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七章补遗

作品:《等雨停

    林见夏浮在高空,身体浸透了寒意。


    四下黑沉,她伸手,捞不到一处实处。


    一哭,雨就来了。


    先是三两滴试探,而后便连成了线。


    雨脚密起来,她整个人化在雨里,分不清是雨裹着她,还是她成了雨。


    这雨下得绵长,仿佛要下透整个季节。


    她不知在黑暗中蜷缩了多久。


    直到一道裂痕撕开混沌,刺眼的光裹挟着她向下坠落。


    在接触地面的一刹那,她明白自己早已不是完整的形体,是男子睫毛上悬着的那滴雨水。


    不,是更滚烫的东西。


    是男子咬破嘴唇也没能含住的那颗泪。


    如果这滴悬着的液体还能被称为“她”的话,她能感受到男子温热的皮肤,能嗅到他呼吸中淡淡的木质香味。


    她在男子的眼里再生。


    男子的眼泪终于坠落,林见夏感觉自己被拉长、变形,"啪"地一声砸在地上。


    水珠溅开,她的意识扩散开来,如同涟漪般在房间里荡漾。


    “这是哪里?”她失去了发声的能力,“喂喂喂,不要哭了,好不好?”


    林见夏头晕,她吐不出来,很难受。


    男子的抽泣声渐渐平息,他垂下了湿润的眼睫。


    林见夏就轻盈地伏在他颤动的睫毛上,透过这个独特的视角打量房间。


    房间很乱。


    窗帘半拉,一束灰蒙蒙的光斜切进来,照见地上散落的纸团、翻倒的水杯和皱巴巴的床单。


    林见夏的视野随着他抬眼的动作一晃。


    手机嗡嗡的震动。


    男子伸手去够,他按下接听,沙哑地“喂”了一声。


    “祁望先生,你还好吗?我很担心你。”


    ——祁望?


    这个名字像一滴热水溅进意识,林见夏努力聚焦自己她摇晃着躯体,从祁望的眼睛掉下,在失重的眩晕中,终于看清了那张低垂的脸。


    凌乱的黑发,苍白的皮肤,眼下泛着淡淡的青。


    真的是祁望。


    那个阳光开朗的祁望,现在狼狈地蜷在房间角落。


    他听着电话,没再出声。


    怎么又哭了?


    这是她见到祁望第二次哭了。


    “那您妻子的已经火化,现在骨灰暂存在殡仪馆。”


    妻子?骨灰?这是穿越到了祁望长大后,那也太可怜了,看样子祁望也不到三十岁。


    电话那头公事公办的声音继续传来:“后续手续我们会处理妥当,只是需要您确认......”


    祁望的呼吸变得很轻,轻到几乎要消失。林见夏在睫毛上稳了不少,她换了舒服的姿势继续听着。


    “......不必了,她不喜欢人多。”


    “祁望先生,您真的不打算出席告别仪式吗?您妻子生前说过,希望您能......”


    “她说过很多话。”


    电话里的人沉默片刻,语气放轻:“那骨灰撒海的具体时间......”


    “随便。”祁望胸膛里压着某种濒临崩溃的东西,“哪天都行,反正......”


    他抬手捂住眼睛,指缝间渗出温热,“她最怕黑,别把她......关在那种地方。”


    祁望指的是骨灰盒。


    祁望没等人说完,按了电话,把手机砸在床上。


    成年后的祁望脾气变了,变得容易暴躁,也没有以前爱干净了。


    祁望木纳地站起来,林见夏从他指缝间滑落,跌在皱巴巴的枕套上。


    “等等——”


    她慢慢地消融,轻盈的、如同水汽般弥散在空气中的感觉正在消失。


    祁望的背影在洗手间的门后隐去,而她像被抽干了所有水分,意识被拉长成一条细线。


    黑暗。


    然后是刺眼的白光。


    “夏夏?夏夏你能听见妈妈说话吗?”


    这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穿过厚厚的棉花层,模模糊糊地钻进耳朵。


    林见夏想回应。


    “医生!她手指动了!”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林见夏努力撑开沉重的眼皮,刺眼的日光灯让她立刻闭上了眼。


    适应了几秒后,她再次尝试,这次成功了。


    “我...这是哪里?”


    “医院。”陈慧华的脸出现在视野里,眼睛红肿,“你昏迷了一天,都是妈妈不好。”


    一天。


    林见夏的大脑艰难地转动着。


    她最后的记忆是在精神病院,她看见了一个很像祁望的病人,再然后就是那场奇怪的梦,她记得自己变成泪水,记得祁望睫毛的温度,记得那个电话。


    周医生来给林见夏检查,他的手指很凉,触到她的太阳穴,林见夏缩了一下。


    “这里会疼?”


    “不疼。”


    周叙看了她一眼,没拆穿,从病历夹里抽出一张影像图,转向陈慧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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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女士,我们得谈谈。”


    陈慧华紧张地攥紧了衣角。


    周叙用钢笔尖点着影像上那片阴影:“肿瘤位置在颞叶内侧,目前没有压迫到主要功能区,所以她的认知和语言能力暂时不受影响。”


    他顿了顿,“但它的生长方式很特别——像树根一样,有细小的分支向周围蔓延。”


    陈慧华声音发抖,她道:“那……那还能手术吗?”


    “如果是三个月前,我会建议立刻切除。”周叙的笔尖移到阴影边缘,“但现在,这些新出现的钙化点显示肿瘤可能正在自发坏死。”


    “意思是它正在自己死掉?”


    “可以这么理解,但问题在于,坏死的组织可能引发炎症反应,甚至癫痫发作。”


    他指了指她刚才缩了一下的太阳穴,“你最近是不是经常闻到不存在的气味?比如烧焦的味道,或者铁锈味?”


    林见夏细想,不仅仅在生活中,在梦里也闻到了。


    周叙观察着她的表情,继续道:“这些叫‘幻嗅’,是颞叶病变的典型症状。”他合上病历本,“好消息是,肿瘤目前处于相对稳定的状态;坏消息是,我们无法预测它下一步会怎么发展。”


    陈慧华急切地问:“那现在该怎么办?”


    “两种方案。”周叙竖起两根手指,“一是保守观察,定期复查;二是尝试靶向治疗,但药物可能引起严重的副作用。”


    他看了眼林见夏,“我个人建议……再等等。”


    “等什么?”


    “等你的身体自己做出选择。你的身体会逐渐给出信号,也许是症状的加重,也许是其他的变化。现在的情况还不算太糟,贸然进行靶向治疗,承担那些未知的严重副作用风险太大。保守观察期间,如果身体出现了不得不干预的状况,我们再考虑其他治疗方案。”


    陈慧华担忧道:“可就这么等着,万一耽误了治疗时机怎么办?”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目前的各项检查指标显示,还没到必须马上采取激进治疗手段的地步。医学有时候就是这样,需要谨慎权衡。”


    林见夏躺在病床上松了一口气,至少诡异的梦境有了合理解释。


    “听周医生的,再等等看。”


    她侧头看着窗外的树荫,没心思去听了,脑袋里又开始想,那个梦。


    老一辈人说,梦里梦到哭泣,是转忧为喜的征兆。


    不管怎么样……


    祁望我都希望未来的你不要再流泪了。