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溪垚感觉玄漪摸了摸她的头，像在平复刚才的恐惧。


    玄漪打开限时体验让何屿清楚真相，同时也是敲打夏溪垚，不要滥用自己的能力。


    经过这么一遭，回收暗物质的速度倒是显著提升，富贵险中求，她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夏溪垚的关注点全都落在暗物质、以及余光中粒子浓度骤增的变化上，没注意到自己正被顾逸紧紧抱着。


    “你冷静点！”她抓住旁边的何屿，可何屿意识模糊，已陷入严重的自我怀疑和自我批判的情绪里。


    她从小就爱看各种科幻小说、漫画、电影，一步步考上研究生，读了博士，认知变广之后，更是认为很多事并非没有存在的可能。


    比如存在能在无氧气的太空生活的生物，滚烫的岩浆里也可能有与我们完全不同的生物，一定有外星人存在，中国龙不仅仅存在神话里，人类的世界或许就是一个庞大的楚门世界。


    当初觉醒成开关时，她认为自己终于接触到世界的真相，发现自己的能力是在别人意识海种下可操控的种子后，更是坚定这是命运的驱使。


    随着深入研究，何屿发现人类是有可能实现全体进化的，而她的能力占据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她能成为这个世界的神，也能成为人类真正的统治者！一个绝不容许任何人、任何男人质疑的女性统治者。


    她的名字会被所有人敬仰，直到她彻底失去肉身后，人类也会为她铸造神像，神像下会有她的名字、她的事迹，她为人类做的各种神圣贡献！


    要是谁敢篡改她的性别、敢抹去她的文字，只需要轻轻动下手指，那些人就会即刻毁灭！


    她会是公认的女性统治之神，无字碑以及恶意性转篡改历史绝不会发生在她身上！


    想要达到全人类进化的成就，人体实验在所难免，几个人和一群人之间选，当然是后者！那些人的牺牲也是有意义的，他们知道真相也会自豪，不是所有人都能为全体人类做出贡献，那是他们的幸运。现在的抗拒只是因为那些人目光短浅，看不到人类全新的未来，所以她不在意背上恶人这口锅。


    一切都在何屿的计划下有序进行，夏溪垚的出现对她来说是个捷径，她的最终计划可以提前开启！


    这是命运的指引，是神的青睐，不对，她就是神，因为她爱世人！


    愿意为人类的未来付出一切！


    可是，可是……


    为什么……


    凭什么……


    祂们不认可她的行为。


    神也有私心，祂们不过是害怕人类知道真相，自此祂们的地位不再高不可攀。


    她没有错！


    她不能就这么停下，只差最后一步，人类就可以在全新的环境下生活，异能是极其平常的事，暗物质可以制成全新能源，科技会天翻地覆，社会文明将正式跨入曾经完全不敢想象的高度，人类甚至可以统治宇宙。


    呵，所以刚才那是什么？


    骗子！


    都是骗子！！


    祂们为了阻止她，竟然编出深渊之外，诡秘存在的谎言！


    冷静？


    这叫她怎么冷静！！


    她看到了，那什么熵砥后面活动的东西。


    那东西差点发现她，好可怕，就差一点，她就被泯灭了……好可怕，真的好可怕……


    为什么这么晚才告诉她？


    应该早一点，再早一点，她一定能研究出那东西是什么，一定可以找到解决办法！


    她的计划没有问题，人类可以进化，怎么可能不行？！


    什么现代人的自以为是！


    你们才是！


    你们这些老旧的守护派才没一点用！


    诡秘会摧毁人类文明？！会摧毁宇宙？！


    放屁！


    哈哈哈哈哈哈哈，都他妈放屁！


    她没错！！


    那些人体实验也没错！


    实验体绝不会白死！


    这么多年的研究，她坚定的未来怎么可能有错！！


    她是神！绝不允许任何人蔑视的女性统治者！怎么可能会是人类的罪人！绝不可能！


    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人类，为了全人类……


    错不在她，是玄漪，是祂们隐瞒了诡秘的存在，是祂们害自己提前了计划！


    诡秘不可战胜？她不信……不信……


    可是诡秘带来的恐惧是真实的，即便她不愿承认，却也无法否认，一旦被那颗巨大的眼珠注视，哪怕仅仅一秒，这个世界会崩塌，会顷刻间被彻底摧毁。


    她，差点毁了全人类……


    何屿双眼布满血丝，撑在地面的手指因用力泛白，指尖渗出鲜红的血液，她异变的身体裂出无数裂痕，黑色粒子不断从整个基地里析出、聚集，飘向夏溪垚。


    地面震颤，已濒临破碎。


    “撤离！”顾逸大喊，可夏溪垚依旧仅仅抓着何屿的手不放，她被何屿的意识禁锢，一边试图平息何屿崩溃的情绪，一边被何屿影响无法自控。


    顾逸眉眼一沉，举刀砍断何屿的手臂，抱着夏溪垚回到京市湖边。


    对不起……


    她犯下的错，该由她来承担。


    熵砥需要暗物质，那便由她去堵住那未知的通道。


    人类，得活下去。


    一瞬间，京市湖面上巨大的山顶基地粉化，黑压压的粒子群涌进夏溪垚右眼。


    空间站外面的金属巨门开着，闭合的内门后，夏溪垚的意识落在黑洞面前。


    她看到黑洞不规则的边缘扩张，融进无尽的虚无里。


    世界在她眼里化作无垠深邃的宇宙，人类犹如宇宙中的星星，她看得到每个人体内的暗物质浓度。超出安全线的暗物质正化作点点粒子，穿过黑洞，流进熵砥内部。


    何屿的粉化让在场的人愣在原地，有人松了口气，有人心情沉重，也有人更加恐惧吸收她的夏溪垚。


    而夏溪垚头顶上空猝然出现的不规则空间裂缝，更是让他们生出无可名状的恐惧。


    粒子不再涌进夏溪垚右眼，而是直接灌入空间裂缝之中。


    那裂缝最深处，众人看到了一点光斑，因为暗物质的关系，没人能看清那光斑到底是何情况。


    当属于何屿的暗物质完全进入裂缝内，从别处涌而来的黑色粒子也回收完毕，裂缝消失。


    夏溪垚闭上眼，意识海里连接的所有圆球转了转，除了有编制的疗愈师们，不久前空间变动、亲人异化、眼前人遭无形搅碎的记忆，统统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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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埋进潜意识深处，即使有疗愈师帮忙，也无法轻易恢复。


    做完一切，她卸力往后倒，世界终于再次沐浴在正常阳光之下。


    倒在地上的人接连苏醒，懵懂地四处张望。


    该怎么解释，就不是夏溪垚的工作了，总得给管理局留点事做才行。


    顾逸眼看怀里人倒下，急忙把人抱起来往总局附属医院跑，众目睽睽之下只留下道残影。


    “让我睡会……”


    他低头看了眼怀里的人竖起一根手指，若不是听力好，还真听不到她那蚊子般的声音。


    顾逸叹口气，脸色舒缓了些。他速度很快，只要再闪现几步就能到医院，但现在他停下来，脚步平稳地走到马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


    “附属总院。”


    司机透过后视镜望了眼后排女人，双眼闭合，脸上没有血色，无力垂下的手被抱着她的男人小心抬回怀里。


    司机犹豫着问：“那什么，要不要我快点？”


    顾逸：“都行，开平稳点。”


    司机咽了咽口水，心想这人不会已经死了吧……可那男人的看起来不太好惹。他默默踩下油门，也注意着避开地面有凹陷的地方。


    高康年看着地上何屿的残臂，拄着拐杖的手不住地颤抖。


    劳白薇朝旁边人挥了挥手，小声吩咐，“带回去。”


    方才的恐惧和沉重消散无踪，苏梦潇拍拍屁股准备遛，被劳白薇一把抓住。“小敬，带她回去，药和手铐都能用。”


    苏梦潇：“……妈妈，我知道错了。”


    劳白薇根本不吃她这套，自己的女儿什么样，她比任何人都清楚，看也不看，直接把她甩给别人。


    苏梦潇暗骂两句，往捡走何屿手臂那人看去。


    劳白薇挡住她的视线，冷冷说道，“给她用药，带回监管局。”


    苏梦潇双眼大睁，“妈！那是监狱！”


    劳白薇：“闭嘴。不想当犯人就给我老实点。”


    苏梦潇：“……”


    人走后，劳白薇走到高康年身边，“教授，夏溪垚被带去了总院。”


    高康年是如今管理局内资历最老的人，也是研究暗物质的初代队伍里最后一位活着的教授，所以即使劳白薇是管理局的总负责人，对他也非常敬重。


    高康年垂着头，睁开满是皱纹的眼睛。


    劳白薇：“我已经安排人过去，至于夏溪垚的危险等级，需要重新判定。”


    高康年呼出一口气，“注意他们的动向就好，目前来说她应该没什么威胁，别把人逼急了。”


    劳白薇：“我知道。”


    她顿了顿继续道：“要留吗？”


    高康年抬头望向天空，两手交握搭在拐杖上，久久没说话。


    劳白薇朝他看了一眼，“她了解我们不知道的信息，既然玄漪选择了她，必然有祂的理由。不过，我们也不能不防……”她把有关何屿的话憋了回去，“顾逸那边，现在应该很难出现失控的情况，但对他们的监控依旧需要加强。”


    “恐怕不是我们想防，就能防得住。”高康年的肩膀垂了下去，何屿的事一瞬间让他又苍老了好几岁，这一刻他发现自己真的老了。


    “等她醒了，带她来见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