是很关心，怎么没见你关心关心你大哥我啊。”


    对面两人抬头看着他。


    “大哥你都这么大人了，还需要别人照顾你吗？”黎乐一脸当然地坐下。


    黎煦气结，瞪起眼睛对黎乐怒目而视。


    黎乐低头喝了口粥，全然不受影响。


    黎煦丢下筷子站起身，一口东西都没吃，直接出门了。


    程喻愉悦地挑了挑眉梢，一大早就能看到这样的好戏，可真是令人心情舒畅啊。


    头晕是事实，但装弱扮可怜是心血来潮，没想到还能有这样的效果。


    他眼角偷瞥了一眼无动于衷的黎乐，眸中暗藏打量。


    上一世，黎乐和黎煦好得能同穿一条裤子，黎乐最是黏这个大哥不过。估计黎煦现在也闹不明白，这突然的落差从何而来吧。


    也对，上辈子黎煦不过是他的手下败将，哪比得上他更有笼络的价值呢。


    对吧？黎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