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第 23 章 古曲
作品:《贞恒》 另一头,陆仁一时不察,差点撞翻旗杆:“大哥说的‘她’,可是贞姐?”
“真是阿贞?”吕茂猛地上前。
顾夷恒顺手扶稳摇摇欲坠的旗杆,笃定地道:“是她!绝不会错!”
“这婆娘疯了不成?!”吕茂听了急得直跺脚:“黄匪眼皮底下吹破曲儿,嫌命长啊!”
小刀不动声色挡在众人视线前:“吕大人慎言!”吕茂与林昭贞情谊深厚,说话向来随意,情急之言在顾夷恒、陆仁看来或许无伤大雅,可落入他人眼中,就有冒犯逾矩之嫌了。眼下情势危急,无人有心计较,待日后回想起来,难保没些闲话说。
“说什么鸟语呢?我们兄弟姐妹的事,轮得到你一个外人插嘴?滚开!”吕茂一把推开他,烦躁地搓了搓胡茬,哪管小刀面色难堪,抬脚便要走:“三弟,跟我去接阿贞!”
陆仁死死拽住这方脸莽汉:“二哥!城下全是黄匪,你我二人如何出得去?”
“昭贞行事一向周全,此番冒险定有后招,我相信她能够自保。方才曲声停了,想必她已撤退。二弟稍安勿躁,小刀也别把二弟的话放心上。”顾夷恒嘴上是这么说,目光却在远方不住逡巡,那安慰的话倒像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那莽汉就这德性,平日没规没矩,浑起来连方将军都敢顶撞,不争对你一个。”赵忠凑到小刀耳边,“你和顾大人可是在同一个祠堂拜祖先的堂兄弟,你们才是一家人,不必把他一个结拜兄弟的话放心上,当他放屁得了!”
“无妨。”小刀低头整理箭囊,阴影恰好遮住他扭曲的嘴角。
双锁山间一声哨响,钱六火速归队。
四人往自个儿包袱里分了木炭,以防被查时让人看出破绽,随后骑驴下山。
钱六把包袱搭到驴背上,炭块碰撞声里混着牙齿打颤的响动:“大……大嫂,刚有支箭擦着我耳朵飞过去……他们压根没打算先盘问……”
“俯身!”钱六和两名吹鼓手立刻俯身贴在驴背上,林昭贞反手一记吹箭,追兵应声落马。单手往箭筒里续上小箭时,余光瞥见山道上又有黑影逼近,转而从怀中摸出几枚毒药烟球,“放毒烟!”
钱六等人掏出烟球,先后朝四周抛去,十几个烟球先后炸开,山道顿时绽开朵朵毒瘴青花。既隐藏了他们踪迹,又可药倒穿过烟雾的追兵。
林昭贞将包袱往背上一搭,朗声道:“包袱放背上防冷箭!”
“是!”几人齐齐应声。
追兵在烟雾中接二连三栽倒,剩余几道身影飞速追赶四人,却见前方尘烟滚滚,直直开往这边——廉将军派的接应骑兵正张弓搭箭而来。那几道身影紧急刹住,目光几经交汇,最后作鸟兽散。
黎城。
“大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如何确定是贞姐,将军又为何发出那旗语?”陆仁发问。
方乙信抬手让大家稍安勿躁:“今早援军已到,还派出几支敢死队,想与我们联系,只可惜全折在黄匪之手。我们苦于无法互通消息,难以制定作战计划。但方才顾夫人那一曲,明白告知了他们的打算。”
军师哈哈大笑:“此曲用在今日,着实妙不可言!夷恒,你这位夫人,有勇有谋有颗七巧玲珑心呐!”
一将士问道:“那曲子到底有何玄机,为何我从未听过?您几位就别卖关子了,快与大家说说!”
众人纷纷声援。
方乙信笑而不答,只道:“夷恒,这是你夫人想出来的法子,便由你来说吧。”
“《北齐书》有云‘突厥入晋阳,长恭尽力击之。邙山之战,长恭为中军,率五百骑再入周军,遂至金墉下,被围甚急,城上人弗识,长恭免胄示之面,乃下弩手救之,于是大捷。武士共歌谣之,为《兰陵王入阵曲》是也。’传至唐代,不为玄宗所喜,遂下令禁演,从此失传于世。昭贞不知从何处学来,曾吹奏与我听,普天之下怕是再无一人识得。”顾夷恒将此事娓娓道来。
将士们听得云里雾里:“这与咱们打仗有何关系?你就别打暗语了,我们几个粗人,哪猜得出来这弯弯道道!”
吕茂更不胜其烦:“大哥,你说这些简直是媚眼抛给瞎子看,我一句都没听懂!你就直说吧!”
顾夷恒抿唇呼了口气,又道:“兰陵王高长恭率数百精骑,与洛阳守城土兵内外夹攻,终解洛阳之围,将士们感其忠勇,特作此曲颂其之功。诸君……”
“我懂了!贞姐想让我们和援军内外夹攻,击溃黄匪!”陆仁双手叉腰,眉飞色舞地道。
“二弟聪明!正是如此!所以将军命旗牌官回信,今夜寅时五刻,烟花为讯,共歼黄匪!”顾夷恒不吝夸奖。
众人恍然大悟,直呼妙绝!
“顾夫人巾帼不让须眉,此等心智,令我等叹服!”
在场将士无不赞叹。
方乙信捋须而笑:“别光嘴上说,私下倒是多读读书。一个个平日里只会蛮干,等要动脑子就两眼一抹黑了。”
军师点头附和:“将军说的是!再不读点书,兄弟们便有如顾夫人这般聪慧之人相助,也不过是冲聋子唱曲儿,给瞎子点灯罢了。”
将士们嘻嘻应下,至于下来究竟读不读……难说!
寅时五刻,黎明前至暗时分,也是最夜深人静之时,黎城内外同时升起烟花,伴随着“咻——啪”尖锐啸声撕裂了寂静而深沉的夜空。
城门轰然洞开,铁甲洪流倾泻而出,黄匪驻地以外火把攒动,兵刃刃冰冷的反光在夜里如星河般繁密闪耀,刀锋所向,直指黄匪。
白日里那道插曲令韩充宇始终惴惴不安,浩天王重视此事,加派了人手巡逻,但此时除去轮值之人反应迅速,黄匪之中有大半没能在第一时间集合起来……实在是方乙信定下的时机太过刁钻——寅时五刻,纵是铁人也疲软下来,何况是持续攻守长达一月的黄匪。
“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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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月如弓高悬。两军交战,杀声震天。短兵相接,火花四溅。战场上遍地生烟,草木间寒霜就血。
方乙信率军来回冲杀,将溃军的阵型冲得七零八落。
“黄浩天人头在此!其妻及子尽数被俘!缴械投降者不杀!”
顾夷恒于举起长枪时,东方的朝霞染红了半边天空,长枪上顶了一颗灰扑扑的头颅,血珠顺着红缨滴落,正是黄匪首领浩天王。
吕茂一脚踹翻黄匪旗杆,扯着破锣嗓子嚷:“黄浩天脑袋比西瓜还圆!”
“黄浩天已死!其妻及子尽数被俘!缴械投降者不杀!”
大顺军士齐声高喊,口号越传越广,黄匪们方寸大乱,如退潮般四散。
彼时红日初升,与大地上盛着残肢断臂的血色遥遥相对,不知是血染红了太阳,还是红日照得大地血色惊心。
天地同绛,诡谲苍茫,血腥,且悲凉。
顾夷恒望着满地狼藉,叹道:“黄匪八年经营,两月覆灭,倒应了那句‘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
浩浩荡荡的黄匪之乱,在第八年全面占领安徽并称王后,正式步入鼎盛时期,此前还出了个女状元,可谓前无古人。黄浩天所纳妃嫔数十人,子嗣近百,其下四王八将个个妻妾成群,好不风光。
然而不到两月,黄浩天命丧长枪之下,四王八将死的死,降的降,女状元虽先为四王之一的秀王强占,后被黄浩天夺为妾,却在顾夷恒率军攻城之时与一众女军士战至力竭而亡,其余老少黄匪俯首听任朝廷处置,黄匪的辉煌终结于黎城。此后不出两年,彻底绝迹于山河四海,成为大顺王朝历史中一粒随风而逝的小小尘埃。
“真正的祸根……”方乙信踢开脚边的黄旗,意有所指地望向京城,后又转向寰宇八方,“可都还在呢。”
哪里有压迫,哪里便有反抗,王朝积弊,官僚腐败,向来能忍的百姓一旦决定不再忍,那么即便没了黄匪,还会有蓝匪、绿匪……
如同蛰伏于地底的种子,酷暑严冬洗礼之后,便要破土而出,挣脱头顶上遮天蔽日的巨网,与生于网上的天之骄子们争一争那天地日月精华,四季风霜雨露。
“我们赢了!”胜利的号角传来,张绣一把抱住林昭贞转起圈,发丝飞扬如蝶。
“小丫头力气蛮大,下盘这么稳,是个练武的好苗子。”楚莲衣唇边含笑。
“哟!”钱六阴阳怪气地撇嘴,“韩狗小妾还懂这个?”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依我之见,你下盘还不如小丫头的稳,功夫也不怎么样,否则如何不上阵杀敌,却在妇人手下蹉跎光阴?”楚莲衣不说话则已,只消张口,常语出惊人。
钱六“呸”的一声:“你懂什么?少了我们,这场仗现在打成什么样可难说!为大嫂办事,六爷我乐意!”
楚莲衣眼眸低垂,轻声道:“是了,若少了夫人,可真不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