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家老宅门前。


    一辆黑车缓缓停下。


    车内，安瑜整个人瘫靠在车窗上，连卷翘的睫毛都蔫蔫地耷拉着。


    李伯从后视镜里瞧见她这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将准备好的醒酒药递过去。


    “安小姐，喝点这个能好受些。”


    “谢谢李伯……”


    安瑜勉强支起身子，习惯性地瞄了一眼配料表，才小口小口地喝起来。


    微苦的液体滑过喉咙时，她微微蹙了蹙眉。


    哇塞！


    这也太难喝了……


    车门突然被轻轻拉开，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怯生生探进来。


    “安、安小姐早上好、好。”


    “早…上…好……”


    安瑜虚虚地抬起手，努力地挤出一个笑容。


    林可儿大眼睛忽闪两下。


    突然想起什么，手忙脚乱地翻起包包。


    “这是仲夫人让我带给你的。”


    圆形保温盒被打开的瞬间，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


    安瑜原本萎靡不振的精神状态瞬间烟消云散，好看的桃花眼亮晶晶的。


    “这是什么？好香啊！”


    “是仲夫人特意给你熬的醒酒汤。”


    林可儿已经钻进车里，麻利地盛了一碗汤递给安瑜。


    安瑜喝了一口，满嘴清香，连带着干涩灼热的喉咙都得到了缓解。


    她一口气喝了大半，身上瞬间舒服多了。


    “不过，仲夫人怎么知道我喝醉了？”


    “是仲少今早特意嘱咐的……”


    只是提起仲琛的名字，林可儿都觉得后背一冷，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仲少说你昨天喝多了，今天还要早起跟我一起去医院，头肯定很疼，还特意交代要盯着你把早餐吃完……”


    林可儿说着，晃了晃手里的保温桶。


    “安小姐，这里面海带豆芽和排骨也很好吃的，你要不要也吃一些？”


    安瑜一眼瞧出端倪，指尖突然挑起林可儿的下巴。


    林可儿瞬间像只被捏住后颈的小猫崽，眼睛圆溜溜的，偏偏就是不敢去看安瑜的眼睛。


    “老实交代，你是不是投敌了？”


    林可儿咬紧下唇。


    她不敢对安瑜有半点隐瞒，只好把仲琛承诺她的事情全都告诉安瑜。


    “仲少让我监督你把早餐吃完，他就会承担我妈妈之后的医药费……”


    小姑娘因为太过害怕，甚至还把时间、地点以及通话时长都交代的仔仔细细。


    安瑜挑眉一笑。


    原来还有这种好事？


    难得让资本家出血的好时机，无产阶级自然要团结一致！


    她二话不说，拿起筷子把保温桶里的食物打扫的干干净净。


    吃完之后，她拿起空荡荡的保温桶，拍了一张照片发给仲琛。


    【安瑜：早餐全部吃光，仲少记得把医药费准备好！】


    仲氏集团。


    会议室内气氛正凝重的时候，一道专属短信的提示音突兀地响起。


    众人心里同时咯噔一下。


    谁这么大胆子在仲少的会议上手机还敢不开静音？


    上一秒脸色还冷若冰霜的男人。


    下一秒拿起手机时，笑得如沐春风。


    【仲琛：好。】


    回复过消息后，他对着安瑜发来的那张照片看了又看。


    照片上除了保温桶之外，还露出安瑜白嫩如葱的手指，以及她脚上那双醒目的红色高跟鞋。


    仲琛眉头微蹙，随手点开方明朔的对话框。


    【仲琛：买一双适合走路的平底鞋，37码。】


    两秒后……


    【方明朔：！！！】


    【方明朔：仲少要送给谁啊？】


    仲琛揉了揉眉心。


    他总算明白，为什么常昊总说方明朔是块榆木疙瘩。


    但凡把打官司上的心眼分一半用在感情上，也不至于到现在还是孤寡一人。


    现在连他都已经在慢慢改变了，某人还只会一惊一乍。


    多山镇，多山医院。


    安瑜一下车，脸色瞬间变得凝重。


    她也在镇上的医院待过，理解基层医疗条件太过局限。


    设备简陋、人手不足是基层医院的最常见的问题。


    但至少，基本的环境卫生还是要能保证。


    可这家医院……


    如果不是外面挂着一块锈迹斑斑的牌子，她还以为这是哪个废弃的楼房。


    院里一地的落叶，垃圾随处可见，门口的垃圾回收站早已爆满，溢出的饭菜垃圾散发着令人作呕的馊臭味。


    经过的时候，那股酸臭味直冲脑门，熏得人胃里翻滚。


    医院总共只有三层，一层是门诊，二层是检查科，三层是住院部。


    没有电梯，需要走过一段破烂不堪的木质楼梯才能上三楼。


    刚踏上三楼，混杂着烟味、馊饭、排泄物与体臭的浑浊空气便扑面而来。


    林可儿对这一切好像早已习以为常。


    她来到这里之后步伐轻快很多，迫不及待地领着安瑜来到楼梯尽头的一间病房里。


    尽管做足了心理准备，推开门那刻安瑜还是僵在了原地


    一间十几平的病房里，横七竖八躺着五六个病人，再加上陪护家属和来探病的人，一个狭小潮湿的房间乌泱泱挤着十几号人。


    安瑜脚尖停在门口。


    努力了好久，最终还是没有说服自己走进去。


    林可儿灵活地穿过人群，扑到病床前。


    那个曾经面容和善、眉眼温柔的女人，现在脸上已经毫无血色，身子瘦成木柴，两颊凹陷，眼皮无力地耷拉着。


    不知道是疼的还是饿的，整个人始终是一副昏昏沉沉的状态。


    “妈、妈妈。”


    林可儿握住那双枯瘦的手，声音颤抖得不像话。


    听到女儿的哭腔，林妈妈眼皮颤了颤，勉强抬起一条缝。


    可当她看到那张陌生的脸时，她下巴抖颤着，眼泪止不住的流出来。


    “乖乖，你受苦了……”


    自己含辛茹苦养大的女儿，从今以后却要顶着别人的脸生活着。


    谁家的父母能不心疼呢？


    “他们……是不是逼你去仲家了？”林妈妈突然攥紧女儿的手，“妈不治了，我就算是死也不愿意我的乖乖被人欺负……呜呜，我的乖乖太可怜了……”


    林可儿早已哭得像个泪人，但一想到今天来这里的目的，她立即抹去泪水。


    “妈，我遇到了一个特别好、特别好的人！她是个医生，她说能帮你做手术！”


    “真、真的？”林妈妈黯淡的眼睛突然有了光。


    忽然，她眉头又紧皱着。


    “那她有没有逼你做什么事？”


    林可儿摇摇头。


    将那晚在仲家老宅的事情告诉了林妈妈。


    林妈妈听后，泪中带笑。


    “老天保佑，让我们能遇到好人了。”


    林妈妈在房间里看了一圈，“那位安小姐呢？”


    “她就在门口……”


    林可儿转身看过去，却发现那里早就没了安瑜的身影。


    她慌张地跑到走廊，却只看到那群抽烟、说笑的人。


    安小姐是……走了吗？


    林可儿垂头丧气地回到病房。


    林妈妈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声音虚弱但温柔，“傻乖乖，人家能愿意来这种地方，还专程送你来陪我，已经是发善心了。咱们这样的处境，不能奢求太多。”


    林可儿点点头，心里还是很难受。


    安小姐不是不告而别的人，一定是有别的原因她才会突然离开。


    一定是这样的！


    这时。


    一道清冷响亮的声音突然响在门口。


    “来来来！”


    “你们几个负责清路，你们负责把病人送出去！”


    “动作都麻利点！早点干完早点下班，中午让陈院长请你们吃饭！”


    出人又出力的陈方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