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台空间狭小|逼仄，前台的风吹不到这里。


    季薇薇抱着手臂，贴墙站在角落，像一朵在暗夜倔强生长的蘑菇。


    负责这个位置的小姑娘肠胃不适，来回跑了几次。季薇薇看不下去，主动提出了帮忙顶替。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或许只是暂时不想毁了自己精心策划出的盛宴，或许……只是没那么所谓。


    季薇薇烦躁地捏在手指，有点心不在焉。


    “喂……！”


    “喂！”


    侧身后有人清咳两声，她诧异回头，就见刚才还调侃她的家伙，又换了一身和她类似的装扮，端着一副乖巧模样，正看着她笑。


    季薇薇的视线在他脸上停了片刻，目光下移，落在了他胸前的小牌子上。


    那牌子是临时发的。


    她听韩制作说过，演唱会安保人员人手不太够，后勤组在附近大学招了不少勤工俭学的学生，两三百就是一天。


    她蓦然想起大学离家后，和还是十八线的杏幼一起在餐厅端盘子的经历，忍不住对他另眼相看。


    她遇见过的异性有限，许是他过于独特，又许是他出现的恰到好处，竟不自觉的，拿他做起了参照。


    人与人真的有很大区别。


    有人站在光里，却肮脏到让人难以启齿。


    有人生活不易，却能逆风而上。


    撞见那场荒唐的恶心，出乎意料的消散了一点。


    至少，她已经没那么在意和烦躁了。


    那是注定要清理的垃圾。


    她不应该，对丢出去的垃圾有还所留恋。


    陈书绝一直在默默观察她，心里莫名的担心和欢喜缠绕在一起，难分高下。


    ——他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她。


    这原本是宋辞的角色——扮演兼职生，溜到后台，间接找找感觉。


    哪知道宋辞这小子前一天胡吃海喝，导致肠胃炎，现在还在医院挂水。


    整个逐梦只有他和宋辞年纪相当，能无缝衔接男大学生角色，他只好赶来顶替。


    原本还在为早上被放鸽子而郁闷。


    没想到。


    还能男……咳，那种地方撞上。


    称不上是惊喜。


    比起能看到她，其实更在意的，是她能开心。


    可就这寥寥几次的见面来看……


    这些年，她似乎过得很不好。


    他似乎，也总是来迟了一些。


    演唱会临近结束。周自涵抱着吉他，最后清唱了一首慢歌《不再害怕雨天》。


    她依稀记得，那是周自涵出道的第五年，他开始尝试转型，但成绩不佳，被对家，被前辈，被公司一路打压，被迫成了弃子。


    便是在那时，他写出了这首歌，以做陈情。


    翻红后，却再不愿提及。


    可偏偏是这首歌，让她循环了好久，还因此垂直入坑。但后来因为他不喜欢，她便把欢喜隐藏，很少再提起。


    没想到今日，他又唱了出来。


    一曲结束，周自涵意气风发地站在台上，开始做最后的发言：


    感谢这十年的陪伴。


    感谢最开始为他建立后援会的粉丝。


    感谢前公司的栽培，感谢摘星的雪中送炭。


    感谢文雪的配合。


    感谢郭瑞……


    一切看似合理。


    直到最后——


    感谢助理童雪。


    ——若不是童雪把发高烧到昏厥的他送到医院，精心照顾，可能这场演唱会就没办法如期举行。


    后台的童雪一下子就哭了。


    几个助理围着她，语气羡慕：“涵哥真好，还在演唱会上公开感谢你，啊啊啊！会幸福死的！”


    童雪捂着脸，声音哽咽：“是啊，他还给我唱了我最喜欢的歌，我真的——”


    一句话没说完，她又哭了。


    季薇薇一眼就看到了她脖颈上的红痕。


    鲜明，刺眼。


    直至人群散去，周自涵被人簇拥着回了休息室。


    童雪顾不得哭，急急跟在身后。


    他身边的人太多，走得太快，未曾看到角落里的她


    不知过了多久，后台的人越来越少。


    直至“啪”地一声，舞台灯光消散，世界彻底进入了黑暗。


    腿有点麻了。


    季薇薇抹了把脸，缓缓弯腰，蹲下，缩成了一团。


    远远地，有个光点向她这里移动。


    还未分辨出来得是谁，倒先听清了他的声音。


    “喂——”


    “你要蹲在这儿COS蘑菇吗？还不走？”


    是陈书绝。


    季薇薇没心情搭理他。


    他却无所谓地耸耸肩，单手举着手机，灯光逐渐拉进，直至停在她的视平线。刺目地白光晃得难受，一直隐忍的泪，就这么流了下来。


    “抱歉。”


    他弯腰凑到面前，一米八几的男人，搭配着怪异的眯眼笑，像是漫画里的腹黑反派角色。


    她没心思纠结细节，想躲，却被人一把抓住了手腕。


    “要杀人灭口吗姐姐，我看到你哭了。”


    季薇薇咬咬牙，狠狠抽回手，转身就走。


    这人却厚脸皮地跟在身后，鹦鹉般地碎碎念：


    “呐，我不是故意的。我刚还以为你在找东西，过来帮你照明来着，你要是觉得在我面前哭很丢脸，我可以假装我是瞎子……”


    季薇薇忍无可忍地转身——


    她的动作太快，陈书绝被杀了个猝不及，连用来打光的手机都被撞到了地上。


    季薇薇毫不在意，顶着他不解的视线，面无表情地弯腰，脱掉高跟鞋，又取下脖子上的工作牌，就连手腕上的玉镯也一起摘下。然后一股脑地，全塞给他。


    陈书绝有点恍惚，但还是配合地帮她拿东西。


    季薇薇终于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笑脸：


    “乖，给我拿好。姐姐要去复仇，你在这儿好好等着。”


    陈书绝……默默把劝说的话收了回去。


    但他早就过了安分守己的年纪，眼看她纤瘦的背影即将离开黑暗，还是忍不住追了上去。


    高跟鞋提在了陈书绝手中。


    季薇薇光着脚，大步走向休息室。


    找好位置。


    一脚踹开了门。


    “哐——”


    正是散场时刻。几个和摘星固定合作的媒体，正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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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行最后采访。


    这一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季薇薇豪不在意那些近乎凝固的视线，仰着头，以女王加冕地姿态，缓步走到周自涵面前——


    扬手，狠狠扇了他一耳光。


    声音又响又脆。


    周自涵被这一巴掌打懵了，呆呆地站在原地，半张着嘴，像一条被旱死的鱼。


    直至闪光灯接二连三的亮起，陷入石化的工作人员才回过神。


    祝好作势要阻拦记者，文雪挑挑眉，权当看戏。郭瑞厉声喊来助理拉开季薇薇，但还没近身，被季薇薇凌厉的眼神瞪了回去。


    倒是童雪，小心翼翼地往郭瑞身后躲了躲。


    但季薇薇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


    “人设立的不错啊。很好，很深情。恭喜你成功了周自涵。”


    季薇薇看着他脸上清晰的巴掌印，唇角微勾，“胃口挺好啊，也不嫌脏。”


    她声音不大不小，精确保证了这间休息室里的人都能听到，娓娓道来，语速像在念一首抒情诗。可释放出来信息量，却让在场任何一个人都无法忽视。


    “既然敢装深情，倒不如趁这个时候给点坦白。”


    “你们，到底搞上了多久？你还背着我做了多少这种事？！”


    “周自涵，我能捧你上去，就也能拉你下来。”


    这句话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


    周自涵的脸色刷地一下白了。慌乱起身，身后的凳子随之倒下，发出“砰”的一声，像超过负荷的心脏，终于支撑不住，爆炸开来。想要解释，却被郭瑞一把拦在身后。


    “别闹了薇薇。”郭瑞的语气沉痛，一副大度且无奈的模样，“你要是对我不满，完全可以冲着我来，不要为难我的艺人。”


    “公司把你换掉，是为了综合发展。你要是有意见，我们可以回家说，何必这时候泼上脏水。”


    “我知道你舍不得他，但今天很重要，闹下去对谁都不好。”


    到底是个公关老手，郭瑞的眼眶瞬间红了。她姿态放得很低，垂着头，看向那几个娱记，语气伤感地道歉：“不好意思，让各位见笑了。这本来是我们的家事，孩子还小，容易冲动，希望诸位可以保密。”


    家事。


    保密。


    季薇薇几乎要笑出声。再回头，视线里只剩一个周自涵。


    她想看看他会不会羞愧。会不会再挣扎地解释几句。


    可他都没有，他只是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


    或许过去，他需要一个心无旁骛的经纪人为他奔走，为他抢资源，造话题，刷热度。


    在那棵小树的庇护下，也能获得一定的荫凉。


    可现在，他有了光明的前途，有了更好更成熟的树当依靠。


    他不需要她。


    又或者，从一开始，就没那么需要。


    她只是，他宏伟星途过渡阶段的一个跳板。


    季薇薇突然释怀了。


    想隐藏？！


    她偏不让他们如愿。


    她看着周自涵，一字一句，冷漠且骄傲地说出了那句判定。


    “我说到做到，周自涵，我们分手了。”


    “三年，整整三年，就当我真的瞎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