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严家依旧坚持要分家，刘大队长和几位长辈也劝不下去了。


    刘大队长转头看向严序，问道：“严小子，你觉得如何呢？”


    听到他这话儿，严序抬眼望过来，深邃漆黑的眼眸透着几分莫名，沉默了片刻后道：“只要爷奶分得公平，我没有意见。”


    严家毕竟是生养他的地方，要是分家公允，他日后对两位老人还是会好生待人的。


    听到这话，严老太率先冷哼一声，接着说道：“我们老两口对你们向来都是不偏不倚，做事什么时候不公平过，是你贪得无厌，跟个白眼狼一般对我们心怀不满。”


    “家里本来就困难，你倒好，非要收养那孩子，如今腿瘸了，不怪自己粗心大意，反而对我们怨气升天，整日在家里各种糟蹋作践，闹得满村子都以为我们故意苛待一般……”


    说着，严老太越发觉得严序就是老天派来专门坏他们家门道的，怒气中烧，三步并两步就跑过来撕扯拍打严序，嘴里也是各种谩骂。


    王氏抱着昭昭在人群外围转悠，听到里面骂骂咧咧的动静，她凑过来好奇地往了看了一眼。


    她怀里的昭昭透过人群缝隙，正好看见了严老太上手撕打爹爹的这一幕，顷刻间，愤怒的小火苗爬上了白皙的小脸上。


    “坏阿婆，不许欺负爹爹！昭昭要打你！”


    昭昭气呼呼地挣扎着要下来，王氏差点脱手没能抱住他。


    她也没有想到昭昭眼睛这么尖，隔着好几人都能望见里面。


    连忙抱着昭昭绕开，轻轻地拍着背安抚道：“昭昭乖，你爹没事儿的，你刘爷爷在里面呢，会帮你爹爹的。”


    昭昭小脸半懂不懂的，小眉头紧紧皱起，小嗓音依旧十分气愤：“坏阿婆打爹爹，昭昭要打她！”


    阿婆一直欺负爹爹，昭昭要帮爹爹！


    两人说话之际，里面的人早就开始拉架了，就算被人拉着往后退，严老太嘴上依旧不饶人，什么小畜生、小白眼狼的话不断往外吐。


    就在这时，严老太脚下踩着的小石阶不知什么时候松动了一块，瞬间脱落了下来，严老太脚下一空，猝不及防地一屁股摔在了石阶上。


    “哎呦！”


    一声痛呼响起，惊得众人一个激灵。


    看着严老太摊在地上，捂着后腰半天动弹不得，屋里的人都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就连忙上前查看情况，手忙脚乱地想要把人给拉起来。


    只是原地摔了一跤，原本以为严老太表现得有些夸张了，没想到是她摔下去的时候砸到了身后凸起的石块。


    见她半天缓不过劲来，严老头脸色有些黑，朝着俩媳妇吩咐道：“快把人扶进屋里去。”


    少了吵闹的严老太，院里安静下来了几分。


    严老头在众人的目光下沉默了许久，抽完最后一口焊烟后，缓缓吐出一口烟雾，掀起松弛下垂的眼皮，苍老的声音带着厌倦：“阿序，这段时间家里就没有一日安宁的，你也不小了，树大分枝，儿大分家的道理，你也懂......”


    听到这番话，严序眼底快速掠过一丝嘲讽：“树大分枝我知道，可今天分家就只是把我分出去，您这是分家，还是把我赶出家去？”


    “严序，你怎么跟你爷说话呢？没大没小。”严老二忍不住开口朝着严序训斥道。


    严老三也是不认同地看向严序，觉得严序作为晚辈，太失礼貌了。


    严老头看眼他们，制止他们继续说下去，随后瞥了眼严序的腿。


    “就这样分，你二叔和三叔是我儿子，日后还要给我们养老送终，二房和三房的孩子都还没有成家，就暂时都不分家，我和你奶也尽量帮衬些，你反正已经养了一个孩子，不需要考虑这些......”


    他话还没说完，严序就猛然地把面前杯子摔在地上，一脸急心愤怒的模样。


    “我不同意，你这不是分家，你这是把我赶出家门，是不是看我成了废人，打算和我断亲啊？”


    严序猩红着眼睛，借此大闹了一场，旁人以为他是被伤透了心，连忙劝解，眼神谴责地看向严家一众人。


    听着外面的动静，害怕严老头心软，才被扶进屋里的严老太躺不住了，让李春花和田大娟搀扶着走到门口，怒不可遏地指着严序鼻子骂道：“断！今天我们严家就是要跟你断亲！”


    “我们严家不需要你这样不孝的白眼狼，非要收养一个外人就算了，整日跟长辈大呼小叫，天天在家里糟蹋粮食，你成废人，又不是我们害的，是你自己命不好，你还怨恨上我们了,你这小杂种......”


    听着耳边一声又一声不堪入耳的辱骂声。


    刘大队长“碰”地猛拍了一下桌子，怒吼一声：“够了！”


    严老太看着发怒的刘大队长，被呵斥的下意识止住了声音。


    黑着脸瞥了眼严老太，刘大队长看向严老头：“严叔，你来说，是不是要跟严小子断亲？”


    严老头看见严序对他们怨恨的眼神，心一狠，点点头。


    “是。”


    闻言，刘大队长眼里流露出失望，但他也不想多说什么，移开视线：“那好，这断亲证明我给你们写，你们给严小子该分多少分多少，日后就是两家人了，你们认不认？”


    严老太率先点头：“认，我们认。”


    严老头也跟着点了点头，事情到了这种地步，不认也得认。


    □□他人更是没有意见，双手双脚赞同。


    严序沉默地扭头，低沉的嗓音微微沙哑道：“我也认。”


    宛如被无情的亲人逼到无可奈何。


    见他们同意，刘大队长叫人拿笔和纸来，当场就给他们写断亲证明。


    除了严序住的那间屋子以外，严老太就扣扣嗖嗖地拿出三十块钱丢在桌子上，说家里没有粮食，粮食不给。


    旁人看见那皱皱巴巴的一堆零钱，一片唏嘘，明眼人都知道严家这些年日子过得不差，加上家里那么多劳动力，不可能只有这么点钱，严老太这摆明了不想给严序分钱。


    刘大队长不满地看向严老头和严老太，手指重重敲在零碎的钱上：“你们认真的吗？”


    严老太梗着脖子嘴硬道：“我家穷，就是没钱，能用这三十块就不错了。”


    看着给出去的钱，她还觉得给多了呢，对这白眼狼，就该一分都不给。


    严序也懒得跟他们计较，拿了这三十块钱，看了眼刘大队长，然后看向严老头道：“这样分可以，不过你们得给我在院里起一面墙。”


    闻言，严老太立马又要骂。


    不等她开腔，刘大队长扭头看向严老头：“这墙你们来砌，不过分吧。”


    他眼底包含警告，严序这会儿不计较，他们也不要太过分。


    严老头对自己家底还是有点数的，见老婆子就分了严序这么点钱，面上有些过不去。


    思索了一下就点头答应。


    “这两天，我让老二老三带着几个娃砌起来。”


    严序他们住东边那一间，砌墙隔开也方便，门可以往路边开一道就可以了。


    “今天你们先给他简单砌个灶台，免得晚上连个做饭的地方都没有。”


    “行。”


    闻言，刘大队长面上放缓：“那就这么说定了。”


    接着，他把断亲证明摆在桌子上面，让他们挨个按手印，最后拿出身上装着的章盖了一盖。


    这亲，就断了。


    一式两份的两张证明，一张给了严老头，一张给了严序。


    这时，实在经不住昭昭磨的王氏正好抱着人挤了进来。


    昭昭一看见爹爹，立马张开小胳膊：“爹爹！”


    严序连忙把证明往怀里一塞，伸手接过昭昭。


    小人一落在爹爹怀里，立马仰起小脑袋仔细打量起来。


    “爹爹伤呀？”


    生怕爹爹又被欺负，受伤了。


    严序明白他的意思，抬手摸了摸毛茸茸的脑袋，说道：“我没事儿。”


    事情尘埃落地，一上午的时间就吵吵闹闹的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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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里。


    看着抱着小被角在床上呼呼睡午觉的昭昭，严序只觉得一身轻，愉悦地伸手指戳了戳软乎乎的小奶膘。


    见小家伙被扰了清梦，睡梦中不高兴地嘟起小嘴巴，严序识趣地收回手，起身把断亲书收好。


    他看向窝在床头的四四，鬼使神差叮嘱了一句。


    “看好昭昭。”


    说完，他把房门从外面锁好，出门朝着村管所走去。


    小屋里的严景川捧着书，透过半开的窗户看着严序远去的背影，神情复杂。


    他怎么也没想到严序会被赶出严家，这跟记忆里的天差地别。


    他看着手中的书本，差不多两年没有碰书，里面的内容变得生涩难懂，看得他头晕眼花。


    既然现实与记忆有差别，那高考还会恢复吗？严景川内心不确定下来，脑袋里关于未来的记忆越来越模糊。


    关于严序，也只知道他拿着人参换了临时工，他进县城之后的事情从来不跟严家人讲，严景川也没能在记忆中分析出严序到底是怎么变成百万富翁的。


    可是现在人参也没有出现，严序也没有像记忆里一般从县城上班。


    难不成......都是假的吗？


    高考真的会恢复吗？


    严景川第一次对逐渐模糊的记忆产生了质疑。


    不对，高考一定会恢复的！


    严景川摇了摇头，坚定自己的想法，他才不会一辈子都蜗居在这农村里，他一定要考上大学，走向繁华的城市。


    到时候过得最惨的一定不会是他，严景川眼神轻蔑地看向早就没了人影的门口。


    严景山进屋看见他捧着书表情奇怪地望着外面，眼底掠过不解。


    他这弟弟是越发古怪了。


    ......


    等严序到村管所时，刘大队长和王支书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来了。”刘大队长看了他一眼。


    严序点点头，朝着屋里的几人打了声招呼。


    刘大队长指了指地上两袋粮食说道：“这里是十五公斤的米和三十公斤的玉米，是村里提前预支给你的，年底从工分里扣。”


    说着，让王支书给记上。


    严家没有分粮食给严序，只能先从村里的公账上拿。


    幸好平日里严序都能拿满工分，刘大队长对他的工分情况心里也有个底，敢一下子借他这么多。


    严序点点头，感激地看向刘大队长：“谢谢刘叔和王叔。”


    刘大队长摆了摆手：“这分了家，日后就过好自己的小日子。”


    考虑到严序还杵着拐杖，刘大队长特意喊来了刘山根帮忙拎东西。


    严序没有拒绝，虽然他伤好的差不多了，但在外人面前还是得装一段时间。


    刘山根拎着东西默默跟在严序身后，眼神好奇地看着面前一瘸一拐的男人。


    两人平日里没有什么交际，刘山根知道严序是因为他打猎厉害，虽然没有说过话，但偶尔还是在山里碰得到。


    目光落在缠绕包扎的腿上，刘山根眼底露出一丝同情。


    严序走在前面，早就主意到了对方不加偷偷的打量目光，他沉默地往前走，并不在意。


    到了家，严序拿着要是打开门，然后单手用力一推。


    严序现在就分到孤零零的一间房，只能把人往里带。


    刘山根跟着进入，忍不住好奇地扫视了一圈，屋里平平无奇，倒是有不少小孩的玩具，房屋干净整洁，看起来挺温馨的。


    扫到床上鼓起的小包，刘山根只看到了一个圆圆的小脑袋，还没多看两眼，就被严序出声打断。


    “东西放地上就行。”


    “哦...好。”刘山根回过神，反应过来他一直拎着东西傻傻站着。


    刘山根连忙放下东西，打声招呼就赶忙离开，没好意思多待。


    严序也没有留人，等人走了，他看了眼熟睡的昭昭，伸手把盖住脸的被子往下拉了拉，然后就关起门收拾起屋里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