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底到了云城气温的巅峰，也到了娱乐圈热度的巅峰。


    季薇薇忍受了将近一个月的骂名。


    这一个月来，她与周自涵时不时捆绑登上热搜。


    先是周自涵粉丝后援会会长甜甜圈主动发帖，以亲眼目睹之名，详细分析着季薇薇对周自涵的过度掌控和迷恋。


    甜甜圈在周自涵粉丝中的话语权很高，帖子很快就爆了。


    周自涵方始终没有回应，季薇薇也避而不谈。


    所有人都以为，周自涵的不回应，是在给季薇薇保留颜面。季薇薇的不回应，则是因为，这就是事实。


    只有陈书绝知道，季薇薇是在等时机。


    接连几日，季薇薇都泡在摘星，天天各个部门跑，只为给陈书绝打造成最理想的出道环境。


    手机震了一下，来了条新微信。


    上次陈书绝在练习室通宵，给季薇薇发“好饿啊姐姐”，她没看见。


    等第二天去看他，小新人的怨念颇深。


    还有上上次，陈书绝忘了带公司的出入卡，给她打电话，她刚好在谈合作，手机开了静音，据说他一个人受了很多白眼，才蹭到了杏幼的经纪人带他进去。


    还有几次乌龙……


    陈书绝每次都很平静的告诉她，没有半点抱怨和委屈，但季薇薇心里却有点别扭。


    久而久之，倒养成了及时看消息、回电话的习惯。


    季薇薇把文件统一拢在一起，腾出一只手，打开手机。


    是季司辰。


    [九月五日可以吗？]


    季薇薇回了一个好，收了手机，抬头，正对上一脸郁色的周自涵。


    季薇薇唇角微勾，没刻意忽视，也没打招呼。


    “薇薇。”


    周自涵却喊住了她，“我那天给你打电话，你……”


    季薇薇：“……”


    应该是杏幼生日那天。


    那天周自涵也在，但她避讳的很明显，连招呼都没打。


    醒来后，手机里却显示着和周自涵的通话记录。


    也不算意外。杏幼助理送她回去的路上，周自涵就打了几次电话，她都没接。想来是醉过头那会顺手了。


    “那会儿我睡着了，有事吗？”


    周自涵的脸色却更难看了，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薇薇，你是故意的吗？想这样让我注意！”


    “故意？”季薇薇直接笑了，“你觉得呢？”


    她以为指得是把他拉黑这件事。


    周自涵却认定了她的变相承认，瞬间垮了下去，声音尖锐，“我还以为你有多清高，原来都是装得，不过是你装得更久一点。很好，这样我也不会觉得你可怜了。”


    这都哪跟哪。


    季薇薇懒得和他说下去，用力甩开了他的手。


    周自涵却不愿就此罢休，紧跟在身后，“你我都是同类有必要这样吗？你以为我会难堪？”


    周自涵是在最低谷时遇见的季薇薇。那时她扮演着粉丝角色，买礼物，给他加油打气，鼓励他一切都会好起来。


    后来他果然好了起来。解除了合约纠纷，进入了如日中天的摘星。


    第一次进公司，他匆匆一瞥，在副总办公室门口，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本以为，那是同公司练习生，正要上前说一句好巧，却听到了工作人员的讨论。


    这才知道，原来那个女孩，是季风的小女儿。


    后来，他把她追到手，成了女朋友。


    也成功迎来了又一次翻身。


    他了解季薇薇。


    她性子闷，又不甚有趣，心有疾病，偶尔像个疯子。


    他有自信掌握她。


    “故意的？”


    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季薇薇脸上尽是嘲弄，“前辈说笑了。对你，我从来不需要故意。”


    /


    一入九月，便到了最后冲刺阶段。


    陈书绝谨遵叮嘱，每日行程几乎成了固定模式。


    忙碌之余，还惦记着委婉询问季薇薇，什么时候澄清与周自涵的传闻。


    季薇薇没让他等太久，在摘星官方正式公开新人计划那日，公开了迟到的澄清——


    @季薇薇VV：之前为了保密公司的计划，一直隐忍，现在终于可以说了。


    那日去看微光少年的初舞台，我的目标是@陈书绝。只是没想到，找寻的过程被发酵成了另一个故事。


    把目光放在新人身上吧，他才是主角。


    旧时的感情已是过去式，我也在最恰当的时间维护了我的尊严。


    谣言无法左右现实，时间自会证明一切。


    微博发出去没多久，陈书绝的资料就被扒了出来。


    一部分人认为，这是颗被选秀内幕耽误的遗珠。虽然首轮惨遭淘汰，但仅此一次的表演，还是给人留下了深刻印象。


    另一部分人，则指责季薇薇在刻意蹭热度。


    季薇薇毫不客气，直接转发回复：你指被骂一个月的热度吗？


    陈书绝和杏幼等人也配合的做了宣传，顺利转移了方向。


    林寺的新专辑正在宣传期，热度极高，一经公开，就霸榜了多日。陈书绝的合作feat丝毫没有拖后腿，也为此积攒了一些粉丝，超话、后援会也慢慢组建了起来。话题度和追光少年的几个热门选手不相上下，甚至可能更高。


    虽还未正式出道，但陈书绝这个名字算是彻底打开了。


    九月四日，云城又下了雨。


    合作过的国民饮料品牌在换新代言人，季薇薇自然不打算放过这个机会。


    她做过调研，该品牌国民度极高，虽是多人合作广告，但能参与广告曲录制，拥有独立包装。播出后，还定刷一刷路人缘。


    狠狠心，季薇薇把陈书绝丢给了魏腾照顾，独自在外奔波了一天。


    回来时淋了点雨，顾不上清理，先把好消息分享给陈书绝。


    陈书绝还在练习室，消息回得很慢。


    季薇薇看了眼时间，快十一点了，便劝他回来。


    明天有出道发布会，虽然准备很重要，但还是保留实力，养精蓄锐更好。


    季薇薇拿出杏幼平时劝何其偷懒的语气，洋洋洒洒地发了篇小作文。


    其实她无需多言，只要说你快回来，陈书绝就会乖乖听话。


    但她没有上帝视角，又怕扫了小新人的兴致，只好一顿输出。却忘了，她原本看到的一切，就已经加上了一层天然滤镜。那何其与杏幼恋爱几年，是老夫老妻般的相处模式。


    他们显然不是。


    于是小作文不成劝告，反倒更似撒娇。


    陈书绝还没回复。


    一道爆雷先砸了过来，没有拉上窗帘的窗户闪过一道白光，季薇薇的头也随之像被劈开一般，疼得难受。


    她努力稳定情绪，试探着起身拿药，手却止不住的发抖。


    暴雨声更猛烈了。


    朦胧中，那棵一直跟随她的树，似乎也生了脚，跌跌撞撞地，奔向这个方向，站在了22楼窗外。


    灯光忽闪了两下，彻底陷入了黑暗。


    她半倚在床头，像个没有生命的木偶，只剩下手机屏幕传来的，微弱的光，给她一点点暖。


    【陈书绝】：我马上回去。


    【陈书绝】：吃饭了吗？饿不饿？


    【陈书绝】：要不要给你带点吃的？


    季薇薇看着他的消息一条条弹出来，像是个濒危之人，在病床上，一点点听到了恢复心跳的声音。


    深吸一口气，回他。


    【季薇薇】：不饿


    【季薇薇】：下雨了


    【季薇薇】：小区突然断电了，我手机快关机了，先不说了


    有事你一会直接过来。


    最后一句不知道发没发出去，手机屏幕便失去了光芒，整个房间被浓重的黑包裹。


    只有对面大楼廖廖几家还散着微弱的光，不知道是应急灯还是什么。


    季薇薇把自己埋在床上，快要喘不过气。


    她安慰自己。其实——


    只要睡着了，就不会再有痛苦。


    思绪一点点扩散。


    她艰难撑起身子，在床头摸索着，翻出一双耳塞，用力塞进耳朵，逼着自己闭上眼睛。


    在深渊中坠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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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书绝的呼吸一滞。


    抬手在桌上轻点两下，打断了认真干饭的魏腾。


    “我有事，车我先开走了，一会儿你让宋辞来接你。”


    他的表情没有太多波澜，可语气听起来很急。


    魏腾即逐梦娱乐的老魏，平时负责逐梦的艺人宣传，和宋辞是好搭档。


    如今他们这一对搭档，不仅要用在逐梦娱乐，还要陪小陈总玩角色扮演。


    魏腾看出了某人心情不佳，没敢多问。


    直至看到陈书绝的身影消失，才吞下了嘴巴里的食物，然后拿出手机，点开宋辞的头像，认证八卦。


    【魏腾】：我确定了，你那天说得是真的！铁树开花了！


    【魏腾】：人家几条消息，我就被这个有异性没人性的家伙丢下了，记得来接我


    陈书绝确实急了，刚到小区，连停车场都没去，直接下车，冲进了雨里。


    工作人员在楼下提醒，还有二十分钟，电路就会抢修好，就能用电梯了。


    他却没这个耐心等。


    直奔楼梯，一口气爬到了二十二楼。


    他亲眼见过季薇薇对雨天的恐惧。


    也听陈安、沈川说过。


    幼年她在一场暴雨里失去了母亲。


    后来很多年，她都被阴影包裹，对雨天有一种本能排斥。


    如今又恰逢停电，她该有多无助。


    陈书绝抿着唇，不敢再想下去。


    曲起指关节，缓缓敲了两下。


    不敢太快，怕过于急促的声音，会吓到雨夜神经衰弱的她。


    断断续续几次，始终没有回应。


    他拿出手机拨打她的电话，如他所想，手机已经关机了。


    只得继续敲门。


    重复几次，终究是担忧占据上风，再顾不得合不合适，咬咬牙，输入她的房间密码。


    刚进门，就险些被门口的高跟鞋绊倒。


    陈书绝稳住身形，打开手机手电筒，四处寻找季薇薇的身影。


    往里走，卧室的门开着。


    那个他惦记了很久的人，把自己深深埋在被窝里，睡成了一个团子。


    他松了一口气，小心靠近，在即将踏入卧室时，又停下脚，在门上轻轻敲了两下。


    她睡得很沉，没有一点反应。


    担心她发烧，陈书绝只好小声唤着她的名字，慢慢靠近。


    试探着蹲在床前，一点点，把埋在被子最下方的她释放出来。


    季薇薇已是满头大汗，脸色看起来很不自然。


    他小心触碰她的额头，温度果然高得惊人。


    “薇薇，”他小声唤她。


    季薇薇的唇瓣动了动，似醒非醒地翻了个身，手臂刚好落在他另一只手上。


    陈书绝被她突然而来的动作惊得不知所措，喉结上下滚动，耳朵先一步变得滚烫。


    深知此时不能乘人之危，可这些日子所有的情绪全部凝结于此。


    连带着，那深藏许久的爱慕，统统在这个雨夜，一同爆发。


    他下意识回握住她的手，身子向前倾了半寸。


    呼吸放得极浅、极浅，怕多用点力气，就会把她吵醒。


    那眼神软得一塌糊涂，似月光毫无保留的为她一人倾泻，又像传说中的某种大型兽，以独特方式，在标记他的伴侣。


    微凉的指尖掠过她发烫的额头，慢慢触碰挺巧的鼻尖，又小心翼翼地抚过微启的唇瓣。


    停在这里，不敢再近一步。


    许久，恋恋不舍地收手。


    俯身，颤抖着，在她额上落下一吻。


    蜻蜓点水而过，却用了十成的克制。


    他并不知道。一吻而过，附着在他脸上、心上的那抹红，一点一点，绵延到了眸中。


    几乎是同一时刻，电路抢修好了。


    客厅灯刷的亮了起来。


    陈书绝镇定起身，打算找件外套，好带她去医院。


    刚转身，手腕就被人拉住了。


    回头。


    对上了那双刚刚睁开的，湿润的眸。


    “陈书绝。”


    他听见，她在轻声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